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
他的下巴抵在手背上,眨了眨睫毛后,笑着说:“他们找我的时候提到他了。”
我了然地笑了笑,转头继续看向电脑,“是不是对国内的这种潜规则很不适应?”
身边传来几声轻笑,温希承并没有发表意见。
所有的标书整理好装订成册后已经过了午夜,赵阳还是大度地让司机送我们去定好的酒店。
第二天上午当场开标,正如温希承所说,一开始我们的竞争公司就提交了一份详细的资料,上面是那次事故的全部经过,有理有据,看着他们得意的神情,我憋着笑望向温希承,而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片平静,沉着淡定。
最后我们公司以技术标第一和商务标第二的成绩中标。
从竞标现场出来,温希承不停地吸气,状态很差,赵阳关心地询问着,似乎前一晚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难受的厉害,温希承只是淡淡地应了几句,显得有些冷淡。
他拒绝了赵阳一起吃午饭的提议,跟我打车直接回了酒店。
简单地吃过午饭,进房门之前,我叫住他,“你要不要紧?”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努力挺直身子,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你也睡一觉,晚上的庆祝活动我们得参加。”
我盯着他苍白的嘴唇看了一会儿后,转身走过去扶住他的手臂,轻声说:“我陪你进去。”
倚着门框的身子明显一僵,温希承低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毫无掩饰的惊喜,我避了一下后取过门卡开了门。
进屋吃过药后,温希承就躺在了床上,他没有睡觉,只是眨巴着眼睛望着我,样子乖巧纯良,像一只等待主人安抚的小狗。
我将加热好的电暖宝递了过去,“放在胃上捂着会好一些,你睡吧,我回房了,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
温希承接过的时候,仰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渴望,“能不能再陪陪我?你就在那张床上睡觉好不好?”
我摇头,“不好,别乱想了,我走了。”
温希承没有再坚持,抿唇笑了笑轻轻点头,蜷起身子的同时慢慢垂下了眼睑,遮住了里面的落寞和痛楚。
我感觉心里刺刺地疼了一下,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他的努力和用心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心里对他的排斥一点点消散,可是曾经那种心动的感觉却真的不再有了,跟他在一起时相处得很平和,没有了之前的尴尬,而不在一起也不会想念,不会因为他眼里赤/裸/裸的深情而不知所措,看到他不舒服会很自然地去关心。
刚刚那一瞬间看他痛得腰都直不起来,心里在想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不会置之不理,直到对上他卸去所有伪装脆弱的眼神时,才明白自己又给他希望了,或许我该像小说里面写得那样,故意冷漠,恶语相对,直到让他彻底死心。
我挠挠头坐起来,想到我对着温希承叉腰怒吼的场景浑身抖了抖,这样的话他会不会认为我穿越了!
晚上的庆功宴排场奢华,我坐在温希承的左边,赵阳坐在他的右边,整顿饭除了怂恿大家向他敬酒就没干别的,我说过温希承的酒品绝对好,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对人家敬过来酒来者不拒,整场下来我估摸着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像是要故意喝醉一样,趁着赵阳出去的空当,我帮他盛了一碗汤,有些担心地说:“别再喝了,跟他们意思意思就行。”
温希承转身,一手搭在我的椅背上,一手搅动着汤勺,轻轻笑了笑,“我没事。”
他的身体微微向我倾斜着,脸颊离我极近,吐出的热气混合着淡淡的酒香扫在我的侧面,很尴尬。
我伸手推了他一下,低头小声呵斥着:“你坐好,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耳边传来几声有些沉重的喘息后,他转过身靠在了椅背上,握着勺子的手指紧了紧后,端起汤碗慢慢喝着。
他的动作很优雅,只是紧绷的指关节却泛着慎人的白,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垂着眼睑失神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词:食不知味!
看着他无辜平静的神情,我的心里又升起了罪恶感!
为了弥补这个小小的过错,我不时给温希承夹一些刚上来的热菜,他也不推辞,凡是我夹到盘子里的,都乖乖地吃完,不给他夹呢,他也不吃,遇到喜欢的眉头就舒展一些,不喜欢会转头看我一眼。
饭局其实很无聊的,而我跟深圳分公司的同事又不熟,我填饱肚子后就专门给他夹菜,有时候故意夹一些他不喜欢,两三次过来,他的嘴角慢慢有了笑意。
我也笑,单纯因为好玩而开心。
从饭店出来,我们以太累为借口没有去夜总会,我站在路边打车,温希承靠在一棵大树上,环臂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养神,我估计他应该是难受得厉害,几次看过去,他的眉头都是紧紧皱着。
终于有了空车,我跑过去拽他的手臂,“车来了,你怎么样?能走吗?”
“嗯。”应了我一声后,温希承睁眼抿着唇也没多看我直接上了车。
我跟了过去,上车对司机说了地址后,转头看向旁边。
温希承仰头靠在椅背上,胸口有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渐渐有了痛苦的神情。
我担心地问:“是不是想吐?”
他摇头,将脸转向一边,喘息了两声,才说:“有些头晕,我休息一下,到了叫我。”
我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没用我叫,温希承直接开门下车。
我付了车费走进大厅,在电梯门口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四下转了两圈才看到他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脸上挂着水珠,一片惨白。
我迎了过去,看他的步履有些发虚,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手臂,“醉了?还是难受?”
“难受。”他吐出两个字,拉下我的手握住,走向电梯厅。
我感觉到他湿冷的掌心传来的力度,轻轻抽了一下。
温希承用力握了一下后,转头看我,紧皱的眉头有些烦躁,他张了张口,说:“我没别的意思,真的不舒服。”
我抿了抿唇,小声嘟囔着:“不舒服我扶着你好了,拉我的手干什么!”
