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旁边的板栗林梢。意境悠远。而在煤油灯点燃前还没晚自修的夜幕里,他们坐在桌上,一边拍打着,一遍一遍地唱,陶醉的情形难以形容。
将军曾经是我在张岭初中时的同学,他刚刚转学来。他一来,我们班同学就认定他是一个情种,因为他的眼睛一看到女同学就亮,然后嘴角就露出了笑容。不知道我们觉得的他的“她”,有没有“热爱”过他。他把《红河谷》唱够了,不久就转学去了四股桥中学。
那里是“手抄本”的故乡。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6班主任失恋
没想到最先有问题的却是我们的班主任“倒非洲”。我是说学校担心的“手抄本”对我们朦胧感情会产生的影响,会往什么坏的方向发展。
那天语文课,“倒非洲”正站在讲台上给我们上课。教室的门轻轻响了一下,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张年轻的女人的脸透了进来。并不怎么漂亮,不过,穿得洋气些,她在向“倒非洲”招手。“倒非洲”急急地放下课本和粉笔,拍了拍袖上的灰,阖门出去。
从没关实的门缝里,我看到“倒非洲”掏出一串钥匙,欲递给她,她挡了一下,似乎不要的样子。“倒非洲”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左右地抖了抖,想甩掉,幅度还抖得蛮大,似乎老不情愿。“倒非洲”便拽住她的手臂,拉过她,往教室靠楼道那边上走,他们的神情好像都不太好。
我们许多同学都站了起来。从窗户看出去,那女的一边说着话,声音变得有些大,一边走快了步子,还是想甩掉“倒非洲”。“倒非洲”紧紧跟着。
同学中有人说,那女的是老师的女朋友。“倒非洲”也是我们学校典型的“师生恋”,就是先“倒非洲”看中她,然后培养她、发展她,让她留级,支持她读师范,一举两得。听有的男老师说,把女学生培养成了老婆,才是来紫湖最大最实在的收获。
女朋友!教室里哗然一片,我们都感到非常的新鲜和好奇。一群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男生女生,一些刚刚看过“手抄本”的男生女生,对自己 班主任老师的女朋友,能不新鲜和好奇。我们所有的眼光都盯着窗外,小声地议论着。
喜红问廖枫叶,是“倒非洲”女朋友不?
其实我们也都想问。我们听说“倒非洲”的女朋友师范快毕业了,可是以前我们都没见过。我们听说廖枫叶和“倒非洲”女朋友是一个村盘的。廖枫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廖枫叶这人就这不好,不是就不是,是就是。我正想回头也问问廖枫叶,同桌的炳篓先开了口,廖枫叶,说啊,这没什么可以保密的。
盛饭也说,说一下吧。盛饭脸上有一种坏坏的笑,我什么时候看到盛饭的笑都是带着坏坏神情的。
盛饭现在和炳篓总是遥相呼应,处处表现得很铁。我是有点生气的,不说我和炳篓同为团小组的人,就冲着茅家岭一行,将军走了,炳篓他也是应该跟我更铁不是。不过我也只能是暗暗生气,炳篓的成绩也是前三的。炳篓有一次竟然跟我说,我们让盛饭入个团吧。我说,他啊,你去找程老师说吧。炳篓便不吱声,我简直气坏了。我也不太好得罪炳篓。
廖枫叶终于点头了。
教室里更热烈了起来。
“倒非洲”和他的女朋友走过(1)班教室的窗台,站到不远的那一边楼道口,留给我们两个充满诱惑的背影。可是看样子,他们却似乎在争吵。远远地,传过来女的尖锐声音。我们看到她的肩一耸一耸的,而“倒非洲”,一只手抓在扶廊上,另一只手一会儿上扬,一会儿抖动着。
怎么会这样?我们新鲜和好奇的心更被牵动了,教室也由热烈转向了乱糟糟,像炸开了锅一样。一些同学伸着脖子走来走去,一些同学趴在窗子上指指点点,还有一些同学推开门把头探到了外面,不时转身朝里面扮个鬼脸,噢噢地嚷着,传递着莫名其妙的信息。后来,有几个胆大的竟然跑出去了,站在走廊上傻傻地观望。风景在不远处,“倒非洲”和他的女朋友。
我们都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几分钟后,“倒非洲”突然偏过头来,他看到了我们,看到了乱糟糟的教室门口。他往回走,步子很急,脸上阴阴的。他一进教室的门,鸦雀无声,我们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倒非洲”发火了,不是严肃,而是愤怒,暴跳如雷。“倒非洲”吼道,刚才不遵守纪律,看了门外的人,全部给我站起来!他的样子吓坏了我们,没有人敢站起来。他重复地吼了两遍,是吼,不是叫,还是没有人敢站起来。
砰!“倒非洲”一拳捶在讲桌上,有些歇斯底里地吼着,我看你们站不站起来!我们还是低着头,眼睛的余光瞟过来瞟过去,谁敢第一个站起来?
