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马按着爸爸走时留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三爸家。站在楼下时，她看着她就要入住的地方，心里整个儿一不舒服：“这是啥破地儿啊！”三爸
家的楼就在她眼前，可她越看越不舒服。
与爸爸那套两百平米，妈妈那套两百四十平米的房子相比，这栋楼简直就是危楼嘛，早该拆啦！她非常不痛快地挪进了没关的大门，似乎那大
门里，正藏着鬼呢！
“啥破防盗门啊，成天开着，能防盗吗？见鬼！不过也是，就这破门，就是关着，也防不了盗，一脚还不就踹开了！”劣马上楼前，用脚踹了
踹那扇绿色的大防盗门。
“哇噻！我TMD晕！啥味儿！”一进那扇绿色的大门，劣马就闻到一股子尿臊味儿。那股又浓烈又刺鼻的味儿，简直要把她给熏晕啦！就那么一
下子，她突然间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整个儿地大了起来。
“昏死啦！我TMD服了！整个儿一臭不可闻啊！”劣马一边往楼上冲，一边骂着。
等她冲到四楼，停下了。这时，她无意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串电话号码，居然被她在不经意中磨掉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两三个号啦
。劣马气得骂了句娘，认了。
这时，她才抬头看了看她周围的环境。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扇比楼下那扇绿色的防盗门更破烂的绿色防盗门。防盗门的里面，是一扇浅绿色的铁门。门周围的白色石粉，早已成黑
色的。什么脚印啊，球印啊，乱七八糟的字啊，误人子弟的破广告啊，乌七八糟的一些东西粘得满墙都是。
劣马皱着眉头皱着鼻子，想伸手去按门铃，可找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有门铃。“服了！我服了！这破地儿，也TMD能住人啊！这些人可真NB！
不服不行！”找不到门铃，劣马也不打算按门铃了，直接敲门得了。
她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反应。劣马不耐烦了，抬起脚，对着那扇破门就乱踹起来。她踹了有一分钟后，只听
楼下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些声音而收住脚，仍是猛踹着。
“哎哎哎，你谁啊你？你踹别人家门干啥？”那几个说话的人，已经站到了劣马的面前。劣马看了看他们。
那个留着寸头，整个儿一精神得逼人的男生，正指着劣马叫嚷呢。他旁边站着一个女生，留着学生头，漆黑漆黑的头发和她那对乌溜溜的眼睛
，让她显得特有个性。从她的眼神里，劣马已经看出，她不喜欢自己。“也许她很反感我的这种打扮吧？”劣马疑惑地想。
这个个性女生后面，站着一个含蓄温情的男生，他正在看劣马。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留着长卷发眼睛闪闪发光的内敛女生。那个内敛可人的
女生，也正在看劣马。
劣马见四人都在看着她，就把头抬起来，以鄙视的眼神看着人家。“虽然他们人多力量大，可是，哼，俺也不怕！”她一边蔑视着人家，一边
给自个儿打气儿。似乎全世界都在亏欠她，她可不想跟谁讲道理。
“你聋了咋的？我问你话呢！”那个寸头不耐烦地说。
“古同，你别吓着她了。”那个含蓄男生拉拉古同的胳膊，对他说。说那话时，他的眼睛温情脉脉，用余光看了看劣马。劣马注意到了他眼神
中的温情，她的心跳了跳。
“子威，那你问他吧。看他那样儿，整个儿一小混混。哎，小子，你干吗踢别人家门啊？这门招你惹你啦？”古同虽然答应那个叫子威的男生
，不再吓劣马，可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他这一说，劣马的脸马上红了。
“哼，原来他们把俺当男生啦！我真是TMD自作多情！呸！”劣马横扫了一眼子威，恨自己会错了意。她还以为人家对她有意思呢！
“古同，你说啥呢，她是女生。”子威似乎明白了劣马的意思，马上说。
“哦，这么说，他知道俺是女生？我没会错意？”劣马的脸又红了。
“啥，女生？他是女生？啊哈！上帝！还有这样的女生！”古同笑。
他笑了一会儿后，对身边的女生说：“余静婉，你看见了吧，这女生，多有意思！”余静婉冷笑，没说话。“你们别乱笑人家，没礼貌！”后