温希承停下了脚步,片刻后,慢慢松开了握着我的手,没有再看我低着头朝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妥协后,我的心里就会刺疼一下,虽然只有一下,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到,我小跑着追过去的时候有些懊恼的想着,他一个病人,我跟他计较什么啊!
进了电梯,温希承靠在后面的镜子上,右手伸进西装里面在上腹小幅度地上下揉动着,随着“叮”地一声,他用手臂撑了一下栏杆,长腿一伸径直离开,期间没有看我一眼。
我跟在后面,视线落在他僵硬挺直的后背,心里有些发堵,我好像真的越来越习惯他的无赖,都几乎忘记他脆弱倔强的一面了。
进房门之前,温希承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他的右手依旧放在西装里面,左手搭在门把上,失了血色的双唇抿了一下,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早点休息,晚安!”
我点点头,“记着吃药,太难受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们去医院。”
他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做停留走了进去,直到他的房门合上,我才掏出房卡转向对面。
洗过澡躺在床上,我拿起手机刚要给温希承发个短信,寂静的空间响起了有些突兀的敲门声,我愣了一下,翻身下了床。
开了门看到立在门口,一身浅灰色休闲装的男人和他身边的行李箱,我满脸困惑,“你干嘛?”
温希承盯着我的睡衣看了一会儿,说:“我们连夜回去吧。”
我瞪大了眼睛,“啊?”
“我想回去,我们现在去机场好不好?”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乞求。
我愣愣地看了他几秒钟,轻声说:“怎么想到现在回去?我们不是定了明天下午的飞机吗?”
“我睡不惯酒店的床。”他看着我,执拗地说。
我有些挫败地叹息,“都快十二点了,我们赶去机场也得半个小时,买了票回去就凌晨四、五点了,没有大巴,也没人接,太不现实了,回去睡觉吧,别任性了!”
温希承站着没动,却是慢慢低下了头,握着门框的手指弯曲着,微微泛白,僵持了近一分钟,他抬头看向我,脸上是有些疲惫的笑容,轻声说:“嗯,晚安!”
我看他转身后慢慢关上了房门,坐在床上却是长时间没有听到对面开门的声音,我的心里一惊,他不会自己一个人去机场了吧!
爬下床,拉开门看到依旧站在外面的男人,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对上他有些茫然的眼神,放柔了语调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定要今晚回去呢?”
温希承没说话,只是直直地望着我,良久后,他向前迈了一步,伸出双臂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挣扎了一下,听到他说:“陪陪我!就今天一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在桂林吃饭的时候,我们老大说:“你要是年前能怀孕,我就放你一个月的假!”
大老总说:“你要是一月十五号之前能怀孕,年终晚宴我就喝一瓶白酒!”
昨天晚上跟某人说了这个事,他脸立马黑了,憋了半天后说:“关他们鸟事!”
我说:“老公啊,你得加油,一个月的假期呢,这可是证明你是个纯爷们的时候了!”
某人表示鸭梨好大!
小橘子还没着落,大姨妈准时到访,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哦,我这么勤快,你们也不能偷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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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爷爷的忌日】 。。。
一个小时后,机场大厅。
我手里端着两杯奶茶,看了一眼不远处座位上弯腰伏在腿上的男人,深深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收拾了行李陪他来了机场。
“喝点热饮,可能会舒服一些。”我坐在旁边轻声说。
温希承慢慢坐直了身体,接过奶茶没有看我的眼睛,低低地说:“谢谢。”
我轻轻应了一声,扭头看向一边,大大的玻璃幕墙外是漆黑的夜幕,已经凌晨一点多,我的脑子几乎不再运转。
直到登机我们再没有任何交谈。
飞机上人不多,很空,温希承坐在靠窗边,我挨着他,实话说半夜三更被强拉着坐飞机我的心情并不好,起飞后,我将毯子盖在身上,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淡淡地说:“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希承趴在前面的椅背上,轻轻摇了摇头。
我叹息,“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别人会渐渐忽略你的感受,不再给予关心的。”
他弓起的后背明显一僵,片刻后起身靠在椅背上将脸转向窗外,轻声道:“今天的事情,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阖上了眼睛,“晚安!”
对于温希承,我已经没有探究的欲望,他的反常、他的悲伤我全部都可以做到漠视,他于我而言终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只是不再犯傻而已!
真的是太累了,我很快沉沉睡去,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温希承的肩膀上,他的脸贴在我的额头上,而我的手被他轻轻握着放在胸口处。
机舱里的灯光很暗,我只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下巴,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了,我轻微动了动,头顶就传来一个沙哑温和的声音:“睡醒了?”
我抽出手,离开他的肩膀,打着哈欠点点头,“在降落?”
“嗯,还有二十几分钟就能到。”
我看他一脸憔悴,“你没有睡?”
温希承摇头,慢慢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也没有再开口,翻出杂志看着。
几分钟后,他轻轻叫了我一声:“夏天。”
“嗯?”
“今天是爷爷的忌日。”
我一怔,猛地看了过去,身边的男人依旧闭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我咬了咬嘴唇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说不出来,怕自己熬不过去,所以希望你能陪陪我,却没想到给你造成了困扰,真的很抱歉。”
他的声音很平静,透着疲惫,我的眼前瞬间模糊了,明显的感觉到了心疼,我转身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温希承睁眼,里面也不再清亮,他扯了扯嘴角,眼眶泛红的瞬间撇开头不再看我,眼神里满是脆弱。
我慢慢靠了过去,犹豫了一下,握上他的手,轻声说,“很难过吗?想哭就哭吧,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