僵持是一种折磨,不在僵持中重生,就在僵持中灭亡。我站了起来,我受不了折磨。我敢站起来,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没有犯多严重的事,而且那时我是年级最闪亮的星,成绩好,特别是语文,很得他的青睐。我说,我没有跑动,也没有趴到窗子上去,但是我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后来又爬到了凳子上看。
还有谁?我的坦白还没有完,就被他打断了。
有了我的铺垫,教室里一半多人站了起来,雨后春笋般林立着。 我个子矮坐第一排,就在讲桌下。他们站在我的身后,像我领着的一支队伍,给我壮了胆。炳篓没站起来,他是看了一眼盛饭,盛饭示意他不要站的。老师,大家都看了,我又说。
闭嘴!“倒非洲”声音稍微缓和了些,恨恨地盯住我问,是你带的头?
他还真的以为是我领着他们看了,把教室搞乱了。不是,我争辩着。还嘴硬,你给我出来!“倒非洲”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使劲往外扯。他个子有那么高,力气也大,拎我真像老鹰拎小鸡。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以为像我这样的好学生,他会给面子的。
我被“倒非洲”拉到了黑板底下。
他鹰一样,怒目扫过教室。他目光所及,冷冷地,真的吓坏了我们。“倒非洲”不是没有发过火,他甚至可以说是隔三差五会发火。林立新那次上课时用手指头划了一下坐他前面的张小玉的头发,张小玉向“倒非洲”报告了。“倒非洲”厉声地叫林立新,站起来,刚才动了的那只手举高,那根手指头伸直,定住了,给我站到下课。“倒非洲”说,看啊,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手。我们都不敢笑。“倒非洲”骂人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笑。林立新起初动作挺标准,十多分钟后,有些难以坚持了,姿势就有了些改变。“倒非洲”当场给了他一耳光,骂道,以后手指头给我老实些,小心我切了它让生物老师做标本。
还有一回程小青和王涛上晚自习时划拳,盛饭制止不了。盛饭觉得没面子,就和阿文一起去找“倒非洲”。阿文最乐意做这样的活了。不一会儿,阿文传“倒非洲”的话说,去,叫你们俩到他房间去划。程小青和王涛看了看盛饭,盛饭点了点头。程小青和王涛不敢不去。有没有挨打我们不知道,反正“倒非洲”罚他们一人挑十担沙子,另外再冲三天厕所。
多哩,关于“倒非洲”的发火一时说也说不尽。可是没有这么大面积的火,我们从来没有见他对着这么多同学发过这么大的火。
站着的人中有几个又被他看中了,和我一样,小鸡般被拎到了黑板底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中他们几个?我们排成一排,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倒非洲”抡起巴掌,从左到右,狠狠地掴过来,我们一张脸也没有落下。他又抬起脚,从左到右,狠狠地扫过来,我们一双腿也没有落下。黑板底下,我们眼里噙满了泪水。
还没有完。他开始数落我们几个。若干年后,我们知道那哪里是数落,而是侮辱,是对我们人格的侮辱。
天明,他把天明的头死劲地往下按,按了一遍,又按一遍。天明,天明个屁,哼,我看天不明了,我看等你懂事,等你孝顺,天都不会亮了!
杨一明,眼睛是大,圆圆的。“倒非洲”用粉笔头在杨一明的双眼边嚓嚓嚓地涂圈圈,把杨一明的眼睛都涂肿了。圆就能明?我看根本不会明,我看以后像瞎子!
“倒非洲”扯住立忱的头发,狠狠地扯了几把说,看他妈立忱的头发,这么长了,像流氓,你他妈等下就给我剪了去,别不男不女,弄得像是怪物!
康庄鹏是死猪脑子,“倒非洲”一个指头戳着康庄鹏的鼻尖骂,读什么书,滚回家去!