面那个美丽女生发话了。
“张雅莉，你那么好人，这小子干吗还踹咱家门？你倒是问问他！”古同对身后的张雅莉说。
“人家是女生！”子威又发话了。
小小的空间里站了五个人，很是不方便，大家距离太近，互相那么看着，都觉得不舒服。生活在都市的人，很怕陌生人跟自己离得太近。害人
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古同跳了两下，跳到了上面几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剩下的人。
“妹妹，你找谁啊？”张雅莉柔声细气地问道。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让人感觉温暖的光芒，很是美丽。
劣马被这样的眼神征服了。她的心又跳了跳。她看着张雅莉，说：“我找我三爸。他叫张三丰。”
“哦，是你家人啊？”韩子威看看张雅莉。
张雅莉笑，对劣马说：“他是我爸爸。你是……”
“我叫劣马，来投奔你家了。咋，收不收啊？不收我现在就走。”她是来投奔人家的，可那架势，却是像在收留别人。
“当然欢迎啊！”张雅莉很高兴，她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
大家伙儿进了她家。刚一进门，劣马就皱紧了眉头。
“我说，这也TMD是人住的地儿？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我服！”看着几乎是家徒四壁的家，劣马失望透顶了。她以为三爸家也跟她家一样富
有呢！
“鬼穷的一个家，他也忍心让我来！哼，他眼里分明是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从今以后，我劣马要是再叫他一声爸爸，我就TMD不是人！出门就
让TMD车给撞死！”劣马看着屋内几扇油漆斑驳的木门，脚下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身旁粉刷得粉质不均的墙壁，厅里摆放得没有规则的几张破
桌子破椅子，角落那台转起来像是码头货轮声的破风扇，在心里失望透顶地骂着。
“劣马，你喝水。”子威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很熟悉地穿梭在客厅与厨房间。他倒了杯水给劣马，递到她面前时，用温情脉脉的眼神看了看
劣马。
“谢谢你。”劣马接过水，皱着眉头说。
“大冬天的，他居然倒了杯冷水给我！我呸！”劣马刚把水接到手里，就觉得冰得不行，赶紧放下。
“你姓啥啊？”放下水后，她对眼前的子威问道。
“韩。我叫韩子威。她叫张雅莉，是你堂姐或堂妹。她叫余静婉，是我们班最棒的女生。他叫古同，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我们四个最要好，
是最好最好的朋友。”韩子威把大家一一介绍给劣马。
介绍完后，他问劣马：“你的真名叫啥啊？”
“我就叫劣马。没姓儿。这就是我的真名。”劣马站在客厅，不知该怎么办。
“我给我爸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就回来。”张雅莉走过来，对劣马说。
“哦。我没见过你和你家人。”劣马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把大家都逗笑了。可她说的却是心里话。
果然，没一会儿，张雅莉的父亲就回来了。
劣马本来是想像着这个三爸会跟自己的爸爸一样，整天西装革履的，可看看这个家和他那个虽然确实很美丽却没有漂亮衣服穿的女儿，劣马于
是聪明地不再抱这个希望了。但见到三爸时，她还是被大大地吓了一跳。
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粗劣的牛皮布做成的制服，大冬天的，虽然捂在那又厚又结实的制服里，整个儿像一“蒸猪”，可那制服，实际上
根本不挡寒。
“他能把这样的假棉袄在这样的大冬天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外面又不套其他衣服，可真是高啊！”劣马看着三爸，简直要晕倒，但她终于还
是忍住了。
那个被制服包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它所露出的头和双手，就已足够说明这个男人平时在做什么工作了。那张很英俊的脸庞黑乎乎的，正是多年
