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累至极地陆南喝了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不断重复着那天战斗的场面。死亡的恐惧,清晰地烙入她的灵魂深处。使她战抖着,惨叫着,想逃也逃不掉。
想不到,这所谓的穿越,却一直与死神跳贴面舞……
一次又一次的醒来,陆南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舒服了一些,最起码还有力气坐起来,端着水杯的手也不会颤抖不已。背后中箭的伤也疼的可以忍受了,总之,经历了那可怕的事件,陆南还能侥幸活下来,也要谢天谢地了。
今天帐内静悄悄的,那名军医也不知道去哪了。陆南四下观瞧,整个帐篷不大,搭了两张简易床,自己睡一张,另一张也铺着被褥,那夜沈游陵就是倒在那张床上看书。床铺靠门口的地方是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散落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药材。还有一叠开方子用的纸笔,几本医药类的书籍。
有人挑帘进来,陆南抬头正与那人对上目光,正是才回到帐中的沈游陵。手里端着一个铜碗,碗里是白糊糊的米粥。
进来见陆南坐在床上也正在看他,脸一沉,把粥碗直接推到她怀里,老不高兴地说道:“吆喝,都能做起来了,蟑螂一样的身体啊~早知道我就叫你自己去吃饭了,还劳动我跑这么远。”
“呃,”陆南也觉得太麻烦人家而不好意思,笑着道谢。“实在是给沈大夫添麻烦了。”
“哼,知道麻烦那就喝了粥之后快滚,别赖在这老使唤我!”沈游陵十分不给面子丢个陆南硬邦邦的两句话。叫一下热脸贴到冷屁股的陆南,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好低头喝粥。
见陆南不说话,沈游陵又挖苦道:“辛辛苦苦救你一命,又被使唤来使唤去,你个没良心的绷着脸给谁看啊?嫌我没侍候好你啊?!”
“噗——”陆南嘴里的粥差点呛到气管里去,刚刚嫌她话多,这会儿又嫌她不哄他开心……
“吃个饭连点吃相都这么差!”见陆南呛到,不知怎么的又惹到沈游陵不开心了。
陆南觉得这个军医,其实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吧……
为了尽量不无辜被骂,陆南小心的将粥碗放下,不敢再吃了。谁知又被沈游陵看在眼里,虎着张脸上来没好气地夺走她手里的碗。“我特意给你打粥来吃,还遭你的嫌弃,不爱吃一会儿我喂狗去!”
哎哟我的爷爷哎,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陆南心理哀嚎,这哪是军营里的军医啊,这明明就是个披着男人皮的小公主啊!
宝宝心里苦,呜呜呜。
“你看你整天一副哀怨的样子!”沈游陵见陆南被他欺负的都要哭出来了,更不高兴。“要死不活的,看起来就讨厌!快,给你换完药,你马上从我这滚出去!”
说完伸手就去脱陆南的外衣,陆南心中一个机灵,忙退开沈游陵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防备地盯住对方。
沈游陵被她这么一推,脸色马上变得十分难看,高声吼道:“不换药是吧,那就叫你每个箭尖捅破的窟窿都从里烂到外!全身溃烂而死!”
这恶毒的话语吓得陆南小心肝一阵哆嗦,却依然不怕死地不肯退让,只因那深藏心底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哈!”沈游陵怒笑着:“还真有胆子的,连我说的话都敢违抗,那你下次快死时别来求我!”说着也犟脾气地靠近陆南,打算强行扒下她的衣服。
陆南摇着头后退,让你换药我才是求死呢!
两人一进一退,搞得像恶霸要强上良家妇女似的。
见陆南就是不肯妥协,沈游陵耐心用尽,冷笑一声说道:“见医不忌,即使你个女人的身体在我眼里跟猪肉没什么两样!你到害羞起来了!”
这话似天边的一道惊雷,在陆南的脑中翻滚,轰击得她魂飞天外!自己日防夜防,连睡觉都不敢放松,深怕别人知晓的秘密终究还是让人发现了!在下要惨了,她以后活着恐怕要比死掉还惨绝人寰数百倍!!
还不如死在山里头了来的好!