刘鹏飞,结结巴巴,这样的人,饭都讨不到吃!“倒非洲”抬起的手正要打过去,刘鹏飞突然蹲了下去,呜咽起来。“倒非洲”一脚踢在他肩膀上说,给我死起来!刘鹏飞双手捂着脸,站了起来。刘鹏飞是家中的独苗,也许从未受过如此体罚。
轮到我,“倒非洲”再一次揪紧我的耳朵往上提。我的身子随着他的手上移,上移,到了限度,只好踮起脚尖来了。他就那样揪着,提着,让我踮着。我踮不住了,脸胀红,腿发抖,样子一定很滑稽,他都差点笑了一下。“倒非洲”骂道,别以为你现在成绩好,我看你老子望子成龙,龙是成不了了,倒可以成虫、成蛇、成蚯蚓!
成虫、成蛇、成蚯蚓,我忽然觉得这比喻很新鲜,竟忘了场合,向着大家做了个鬼脸。
接着,“倒非洲”罚我们面壁,就站在讲台上,鼻子贴住黑板。“倒非洲”说,看谁鼻子敢不贴住黑板。我们都屏着气,不敢深呼吸,粉笔的灰太多,太呛人了。
我们几个算处理了,他操起课本,走下讲台。轮到他们了,站在座位上的那些人,他们开始受罚。“倒非洲”大声责骂,我叫你们看看看!他挥舞着课本,一阵噼噼叭叭,劈头盖脸落到了他们的脸上。当中的女生,经不住这阵势,嚎啕大哭。
许久,“倒非洲”住了手,摔门而去,留下一个惶惶不安的教室。
“倒非洲”的女朋友,听说那天是来正式宣布分手的。
而原委就是,女朋友前两天无意间从他房间角落的旧作业堆中,翻出了一本“手抄本”。女朋友质问他,你留这个干什么,你说你留这个干什么?他们吵了一架,“倒非洲”的额头被女朋友抓破了,房间里唯一能够摔破的热水瓶也被她摔破了。吃饭的搪瓷盆,从窗子扔到了外边的路上。女朋友当时就骂他,你这个流氓,老流氓,我们断了吧。
据阿文透露,其实早在上学期,那个女朋友就提出要跟“倒非洲”分手,因为“倒非洲”从乡上宣传栏撕下了计划生育宣传画,一幅喂奶的画,一直垫在枕头底下。阿文绘声绘色地说,那图上的*好白好大,“倒非洲”常常在傍晚溜下去,盯着看,好色迷迷地看。怕我们不信,阿文说,真的,不骗你们,我就碰到过,洪大、美男子、二流子都碰到过。我们就笑了,那意思是阿文自己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后来,反正阿文是说,他亲眼看见“倒非洲”敲了玻璃,撕下了画。阿文还曾亲眼在“倒非洲”房间里看到过。
“倒非洲”女朋友说,“倒非洲”变态了。她要他丢掉那画,他就是不肯。
我不由地想起“倒非洲”那次到班上来宣布上交、搜查、烧毁“手抄本”时的严肃神情。他说过凡偷藏的一经发现,一律开除。怎么他自己反倒偷藏起来了呢,怎么他还撕那样的画还舍不得丢掉呢。 。 想看书来
17剪电线风波
17剪电线风波
“倒非洲”自己失恋,找我们学生出气,而且下这么重的手。妈的,盛饭真鬼,逃过了一劫。炳篓也是。洪大、王涛、阿文,多少人站了没被修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放到现在那还得了?学生和家长能饶过这样的老师?随便地整整,也会落得个千夫所指,让“倒非洲”头也抬不起来。
但那时候,没那么严重。事情在学校传扬开来,张校长也知道了。张校长考虑到学校的声誉,做“倒非洲”的工作,让他公开向我们道歉。“倒非洲”不肯,道歉的事不了了之。他照旧做我们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只是我们班从此都更加怕他,挨过罚的怕再挨罚,没挨过罚的怕不小心犯了他什么。
我明显觉得班上不喜欢上他课的同学越来越多了,我自己也是。 “倒非洲”也感觉到了隔阂和压力,便主动要求学校给他换班。学校就给他换了。可是没过两天,新教的初一班和我们班一样,语文课上一片沉寂,没有学生敢亲近他。学校又将他换到初三,上了两节课,还是一样。看来,整个学校里的学生都怕他了。“倒非洲”心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