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塞了一颗在嘴里：“嗯！我和小渊都爱吃！爸爸也给了小渊吧？”
“嗯。天色也不早了，去睡觉吧，我有话跟你妈妈说。”说着，他把头偏向一直看着我们的妇人。
我点点头，满心欢喜地回了房间。
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小渊眼睛的伤由于太严重已经无法医治，他永远失去了光明。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捧着豆豆糖的盒子和他并排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小渊抱着花花，用一种平静得读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告诉我。
我的一盒豆豆糖直接撒在了地上。
“姐姐，你在吃什么啊。”看不见我惊讶地望着他的小渊，用很轻的声音问。
“豆豆糖。”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
“豆豆糖……真羡慕呢！”
“啊？爸爸没给你？”
“爸爸说他只买到一盒，我是男孩子，所以先给姐姐吃，等下次爸爸再去城里的时候，补双份给我呢。”他举起一根小手指，甜甜地笑，“这是我和爸爸的约定。”
约定……我心里忽然一空……
“真可惜呢。”小渊说，“姐姐刚才把豆豆糖弄撒了吧。”
“啊，是啊。只有小渊一个人吃不到不公平嘛，姐姐陪你吃不到！”
小渊开心地笑了：“姐姐真好。”
“妈妈在叫了，回去吃饭吧。”我跳下秋千。
那天晚上，我把糖撒了的事情很遗憾地告诉爸爸，爸爸却变魔术似的又拿了一盒给我。
“啊？”我望着糖果盒子不知道说什么。不是说给我的是唯一一盒吗？
“因为爸爸是超人！”爸爸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推我去睡觉，我躺在床上，捧着糖果盒，一夜没有睡着。
自从失明以后，小渊不再活泼，相反，他安静得如同不存在，就像永远都开心不起来的样子。不论我用什么方法逗他笑，他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负罪感压得我透不过气来，那盒糖我没有吃，而是放在床下箱子的最底层。
爸爸很反常地没有立刻去城里，而是留了下来，每当我问他时，他都把我敷衍过去。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着我，直到小渊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刻。
“城里被*了。”当时我们吃完晚饭，爸爸妈妈有事出门，我和小渊坐在露台上乘凉。
“啊？城里*？小渊怎么知道的？”
“爸爸回来的那天，我半夜醒来，听到了他和妈妈说的话。”他垂下头，似乎在看着什么，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
“那、那是什么原因呢？”
“瘟疫。”他轻轻说。
“瘟疫？”
“星耀与星辉的战争爆发，造成了瘟疫的流传。城里被*，做生意的人都被赶了回来。这就是爸爸回来的原因。”
“小渊知道得很多呢！那、那个瘟疫，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传染病，没法治，得了会死。”他依旧不咸不淡地说。
我惊得跳起来：“那那那……”
“听说还没到我们村，暂时放心好了。”
“呼……”我吐了一口气，坐下来。
“不过今天爸妈出门也跟这个有关。那边瘟疫爆发，粮食颗粒无收，整个国家开始闹饥荒。”
“那不是没东西吃了？”
“放心吧，爸爸妈妈不会让姐姐饿死的。”小渊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花花。
“也是。爸爸是超人嘛。有爸爸妈妈在，我们一定不会挨饿的！”
我举起手，举到一半，忽然发现小渊在看着我。他明明是看不见的，可我觉得那种把锋芒包裹在恬淡里的眼神，狠狠地刺进了我的胸腔。
“听，脚步声。”他露出微笑，“或许是爸爸妈妈回来了。”
果然如小渊所说，没过多长时间，村民们开始慌乱起来。由于我们的村子所处的是星耀的边境，没人顾得上管我们，饥荒到来，村民们哄抢了粮仓，可这并不能支撑多长时间。
失去了国家的庇护，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到底是饿死，还是在那之前感染流传过来的瘟疫而死。
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之中。
我们家也不例外，米缸子里的粮食一天天减少。妈妈为了长久维持，不得不每天把我们的进食量随之减低，花花就更不用说了。
几乎到了一种只能勉强维持生命的状态。
水源被污染，村外那条小河的水被禁止食用，可是仍有忍受不了饥渴的人不管不顾地去喝，结果可想而知。 。 想看书来
