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生以来从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战争所带来的恐惧,影视剧中叫人过瘾的各种战争场面,当你身在其中时,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伤好不归营或自伤逃避战斗,罪及家人。”虽然军法很不近人情,但这是保证每一个士兵都不当逃兵的有效条款。沈游陵心下对陆南这么一个姑娘家,要面对战争这么残酷的境地也同情不已,只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帮她。
陆南苦笑,自己已至绝地,看来当初想一走了之的办法也行不通,如果如沈游陵所说,那无辜受到波及的,就是那个被自己顶替掉的“真陆南”,她已经占去那个陆南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再任性害到他的家人于心何忍。想到自己世界失去孩子的爸妈,映射到这个世界失去儿子的陆南父母,陆南就狠不下心去了。
浑身了无生气的陆南堆坐在床上,沈游陵见了心中隐隐作痛,自己又什么忙也帮不上,十分烦躁的冲出营帐,消失在夕阳血红的光芒之中。
月升日落,陆南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里,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只是她还不知道,命运对她冷酷的玩弄才拉开序幕……
☆、遇见你没好事儿
又是忙碌一天的开始,陆南端着刚从伤兵营帐换下来的绷带和喝完的药碗,往回走。她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只是害怕再次被逼上战场,偷偷躲在沈游陵这,而沈游陵也放任她在自己这当逃兵,没有马上上报。
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叹了口气,陆南继续走到沈游陵的帐篷,抬手跳起帐帘,被眼前香艳四射的画面冲击的呆立不动。
烈日的光芒被帐篷截档部分,照入帐内变得朦胧柔和,一具荷尔蒙四溢而出的男人身体,端坐在沈游陵的床上。阳光打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笼罩起一层淡淡的莹光,那光随着动作像珍珠一般在那人紧实的肌肉间滚落。结实的胸膛肌理线条优美,腹间肉眼可见的腹肌排列延展到下腹,被松散落在腰间的腰带挡住。
面如芙蓉初绽,含羞带涩,本就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红扑扑别有一番风情。白嫩如玉的修长手指,在男人光洁如大理石雕像般的身体上游走,帐中的空气中弥漫着媚药般叫人迷醉的气氛。
陆南用力吸了吸鼻子,怕鼻血滴落下来。
两人一起闻声转过头来,陆南有了一种坏其好事的尴尬感。沈游陵一看她躲闪的眼神,就知道陆南脑子里肯定没想什么好东西,脸色更红,恼羞成怒地吼道:“进来连个动静都没有,你做贼出身吗?!”
看到那男人的脸,陆南心里咯噔一下。好死不死今天居然撞到枪口上了,居然在这见到了那张她最怕见到的脸。
李寒光认出是陆南,不禁面色阴寒。从把这人交给卓九方带去医治到现在,早已超过伤情复原的时间,怎么他还在这里,而且看样子到是成了沈游陵手下打杂的医兵了。
“我怎么记得你隶属飞骏营卓大人账下?”李寒光开口诘问,语气犹如冰刀。“什么时候调到沈大夫营中了?”
“……”陆南心虚的不敢应话,求救地瞟了眼一边的沈游陵。
“她在我这养伤呢。”沈游陵见状,慢吞吞地替陆南答道。“见她人还机灵,养伤期间帮我打个下手而已。”
李寒光冷笑一声,帐篷里的温度接近冰点,指了指另一张床,玩味说道:“听人说沈大夫医心仁善,把受伤的士兵接至自己帐内,亲自照顾,看来这么有福气的人就是你了?”
