这条巷子大概有三十多米深,径直向北到了村外。
在村落的最边上,是一户低矮破旧的小院,土坯垒砌的院墙大约也就是一米五高,歪歪扭扭的,用铁丝拧紧了一些粗大的木棍制作成的栅栏门斜斜地倒在一旁,没有关上。院子里,堆着一堆柴禾还有两堆用塑料布盖住的玉米棒子垛,最里面的墙根下红砖垒起的低矮厕所边上,扔着一辆破旧的排车。
三间坐北朝南的矮房,正屋又窄又矮的两扇破旧木门半掩着,西屋小小的窗户上透出昏黄的灯光,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苏淳风四下里看看,附近其他几家住户院落里都漆黑一片,巷子里安安静静的。
稍作思忖,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这个破旧的院落里,径直来到西屋外的窗户下面,在侧耳倾听着屋内的谈话声。
“来来,干了……”
“虎子和德义那俩傻…逼,吓得都不敢出门儿了。”
“就是,要我说这有啥啊,还是林强哥你给力,要不是你,咱们兄弟能一下弄到这么多钱?哈哈!”
“cāo,我他妈容易吗?盯了那辆旋地的车好几天呢,啐!”
“来,敬林强哥一个!”
“来!”
……
蹲在窗户下的苏淳风,脸sè变得冷厉起来。
他掏出剩余的两张符纸,再次咬破右手食指尖,默念术咒在符纸上稍稍勾画了几笔,就轻易地改变了这两张符纸的xìng质。然后,他左手食指中指夹着两张符纸,右手食指隔空指着符纸虚画了几下。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一闪而熄。
苏淳风缓缓起身,侧靠着窗边,透过脏兮兮昏暗不清的玻璃,看向室内。
看得不大清楚,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三名也就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正围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木桌旁,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畅快地聊着天。
苏淳风口中默念着术咒,通过符纸形成的术法能量波,在不为常人所察觉之中,极为jīng准敏锐地感应着三人所释放出的生机气息。很快,他断定靠西侧桌边坐着的那名青年,已然喝得有些上头,其散发出的气息明显混乱,而且,他本人所释放出的阳刚气机,显然不如另外两人。
“随忌!出!”苏淳风轻轻地诵出了这三个字。
屋内,那名坐在木桌西边的青年突然大叫一声:“cāo,你谁啊?”
“小涛,说啥呢?”对面那名青年当即瞪眼怒道。
“是你?我去…你妈…的!”被叫做小涛的青年猛然抓起酒瓶子,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对面坐着的那名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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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章 上苍作弄,偶遇古家人
() 人常说酒壮怂人胆,说的是酒jīng的刺激下,一个人会变得极度亢奋,导致理智上出现相对的不稳定和不清醒的状况。
更甚者,比如烂醉如泥。
而这个时候,其实往往正是一个人意志力最不坚定的时候。
尤其是一个心理薄弱,心虚有恐惧的人。比如刚才小破屋内那个叫做小涛的青年,今rì凌晨时分的抢…劫行为,让他亢奋,紧张,惧怕……却要勉强撑起脸面以在朋友中显示出自己的坚强和胆识,然后靠着酒jīng的刺激再说出些大话来。可越是这样,他的意识越不清醒,越不坚定,越容易产生,幻觉!
也最容易,中招!
站在窗外,苏淳风冷漠地看着室内扭打在一起的三人。
当那个叫做小涛的人很快被林强和另一个人打倒在地死死地摁住时,苏淳风露出了狠戾的冷笑,左手掐决,口中默念一声:“折……”
“小涛,你他妈疯了!”
“敢跟老子动手,我今天非得弄死你!”额头被酒瓶子砸破后满脸是血的林强骑在小涛的身上,一手攥着其衣领,一手挥起大耳刮子猛抽着。
另一人死死摁住了小涛的两只手,让其不能动弹,嘴里骂着:“他妈的,找死!”
