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来看,求爱信!”
“古大哥写给谁的?”
“信封是空白的,不晓得写给谁。”
“管他是写给谁的,念念!”
李大哥高声朗读古大哥的求爱信,我们饶有兴味地听着。
所有的求爱信都是想象和夸张的产物,词句热力四射。可以想见古大哥写这信的时候,确实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寝食难安”,热血沸腾也自是不在话下的生理反应。
“这么烫人的求爱信给谁呢?”
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讨论收信人的事。我因为心烦,没加入他们的行列。事情如果到此为止,那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是精力过胜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就是最平淡无奇的事也被他们弄出“戏剧”来,更何况这事本身就有浪漫和游戏的意味!最后的结论终于出来了:如果古大哥想好了收信人,那她必定是朱平无疑!
朱平以前与一个当兵的好过一阵子。道听途说,是真是假,只有天晓得。在教室里,她就坐在我旁边。她很喜欢笑,一笑就大声,那笑不折不扣是粗犷的。夏天她穿较少衣服的时候,谁都可以看到她的手臂、小腿是圆滚滚的。最近,古大哥和她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
“趁古大哥还没回来,我们替他把信送给朱平。”
“这只怕不好。”
“有什么不好?古大哥之所以没写姓名,说明他有点自卑,怕朱平拒绝他。我们替他办这事是帮他的大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替人送信,是绿衣使者,帮人战胜自我, 胜造七级浮屠言过其实,胜造三级浮屠却是恰如其分。”
“我看,李大哥,信是你发现的,冒充古大哥写好信封也该由你负责。好人做到底,你还做一回邮递员。”
“要得!反正我没什么事干!”
李大哥是非常乐意干这差使的。姓名写好之后,他也没忘记写上“内详”两个字。
“李大哥,你可只能仿古大哥的笔迹,可不能仿古大哥这个人捡朱平的便宜。”
“哪里会呢?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我们等着看热闹。
一刻钟之后,李大哥回来了。
“怎么样?”
“非常顺利!”李大哥用他独特的大嗓门说:“朱平头一回笑咪咪哩。”
朱平是笑咪咪的。李大哥为自己干得出色而颇为得意,他也是笑咪咪的呢。
古大哥回到寝室两分钟之后,他就处于尴尬震惊之中。看得出,他本想发火,但他又没发火——类似的恶作剧他未必没玩过!
李大哥说:“信我替你交了,我还用你的口气约朱平今天晚饭后到水塔下见面,不见不散。”
“你们这个玩笑也开得太不着边际了!”古大哥嘟啷着。
“人家是替你着想呢,你反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得了便宜还卖乖!”
“误会了,误会了。”
“信难道不是写给朱平的?”
“不是。”
“不是写给朱平的,那是写给谁的?”
“这……”
“你们也真是!这是人家的隐私,说得出口么?侵犯隐私也是违法行为!”
“古大哥,只怕是‘兵不厌诈’吧。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真的不是!”古大哥急忙辩解。
“不管怎么说,古大哥你得赴这个约会。”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大哥,去水塔下的只能是你!”
“我去干什么!又不是我跟朱平有关系!”
“古大哥,拿出平时胡吹海聊的勇气来!你和朱平有那个,那是再好不过。就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没那层意思,也无伤大雅,你何不将错就错,顺手牵羊?”
“高见!高见!”
“古大哥真是艳福不浅!”
“反正我不去,随你们谁去!”
“古大哥,没事的。第一次约会,感情不要太冲动。不要一跑上去就摸乳房接吻。要慢慢来,斯文点。”
“敢情你这小子是个内行!”
“哪里,哪里,纸上谈兵而己。”
“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古大哥话语的调子陡然坚定不可动摇。
戏要收场了。导演把情节安排好了,可男主角不听指挥。导演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在作最后一次努力:你一言,我一语,向古大哥发起总攻——去赴约会的理由真是太多了,何止千条万条!