陆南吓的一哆嗦,自沈游陵发现她是女子之身后,怕许多不方便,留下陆南与他一帐同住,免得别人看出苗端,使陆南心里感激不已。
今日到跟李寒光解释不清楚了。
“就是相当于贴身亲卫罢了。”沈游陵闻言面色不悦,他因长相阴柔,一直极其讨厌与他暧昧的流言蜚语,即使从李寒光嘴里听来,也免不了恼怒异常,话里带了相当分量的不痛快。
没想到对这个陆南的问训,居然惹到沈游陵的不高兴,李寒光见状更加对陆南误会加深。也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计策,哄得卓九方这个傻蛋拿他当朋友就算了,连这个从来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也不见与别人有交集的沈游陵都拿他如此知重……
这般手段,加上那鬼魅的身手,叫人不得不防。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在飞骏营服役……”李寒光笑的危险。“我到有个好去处。”他脑海回想起赵青海说的话,莫要因这颗老鼠屎坏了大局,必要时……
陆南忙摆手摇头,语气恳求的说道:“小的不敢,小的在飞骏营十分喜欢,还求将军不要……”
“不用多说,我不会亏待你的。”李寒光笑意深深,像一只盯住猎物的狼,眼中杀意浓盛。“以你的身手,做杂兵实在委屈你了,今天你就跟我走吧。”
什么!陆南心都跌到玛利亚海沟去了,别当她傻啊,李寒光那冰冷的杀气连沈游陵都承受不起脸色苍白,她还能不明白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今天要是跟他一走,恐怕就没有活着的机会了。
她到底哪惹到这个杀神了啊!!!
李寒光起身穿好衣服,拿起佩刀,对一脸就要哭出来表情的陆南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营里的了,跟我走吧?”
我还是比较喜欢当个马夫。陆南在李寒光威胁的眼神下,硬生生的压下心里的想法,看向也急得脸色铁青的沈游陵,只是将军令下,谁也没有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李寒光往帐外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沈游陵喊她,陆南回头满眼希冀的看着他,沈游陵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错开眼神,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到她怀里。
“这是我自己配的伤药,比军营发的那些药要好的多,你小心保管。”从没见沈游陵这么温声软语的对待过别人,陆南心中不舍。
“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
“我可不想再在我这看到你了。”沈游陵玩笑道,这么多日子的相处,虽然不知道陆南到地怎么会女扮男装来从军,但还是替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姑娘心疼。看李寒光这日的态度,恐怕不妙。
“哈哈……”陆南最承受不了离别之情,如果没事也许还能在军营和沈游陵有相见之日,可惜她这次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你要是在这见不到我了,大概就是死了,嘿嘿嘿。”
“呸!”沈游陵听陆南开这种不详的玩笑,心中大怒。“这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那等你要死了也别来找我!!”
“嘿嘿,知道了。”他的话也没好听到哪去,陆南苦笑。“我走啦。”
沈游陵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来,轻轻点点头,作为告别。
李寒光就这么耐心的等着两人十里相送般,磨磨蹭蹭地告别完毕,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陆南揣好忐忑不安的心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她忘不了李寒光在战场上的眼神,冷漠无情,杀人时表情木然,似乎心绪一点起伏都没有,好像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只蝼蚁。陆南不知道,一个人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能有那种在生命面前如此的漠然样子。
李寒光突然放慢脚步,一直心不在焉的陆南,差点撞到前面宽厚的脊背。两人走到一片没有帐篷驻扎的空地,四下观望,好像是操练的校场。
“看不出,你的手段到是了得。”李寒光转过身来,目光鄙夷地盯着陆南。“连沈游陵这么个刺猬般的家伙都吃你这套。”
“你这话听起来真像吃醋。”陆南回过神脱口而出。
“吃醋?”李寒光又出现了那次一样不明白陆南说什么的纯洁表情。“吃什么醋?”