“哎哎,林强哥,别打,你打我干什么?”被压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的小涛忽然间惊愕不已地求饶叫喊着:“洪亮,洪亮你干嘛抓着我……那个人呢?那个人去哪儿了?我cāo,这是咋回事儿啊?”
林强和洪亮都愣了下,道:“你他妈瞎咧咧啥呢?”
“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谁?”
“就是,就是我们抢的那个,开车那个人……”
林强和洪亮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有道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做了亏心事的人,再如何胆大,也难免会心虚。加之喝了酒的缘故,任何事件导致的心理波动都会比平常多出几倍的强度。
“你他妈瞎说什么呐?”林强啪地给了小涛一个嘴巴子。
这时候,洪亮忽然间松开了小涛的双手,惊愕地抬手指向林强:“那个,强哥你,你到底是谁?”
“什么他妈的谁谁啊?”林强骤然心惊。
“cāo!”小涛突然间将骑在他身上的林强掀开,抓起散落在地的一个盘子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洪亮大吃一惊,抄起凳子砸向了小涛,砸中后又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翻身而起大骂着扑向小涛的林强,洪亮赶紧一脚踹过去,挥起凳子砸向了歪倒的林强,随即又弯腰抓住之前就被掀翻在地的小木桌,高高举起砸了下去。
吃了亏的小涛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尖刀……
一时间,屋内嘶吼大骂声仿若要把房顶都揭开似的。
窗外。
苏淳风看着打成一片的屋内,冷笑着转过身大步离去。
当他走到巷口骑上自行车要离开的时候,就听着后面巷子里有两家开门的声音,循声望去,却见几道人影匆匆地走向了正打得热闹的那个破旧宅院里。想来是邻居们终于忍不住,从家里出来去往那家看看,可别打出什么人命来。
苏淳风懒于理会这些,蹬着自行车顺原路往回赶。
路径北李庄村的时候,他到一个还亮着灯的小卖部买了包烟,顺便随口打听了一下,得知刚刚离开的那个村,叫三里铺村。
此时此刻……
313省道上,之前苏淳风施展术法释放出仙灵寻根鸟的施工路段那里,停着一辆银灰sè的标志小轿车。
轿车的灯光照shè下,一个看上去二十仈jiǔ岁,穿着西装革履的青年,正蹲在坑洼的工地上,伸手摸索着那块略显平整的地面上隐隐留下的些许地符的痕迹。过了会儿,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碎土和混石间翻出了一些cháo湿的小纸团,拿起来凑到鼻端嗅了嗅,扭头微笑着大声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有高手在此施术。”
车后门打开,一名穿着黑sè风衣,仪表堂堂,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道:“没看错吗?”
“不会错。”青年站起来拿着几块小小的纸团,递过去说道:“应该是画完符扔弃掉的。”
中年男子接过来看了下,嗅了嗅,点点头道:“是高手啊,随心所yù,随时随地,一点灵光即是符。”
“还有,这位高手使用了地符。”青年说着话,走到刚才站立的地方,蹲下身指着地上那块小小的被鞋底蹭过故而颇显光滑平整的地面。
中年男子皱眉看了下,道:“他是来这里找人的。”
“爸,那我们在这里等等?”青年笑道。
“等什么?”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和我们无关,在这里等着,反而徒惹人生疑和不满……走吧。”
“嗯。”
“哦对了小翰。”中年男子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边往车旁走去,一边道:“回去打听下,这里发生过什么特殊事件没有。”
“好。”青年答应着,一边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也就在这两人说着话准备上车的时候,苏淳风骑着自行车从那条小路上转过弯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车灯明亮的光线下站在车旁的那两名男子。他当即心里一惊,不过很快就迅速恢复了平静之sè,一边默念心诀术咒,祛除并压制住因为之前施术而残留在身上的术法气息,一边没有丝毫停留地骑着自行车往这边驶来——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停下,反而会引起那两名男子的怀疑。
当苏淳风骑着自行车接近轿车的时候,两名男子已然上了车。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着急开动轿车,而是打开了车窗,两个人都有些疑惑和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牛仔夹克衫,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慢慢悠悠地过来,然后颠簸着驶过坑坑洼洼的路段。
从轿车旁路过的时候,少年还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轿车和车上的两人。
“唔,这小子有点儿古怪啊,大半夜的干什么去?”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年微笑道。
“是有些怪。”后排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道:“我刚才好像隐隐察觉到他身上有施过术法的气息,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奇怪了。”
青年惊讶道:“您是说他?”