古大哥脸胀得通红,自己已经决定了不去,可是又不能说服别人——有些理由是不能启齿的——心中怎能不急?
“好,我走!你们谁都可以去!”
斩钉截铁!
古大哥真走了。
寝室里一片死寂。这气氛不对味儿。
铃声响起。
该吃晚饭了。
古大哥不知跑哪去了,朱平可是按时到水塔下赴梦中的约会。徘徊了大约三十分钟,她离开了水塔。我们打开窗户就看得到水塔和水塔下的人。
后来不知谁嘴不严,漏了口风,让朱平知道自己受骗的事。据说她伤心的哭了。她来我们寝室喊李大哥去水塔下有事。她的样子比以前严肃了很多,也难怪,谁碰到这样的事也会这样的。不对头。“什么事?”李大哥大智若愚地问。“到时候你就晓得了。”李大哥硬起头皮,壮着胆子,威威风风地去水塔下——到底是一米八十的男子汉!李大哥,你这样硬掌着累不累?回到寝室,李大哥一脸晦气,不断地向我们诉苦。朱平发誓不再理他,她自然把我们的李大哥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还当着他的面哭,搞得我们李大哥手足无措……
是报应呢还是活该?
时间一久,朱平似乎忘了自己的誓言,她又跟李大哥有说有笑,还跟以前一样经常到我们寝室来玩,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哈哈大笑。只有一点不 同,她和古大哥成了陌生人,见了彼此也不招呼一声。
6
“古大哥,那次你怎么死活不肯去呢?”我问。路上只有我们两人,所以我有此一问。
“他们都对她不感兴趣,想把她扔给我。要我捡别人不要的,我才不干呢!”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别的什么。
认识你自己。可是有几个人能掂量出自己的斤两呢?我们可以对别人不感兴趣,但犯不着如此呀!反过来说一句,古大哥,我们是不是该撒泡尿照照自已?
7
我曾经写过一篇《单相思》的混蛋文章,看看我那时是怎么说的:
有时候我觉得单相思也满不错的。不需要约会,不需要等待,不需要承诺,不需要虚伪、欺骗,不需要勉强……只需要想象。要多漂亮她就有多漂亮,要多温柔她就有多温柔,要多好她就有多好。她变化莫则测,一天一个样,一变一种风情,你要她怎样她就怎样,她从不拒绝我。她似乎伸手可及,又实在遥远,她在你面前飘来荡去。你对她了解得确实太少。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画饼充饥。
充不得饥,但这样的饼还是颇耐人咀嚼的。
不是神魂颠倒,也不发誓,轻轻松松的交往轻轻松松的感情。
我是个“残废”,我不想谈爱情,我怕接近它,我怕自己看透它的实质。在它附近漫步,不走进城堡,也不离得太远。
遗憾,没有那种死去知来的感觉。
庆幸,我没有别人那么多的烦恼。
我的恋情是“无果花”,*的成分少,精神的成分多。
单相思的人们,抬起头,自信地说一句:面包会有的,老婆也会有的。
当然这只是部分内容。
学校保卫科科长说,昨天晚上,他们在教室里抓获了一对狗男女。狗男女真敢搞,九点还不到,一点也不怕别人看见。狗男女真能搞,那女的交代,他们搞了三回。
在科长绘声绘色的讲述中,我猜他对“狗”事的回味咂摸比对“狗男女”的批判谴责多。
一进大学,老师都说学生最好不要谈爱,没有结果的,何必呢?不过,硬要谈也没办法。老师们明确表态:我们既不赞成,也不反对。爱情似乎是不需要结果的。保卫科长,你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要是我,你坏了我的好事,还要跟我过不去,我不揍你我就不是人!
狗男女也不怕感冒……
你这个笨蛋科长,你是过来人,你有亲身体会,你怎么不体谅体谅人家?只许你州官放火,不准他们百姓点灯。他们*是他们愿意,关你屁事!犯得着再三臭别人吗?真是的!*,他们*快活,要是感冒了,他们自己承受,和你八辈子挨不着边!