第六夜 送你一颗不朽的糖（3）
爸爸妈妈把他们的食物都留给了我们，可我们还是觉得饥肠辘辘。
“再这样下去不行，把花花杀了吧！”面对目前的状况，妈妈已经无计可施了。
“我不要，妈妈，我可以少吃一点，求求你，别杀花花！求求你！”小渊跑过去，抱着妈妈的腿恳求着。
“小渊，妈妈也没办法，家里的粮食已经快吃完了，我们自己吃的东西都快没了，哪里还有给花花吃的……”
“妈妈，你以后不用喂花花，只要你别杀了它，好不好？求你了！”小渊摇着妈妈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爸爸，留下花花吧！”小渊看妈妈不理他，又把头转向了桌旁的爸爸，眼里满是乞求的目光。
“爸爸，你就答应小渊吧！”看着小渊那伤心的样子，我也忍不住向爸爸求情。
“唉……”爸爸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向妈妈摇摇头。
“爸爸，你答应小渊了，不会杀花花了？！”小渊欣喜地跑到爸爸跟前问道。
“嗯。”
“真的？你保证？”
“真的，我保证。”
“那我们拉钩约定！”小渊边说边向爸爸伸出了弯曲的小手指，爸爸也伸出了他的小手指。
“好，我们约定。”
小渊每天都把他少得可怜的食物分出一半给花花。看着他一天天瘦下去，我很心疼。每次我分给他一些食物，他都会退回来，说：“姐姐比小渊大，又是女生，要多吃一点哦！小渊人小吃得少，姐姐你不用分给我啦！”
村子周围能吃的东西都被搜罗光了，哪怕是树皮，草根，甚至很多人把皮鞋和肥皂都煮了吃。
每天有大批的人饿死，或者喝了河水感染瘟疫而死。我和小渊被爸爸妈妈关在屋子里不准出去，为了保持体力，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昏睡。
最后一粒米，一口水进了我的肚子。我们家已经没有吃的东西了。
我啃被单，啃椅子，饿得几乎神智不清。
“爸爸，是不是我们都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啊！”
爸爸和我一样虚弱，但他却忍耐着安慰我：“我们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爸爸妈妈一定会让小汐和小渊活下去！”
“真的吗？”
“这是约定！和小汐、小渊的约定！”他拉起我和小渊的手，无力地钩了钩。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无用的安慰而已。
半夜的时候，我再次被饿醒。肠子抽拉得痛，我想吃东西，我想喝水。
我翻了个身，几乎从床上滚下来，然后我听见隐约有说话的声音。
是爸爸妈妈吗？我悄悄地打开门，靠近他们的房间，坐到了地板上。然后他们说的话源源不断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估计已经无法再坚持了。”这个声音是爸爸的。
“我们都离死不远了。”妈妈说。
爸爸一声长长的叹息。
妈妈也叹气，语气十分凄凉：“可是我无法眼看着孩子死去。小汐饿着的眼神让我难过得快要死掉。”
“你以为我不心疼吗？”爸爸有些恼怒地说，“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肉割给她吃！”
“那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办？现在都这样了！”
“你是说……”
“别装糊涂！除了小渊还有谁？他现在是个累赘！”
“我知道……可是……”
“不过是个捡来的孩子！我们养了他那么多年了！如果他有点感恩的心的话现在就应该离开这个家！”
“当时他毕竟还那么小，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可是小汐——我们的亲生女儿，就快要死了！”
“我知道！”爸爸怒吼一声。
“你小声点！吵醒孩子了怎么办！”
“好吧，你说怎么办？！难道叫我现在把孩子扔出去？！”
“现在只能……”妈妈的声音忽然变小到听不清，估计是凑到了爸爸的耳朵边上。
“这样做……不好吧……”
“难道你宁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死去！？”
爸爸妈妈的声音又渐渐小到听不到了，而我坐在原地，连动的力气也没有。
小渊不是亲生的儿子！是捡来的！是捡来的！这个消息让我说不出话来。
蓦地，我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
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我忽然犹如坠到冰窖里，浑身冰凉。
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小渊静静地抱着膝盖坐着，脸朝向我，虽然我知道他是看不见的，但此刻我忽然觉得无法再面对他。
难道他一直在这里？
“小渊……你……”