陆南惊惧到扭曲的表情,看在沈游陵眼里,到是让他心情大好,冷冰冰的脸上浮现笑意。“害怕也晚了,那天你一被抬到我这来医治,我就洞晓了你的小秘密,呵呵呵。”
这句话无疑是给陆南不知所措的心情雪上加霜。
要怎么办才好?逃出去还是……杀人灭口……
陆南突然狠戾起来的表情,被沈游陵不屑地冷哼。“啧啧,杀人是下下策,真是猪脑子。”等欣赏够了陆南复杂纠结的面部情绪,沈游陵开心的笑道:“你呢,也不必担心,我是会替你牢牢保守秘密的哟~”
听完陆南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男人在说什么?替她保守秘密……
“……为什么?”陆南实在猜不透这人的心思,傻傻的问道。
沈游陵高深莫测地一笑,似繁花开满枝头,娇艳无比,迷的陆南脑子更加不清楚,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掌握一个人的秘密,见他讨好你却又暗地里恨着你,惧怕你,要比把这秘密公告天下更有意思不是吗?”
哦~陆南明白了,总之沈军医你的肚子就是黑的是吧。
☆、不高兴
“把这些药给我轧了,然后把那些药给我分出类别来。”面貌阴柔绝美的男人,臭着一张脸指使着他身边忙的顾不上头脚的少年。“还有,一会……”
那少年听他没完没了还有吩咐,生气地把手中的簸箕往地下一丢,冲那男人不满地嚷道:“沈大夫!我也是你的病人哎!你有点医者的同情心好不好!”
沈游陵美目一撇,直丢给少年一个白眼儿,凉凉的道:“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没病。”转身在碳炉上的药罐子中又加了几颗药材。“而且我的病人可不会身负惊天大秘!密!呵呵呵呵~”
“我——”被这一句话噎回去的陆南,只好在心里把沈游陵上骂了祖宗八代才算解气。“好好好,沈大夫悬壶济世,小的我能给您打下手,也算积德积善咯。”
“哼。”沈游陵用鼻子轻哼。“这些都做完后,把那些药渣子给我丢出去。”
“是是是,小的遵命。”陆南认命地拿起一包包药材,倒在簸箕里铺平,抬头看着沈游陵说:“不是我说,沈大夫,体力活儿吧,我咬牙也就干了,这分药材我又不懂,怎么分啊,吃死人怎么办?”
“你长眼睛用来吃饭啊?”沈游陵听他啰嗦又开始心烦。“眼睛用来吃饭,还长个嘴吃饭,你可真是个活饭桶!”
“可是我看他们都长得差不多啊……”陆南已经在这些日子里被骂的没脾气了,开始她以为沈游陵只是讨厌她,后来发现这人不挖苦人不开口,那舌头跟小刀子似的,无论是有官位的还是小卒,没一个没挨过他骂的。而且还不敢得罪他,谁敢保证打仗时不受个伤什么的,要是惹到沈爷爷不高兴,下场可想而知。
“你把一样的分一起,拿不准的再来问我。”沈游陵直起身,敲了敲后颈,疲累地向帐篷里走去。“我睡一会儿,谁来也别叫我,马上要死的也不行,算他命不好。”
陆南嘴里应着,手下劳作起来。两天前,达怛人又发起一次进攻,规模不小,但被李寒光他们给打了回去,可是庆军的伤亡也很严重,陆南因为伤还没好,逃过一劫。由于伤兵数目众多,沈游陵也两天没休息了,眼底青黑一片,轻伤的包扎好就归队了,重伤的大部分留在了这边,由医疗队照顾,只是人手有限,大家都忙得团团转。
连伤刚有起色的陆南都被威胁过来帮忙了。
被人知晓秘密后,陆南一直提心吊胆,怕哪天一不小心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沈游陵真如他所说一般,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然后笑的一脸狡猾,每天狠狠地利用着陆南为他做这做那。
陆南也终于领悟到自己的把柄被别人攥在手里,是有多么痛苦了。
这期间周骏驰跑来探望过她几次,每次都被沈游陵骂得连滚带逃,后来再也不敢来了。卓九方也有过来看望他,不过几次都赶到沈大夫不在,逃过了他的厉口。
只有自己天天面对着总是心烦的沈游陵,从早上被他骂到晚上,即使身体上的伤马上好了,精神都要有严重创伤了!