“嗯。”
“怎么可能啊,他也就十六七岁吧?”
中年男子有些自嘲般笑了笑,摆摆手道:“大概是他刚才靠近了被施术者的缘故吧?算了,我们走……”
“好。”
轿车发动,缓缓驶过坑洼路段后加速,很快便超过了苏淳风,急驰而去。
骑着自行车的苏淳风松了口气——刚才从小路口拐过弯的那一霎那,幸亏他及时默念心决术咒压制己身因为施术后必然残留的术法气息,否则的话,肯定会被对方察觉到自己是施术者。而且,他现在肯定,那父子二人已经知晓了此地有高人施术。
苏淳风认得他们。
中年男子叫古岳白,青年是他的儿子,叫古翰。
他们是冀中省省会金官庄市西部地区平井县人士。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是中原地区尤其是靠近京畿之地的奇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古家为玄学世家,擅卜术。
这里要提一笔,诸玄学术法中,以“卜”最为驳杂且源远流长习者众多,卜术主要含有术法三绝之称的“六壬”、“太乙”、“奇门”。其中太乙以天元为主,测国事,为帝王忌,故声名不显;奇门以地元为主,测集体事,主刀兵,有强大杀伤力之术法,多用于军事、政治、家族发展等等;六壬以人元为主,测人事、推吉凶祸福。而由术法三绝衍生出的还有预言、克应占梦、测字解字、签贴、姓名学问,以及驱邪逐怪,降妖除魔等等流传于世的种种方术。
也正因为江湖术士,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属于是修行“卜”术,而卜之一术中,又以奇门修行者最多,所以玄学江湖才会被笼统地称之为奇门江湖。
而古家擅长的,是卜术之中的奇门。
在苏淳风的记忆中,古岳白现在应该已经是炼气后期,到2012年年末时,据说古岳白一朝突破,踏入了醒神之境。
他的儿子古翰,也是术法修行方面的天才,现在应该是固气初期或者中期。
苏淳风前世的时候,曾经在京都那次因为王海菲之死,从而冲冠一怒为红颜,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从京都一路杀到蜀川。那时候,奇门江湖一片风声鹤唳,不得不找中间人前去说和,提出与苏淳风达成和解……
当时前来负责谈和当说客的,就是古岳白。
谈和期间,心有不服的古翰曾经瞒着父亲,和苏淳风私下里交手斗法,不出三招便甘败下风,也算是一个光明磊落者。
想着前尘往事,苏淳风不禁诧异:“古岳白和古翰这对父子,怎么来沙台市了?而且还如此巧合地路经此地,恰好就撞见了我施术呢?nǎinǎi个熊的……这贼老天委实好捉弄人,不把江湖中人往一块凑凑好像心不甘似的。”
思忖间,他已然回到了马官镇派出所外。
苏淳风啐了口唾沫腹诽着老天,一边把自行车放回到拖拉机后面的旋耕机上。
晃晃有些昏沉酸痛的脑袋,他强打起jīng神假装出一副慌张的神情,小跑到门卫室那边敲开窗户,焦急万分地说道:“jǐng察大哥,我刚才在公路边上找小卖店的时候,听到有两个骑自行车路过的人说,他们今天凌晨下夜班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抢…劫我爹和我舅舅的那几个人,说是三里铺村叫什么林强和洪亮的一伙人……”
“啥?”值班jǐng察豁然站起身来,惊讶道:“你确定?”
“真的,他们说看到一共五个人,抢了一辆旋地的大拖拉机!拖拉机上有俩人都挨了打,我猜他们说的肯定就是我们家这辆车。”
“你等着!”值班jǐng察匆匆拿起了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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