他很平静，平静得甚至可以说是诡异。像是察觉到我的想法，他轻轻说：“我一直在这里，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我而已。”
第六夜 送你一颗不朽的糖（4）
“那，刚才爸爸妈妈说的话……”
他回给我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姐姐，睡觉去吧，已经很晚了。”
我点点头，爬向房间，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用我最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你要相信爸爸。因为爸爸和我们约定过，一定不会让我们死的。”
那天晚上我没想太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由于那种鲜美的味道太过诱人，让我忘记了饥饿，直接冲进厨房。
妈妈围着围裙，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是我最爱的炖肉。
“好香啊——”我拖长了声音，太久没有吃到肉，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上就好，去餐桌边坐好吧！”妈妈说着，把锅里的炖肉盛进盘子里。
我一溜烟地坐在了桌子前。
那是我一生中吃到的最香的一顿饭。我把盘子里的炖肉吃得干干净净，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会加入各种蔬菜，但我顾不得那么多。爸爸妈妈把大部分都让给我，他们虽然也吃，却吃得不多。
直到吃完，我才注意到一个问题。
“小渊呢？”
“那孩子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说是胃疼吃不下东西，我就没叫他呢。”爸爸说。
我“哦”了一声，怏怏地放下勺子。
我竟然没有想到给小渊留一点。
“今天很奇怪呀！不是没有吃的吗？这些肉是哪里来的呢？”
“你爸爸今天运气好，抓到了一只野鹿呢！”妈妈说。
“真的？那么说还有啦！”太好了，下一顿一定叫上小渊。
“吃吧吃吧，爸爸妈妈一定不会让小汐饿死的。”
吃了饭我去敲小渊的房间门，没人应，他大概是睡着了。我忽然有些困，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觉得似乎有人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我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玻璃般剔透的眼珠子映入眼帘。
这是……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看着我的人在我坐起来的时候轻轻往旁边一让，避开了和我的碰撞。
我瞪大眼睛，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揉着眼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我的弟弟——小渊。
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变。他失明的时候那种仿佛望着我的眼神，跟现在一模一样，清冷淡漠得有些可怕。
“小渊，”我叫他的名字，“你胃疼好一些了吗？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复明了，姐姐不高兴吗？”他反问。
“高兴，真的很高兴！”
“骗人。”
我愣住，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姐姐，听说今天的午餐很好吃呢。”小渊咧开嘴，用一种近似于梦呓的语调问我。
“嗯！”我重重地点头，“是炖肉哦！妈妈做的炖肉呢！没想到爸爸运气这么好，抓到一只鹿呢！”
他的面容近乎透明：“啊，爸爸抓的鹿啊！一定很好吃吧。”
“是呀是呀，小渊没吃午饭，真是太可惜了！我都替你惋惜呢！”
“看样子姐姐一定吃了很多呢。”
我忽然想到自己什么也没给小渊留，一阵脸红：“那个……对不起啦，我太饿了，一时就忘记给小渊留了，小渊不要生气啊！妈妈说还有肉没做，下次我们一块儿吃！”
“哦，还有剩下的呢。”
我不解地望着他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脸：“小渊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真的生我气了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被他诡异的目光看怕了，往床上缩了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