见李寒光反应不过来,这话就自己懂,没有什么意思。陆南感觉十分嚼蜡,笑笑收起玩笑。
“我要是那么能耐,早就去哄少将军了,何必浪费那个精力。”陆南此刻心知逃不掉,反而没有了对李寒光的敬惧之心。
听了这话,李寒光低头看看比自己只矮半个头的“男子”,眼神变幻莫测,严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陆南。”陆南耸耸肩膀,本来她就没有李寒光脑补的那么复杂,只是身为女子的秘密不适合在这个环境下讲出。如果在任何其他处境下遇到他,陆南也不会刻意隐瞒。只是现在这个本就微不足道的问题,在两人之间已经形成深深地误会了……
“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橘黄色的夕阳光,从李寒光的身后射来,晃得他的脸阴暗不明,只有那双眼,像暗夜里发光的猛兽,嗜血而危险。
陆南仰着头看他,本来自己在女孩子里少有的长到了175+,有时候比大部分男人还高,现在站在李寒光的面前,还低了半头。加上瘦弱的身形,气势上自然也望尘莫及。
“你爱信不信吧。”陆南被李寒光追问的实在没办法,叹气道:“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多虑了。”
“现在这种状况,由不得我不多考虑一些。”见陆南顽抗到底,李寒光也耐心用尽。“无论你下场如何,日后不要怪我,毕竟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主。”
陆南看他是认死了自己就是达怛人派来的奸细,心中全是无力,合着讲这么久,俩人还绕在原地。这个李寒光真是执着非人,怪不得是战场上的长胜将军,有着不一根筋到底绝不回头的王八之气。
陆南懒得再和这种人争辩,无论她怎么解释,李寒光都不会听进去的,无非是浪费时间和口水。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看陆南低头不再搭理自己,李寒光以为陆南这是被自己逼的黔驴技穷,只能来个沉默以对了,不禁有些得意,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陆南见状低头嗤笑,看来自己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要自己多加小心,自求多福了。别人是只有敌人,她这是连自己人都要取她性命。
可是,李寒光算是“自己人”吗?
陆南突然觉得,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嗜血杀神
陆南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最低谷,却低估了命运的残酷性。
气候逐渐进入夏季,关外莽莽草原,水草繁茂,达怛人借此有利条件,频繁的发起进攻,致使驻扎在衮州城外五十里的庆军,人乏马疲。
陆南第一次站在两军阵前时,亲身感受到几万人对冲那震撼人心的场面,腿都软了。本来之前建设起的心理准备,根本不堪一击。那天在山涧的粮草争夺战比起前方战场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在滚雷一样轰鸣的马蹄声中,陆南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双腿,渺小的人类,在战争的铁骑下根本脆弱不堪。
只是想不到,与沈游陵的重逢来的这样的快。
在大大小小四五场战斗中,陆南疲于奔命,无所不用其极地使自己活了下来。带着一身叫人不忍多看的创伤。
每次都是李寒光亲自一脸嘲笑地把陆南丢到沈游陵的面前,等到她伤刚刚愈合,就又亲自把她抓回去,再丢到兵荒马乱的战场中。
陆南以李寒光惊异的生命力活在刀光剑影之下。这让想借敌人之手灭掉陆南的他,十分的不爽。
而每次陆南被带到沈游陵那里时,话都越来越少,表情越来越木然。气的沈游陵上上下下背后把李寒光好个骂,原来一直是陆南好声好气的哄着沈游陵,现在完全颠倒过来。沈游陵对她说十句,陆南也就回他几个字,急得沈游陵整天怒火攻心。
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一辈子在逃命中求活时,李寒光不再给她逃避的机会。在一次陆南又丢下武器寻径逃跑时,转身见到昂马立刀,堵在她身后去路的李寒光。那坚定而无情的目光,似乎在告诉她,她唯一的退路就是死……
李寒光就像围猎兔子的豺狼,无论她逃到哪里,都驱马将她赶回战斗的中心。在一次脖子被李寒光的长刀划破之后,陆南定定地站在那里,眼睛没有焦点的望着四下纷飞的战火,心理终于崩溃决堤,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拎着刀冲进敌人的阵营,想要就此了断自己这痛苦不堪的生命。
但是她那经过多年训练,早就本能性趋利避害地身体,闪避着,进攻着……
远远看着陆南在敌人的围斗中,轻而易举地躲避着敌人的攻击,狠戾非常的砍杀着敌首,看得李寒光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他到是没看错陆南作战的机动性,绝对要比跟着自己多年的赵青海等人强上千万倍,但是又搞不懂,至此看来陆南那毫不犹豫,像傀儡一样面无表情的屠杀着达怛人,一点身为同胞的迟疑都没有……
如果不是她心思藏得太深,就是自己错怪她了……
这次小小的对冲之后,李寒光在一片达怛人的尸体中,找到了直挺挺站在那里的陆南。只剩下像被掏空了灵魂的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