8
李大哥的嗓门也许永远也小不了。
和姑娘一同散步的时候,他说话太惹人注意,别人误以为他和姑娘在吵嘴,姑娘怎能自在?她哪里还有半点情趣可言?于是,她不是借口离开他,就是勉强应付他。
高度并不总是与搞姑娘的能力成正比,即使是在这样以“高”取人的时代。肖森曾尖刻地说:李大哥,你是和尚的卵,空大了。
“他妈的!想不到一米八十的男子汉,相貌堂堂,就是搞不到妹子,你 看气不气人!有些人条件比我差得远,摘起女的来是一个两个三个,行云流水,不晓得别人用了什么法术。”
“你说话太不行了,好像要同别人打架似的。你改正了这一点,我保证你搞得到妹子。”我很替李大哥抱不平,我乐意扮演医生的角色,为李大哥把脉,并对症下药。
“是呀,是呀,你说得太对了!我也告诫自己要小声些,可一说起来就又高声大叫了。”
习惯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之一。狗改不了吃屎,有时我们真拿自己没办法。
“我认为这世界漂亮姑娘太少。碰到漂亮姑娘的时候,我只晓得读书,那时还傻到认为谈恋爱是见不得人的事的地步。等你呆头呆脑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别人已经先下手为强,把漂亮姑娘的肚子都搞大了。女人就喜欢缠缠绵绵、浪漫温存、奉承欺骗。”
龚杰同病相怜,也有一肚子的苦水。
“你的要求太高。”我说。
“又让你说对了。别人找上门了,左看右看不太漂亮不太顺眼,自然就懒得理。我看上了漂亮的,正准备开足立马力向前冲,人家却是名花有主。”
如此看来,龚杰的恋爱经要比和尚的佛经难念得多。我说:“不能捷足先登,那中途抢截如何?”
“不大容易。名花有主,那主也不是等闲之辈,能让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得逞?上帝造人太不公平,有才能的人造得少,漂亮的姑娘就造得更少。僧多粥少。他妈的真不公平!”
“漂亮姑娘被人争来抢去,所以就有‘红颜多薄命’一说。”
“不过,我不会泄气。以我这样的条件,我就不信搞不到漂亮姑娘!”
李大哥和龚书法家结成同盟,达成共识:毕业之前没搞到妹子誓不为人!
9
“李大哥,按寝室规矩,你得请客。”
“请什么客?”
“装聋买哑。情书还编号呢,八十七号。”
一米八十的李大哥就像一条被打中七寸的蛇,一下子就蔫了。“好吧,请客我认了。吃完之后,你们得把它还我。”
“这个自然。”
情书八十七号成了李大哥大学生涯恋爱生活的一个句号。那个并不出众的姑娘被我们的肖班长抢去了。李大哥一气之下将她退回来的八十七封情书付之一炬。
苏联男子少,物以稀不贵,男人都是宝贝。
李大哥气愤地说:“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也好,我如果不战死,也享一回苏联男人的福!”
我们这里和尚多,女人行情看涨,其价格挣脱了价值的束缚象风筝一样扶摇直上。
临近毕业,龚杰最大的愿望是能分到一所较好的子弟学校去,至于其他的,他已无暇顾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誓言,去你妈的!女人,去你妈的!
10
我们从街上散步回来的时候,劈面碰到了张仁。张仁喊了一声刘红兵。他和刘红兵既是同班同学又是同乡。我们三人一齐站住。
“帮我一个忙,这个忙你无论如何得帮我!”文质彬彬的张仁讲起话来如此慌乱、急促,莫非有什么大事临头?尽管他戴了眼镜,我还是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肿。
“要我帮什么忙?”刘红兵问。
“空白磁带我已经买好了,现在就缺录音机。我要把录音机放到他们约会地地方——比如床下,录下他们的话。看他们如何中伤我!毁谤我!诬陷 我!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我要报仇!我要证据!这事非常重要!我借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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