在太阳下晒出的杰作。那一头有些黄有些细的头发，本来会很健康很飘逸，可因为整天地被风吹着被日晒着，所以远远地显不出它们的本色来
。
“这一头好看的头发，如果长在有钱男人的头上，那可是他们的福气啊！”劣马看着三爸的头发，叹惜着。
那对结实健康、强壮有力、关节粗大、青筋暴露、皮粗肉糙、老茧横生、工人同志特有的手，再次证据确凿地证明：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无产
阶级工人！
劣马一边对直冲自己热情地微笑的三爸微笑着，一边在心里嘲笑这个老土帽儿。“俺爸居然会有这么个弟弟！晕！如果不是今儿眼见为实，打
死我我也不会相信！晕！”
三爸回来后，就忙着给劣马做饭，而韩子威他们玩了一会儿后，就走了。他们走后，那间小小的客厅，居然一下子显得大了许多，劣马反而觉
得更不舒服了。
厨房里很快就飘来一阵阵的香味。为了省钱，劣马在火车上一顿饭也没吃！这会儿闻到饭香，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被
美丽的张雅莉看在了眼里。
张雅莉马上从那台早就该退休养老的冰箱里翻出一包饼干，递给劣马。劣马接过来看了看。“好家伙！整个儿一劣质！不过算了，反正饿着呢
！”她心里虽然不满意，但没说什么，抓着饼干就大吃了起来。
饭快好时，张雅莉的妈妈回来了。
劣马看着打开门、一脸疲倦地站在门口脱鞋，才四十岁出头、头发却已经花白、脸却已经皱得很有创意的女人，几乎不敢叫这么一个女人为三
妈！
《成长在成熟后》第五章
经过三爸四处找人、托关系、塞钱，一番艰苦的努力后，劣马终于有学上了。看着为这么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就为难得五官都变成了“愁”字
的三爸三妈，劣马再次深切地感觉到：“穷人还真TMD不好玩儿啊！”
劣马和张雅莉上了同一所中学，并且在同一班
第一天进教室时，因为是新生，劣马就被班里的一个男生给整了一下。
那天，劣马背着书包和张雅莉一起进教室，张雅莉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张雅莉刚坐到位子上，就见劣马嗵的一声，被班里最烂的那个男生
给故意绊了一跤。劣马觉得很没面子，特窝火儿。她还趴在地上呢，就听见全班同学都哄笑起来。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痛快非常，敢情把劣马
当狗玩儿呢！劣马趴在地上的脸呼地一下，立刻红得跟朝霞一样啦！
这时，韩子威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男生面前打了他一拳，说：“让你欺负新生！”那是个全校闻名的烂仔，他当然
不会白白地被人揍一拳啦，于是，他和韩子威打在了一起。
韩子威虽然是班长，很有人缘儿，但对方是出了名的打架大王，也有自己的一帮人，所以最后还是韩子威打输了，输得整个儿像一窝囊的狗熊
。
虽然韩子威打输了，而且输得极难看，可他在劣马把人人都看成坏蛋的心里，却马上成了英雄、胜利者。头一天放学，为了表示对韩子威的感
激，劣马请韩子威去吃饭。
可吃完饭后，却是韩子威买的单。劣马说什么也不愿意，韩子威笑着说：“你在别人家里，花钱要省着点儿。你三爸三妈赚钱也不容易，这点
我最了解了。我常去他们家。所以，我买单，你别介意。”
劣马听了韩子威的话，觉得他不但是个英雄，还是个能够为别人着想的好男生。她笑了，说：“谢谢你！我能跟你去你家看看吗？”
“当然。”韩子威红着脸笑。他看了看劣马，脸更红了。劣马也被他给闹了个大红脸。两个红脸少年尴尬地走出了餐馆。
“你上学都这么走吗？”到韩子威家门口时，为了掩饰自己对这种环境的不能接受，劣马找了个话题问韩子威。
“是啊。虽然远了些，可能省下车费。一个月就可以省很多呢。”韩子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说得很大方。他坦荡和气质非凡的笑容让劣马
不由得更钦佩和喜欢。
进了韩子威家后，劣马拼命地想让自己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一些。她实在是不能习惯这种环境。太穷了！让她受不了。但因为是韩子威的家，
她也就忍住了自己的反感。
韩子威的母亲是个很瘦弱的女人，她见韩子威的同学来了，很高兴，倒茶给劣马，并给她拿零食。劣马看看那零食，几乎想笑——几粒不知放
了几多年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