陆南在心里偷偷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不高兴”。
沈游陵医术好,长得好,心地好,就是脾气不好。如果没有仁爱之心,也不会跑到军营里来当大夫。薪水少不说,环境恶劣,还要跟大部队一起行军,风餐露宿,吃的又不怎么样,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虽然整天听到沈游陵骂人,却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
这个人除了嘴巴其他还是不错的,陆南看看自己要做的这些活儿,也许不错吧……
沈游陵这一觉直睡到太阳西斜,这中间有来求医的都被陆南打发到另几个随军郎中那里去了。到不是她多听话,只是看沈游陵这几日确实辛苦,让他借机好好休息一下罢了。做完活见他还在睡,陆南还贴心地去伙房给他拿了晚饭。
陆南坐在自己床上拆绷带的时候,沈游陵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平日里凌厉的气势,反而傻呆呆的挺可爱。有时候陆南特别想嘴欠的问他,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怎么在军营里安全度日的,但想想沈游陵那个脾气和手里的银针,大概也明白了。
听他手下其他几个军医闲聊时八卦过,沈游陵本是来在皇宫内院的太医署为先皇御诊,大概是后来先皇突然驾崩,以他这张嘴肯定没少得罪人,就被下放至李崇山所属军队,跟着李家父子转战沙场数年。
沈游陵在军营这么多年,没有一名兵丁——甚至李寒光的亲信小队都不敢调笑与他,想来必定有更为叫人胆寒的手段,陆南想想就心凉……
“你醒啦。”拆去手上的绷带,陆南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后背箭伤比较严重,但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嗯”沈游陵还有些睡眼朦胧,鼻音糯糯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天黑了。”陆南起身给沈游陵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看你睡的熟,没舍得叫你。”
“我饿了。”沈游陵接过水,看来是休息的不错,都没起床气。
陆南又把饭菜端到沈大爷跟前,接过空杯去续水。沈游陵不喜欢喝茶,嫌影响对药材的味觉,所以一直只喝白水。
“饭菜我刚拿回来的,还热乎,快吃,一会儿看凉了就不好吃了。”
“哟,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殷勤?该不会是你今天活儿没干完,怕我骂你把?”沈游陵见陆南又是端饭又是倒水,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反应到面皮上反到是满嘴刻薄话,暗中气自己口不对心,懊恼一番,说出来的话更难听了。
陆南习惯了的笑笑,不去在意他那话里的尖刺,又递过来水道:“你交代的活儿都干完了,下午有人来看病,我叫他们找辛大夫他们去了。”
“嗯唔。”沈游陵见陆南不生气,心下也松了口气,嘴巴不饶的说道:“那一会儿我也得去检查一下,免得到时候因为你分错药吃死人,到来赖我。”
“那有什么办法,摊上我配的药,吃死算他倒霉咯。”陆南同他开玩笑的说着,顺手收拾好沈游陵吃完的剩饭。
沈游陵漱了漱口,到没急着去检查陆南的“作业”,难得柔声道:“我看下你后背的伤。”
“噢。”陆南乖乖走过去,褪下上衣,解开一圈一圈束胸的棉布,想起最开始因为陆南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脱衣服,沈游陵还嘲笑过她,胸前肉无四两,缠起来都多余。还好现在已经练就铜皮铁骨,对他那嘴里飞出来的刀子都有无视伤害的防御了。
不过即使画面儿童不宜,两人之间却一点旖旎的气氛都没有,沈游陵说过,在他眼里,什么男人女人,无非都是一块块肉,只是分个活肉和死肉罢了……
“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好了?”陆南有些炫耀地问道。“我的体质一直很好,恢复神速。”
“嗯。”沈游陵拆下陆南背后的绷带,冷笑一声:“蟑螂一样。你还搁我这卖弄,伤好了也就是你要马上归营参加战斗的时候了,知道吗?没见过这么求死心切的。”
陆南听了这话,犹如一盆冰水扣在身上。大概是在这养病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以至于让她早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许是人类自身防御机制的作用,从上次在那场可怕的战斗中活下来后,陆南的脑子就自动不去向这方面思考,今天被沈游陵当面提醒,再无可以逃避的地方。
“我……”陆南痛苦万分,虽然自己在夜间惊叫着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可是那战斗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并没有消散。“我能不能不回去,留在你这。”
她有生以来从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战争所带来的恐惧,影视剧中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