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出版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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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出版 +番外)-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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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使如此,脸色也没能热出一丝血色,干干的蜡黄。

    “起来吧,到父皇这里来。”

    炎帝的声音有点沙哑,缓缓的吩咐了一句,示意咏善坐在他床头。

    咏善可不是咏临那种大大咧咧的人,宫廷中权?贵落?马,不少人就坏在不自量力,自大放肆上面。他身上系了不少人?身家性命,一点疏忽都不敢有,何况坐自己父皇床边这种糊涂事?

    咏善到了炎帝跟前,仍是挨着床边跪了,抬头道,“父皇,让儿子跪着侍候吧。”

    炎帝微诧,一会就露了个极浅的笑脸,摇头叹道,“你这脾气……”

    他笑得有些苦涩,只笑了一瞬,就把这笑意收敛得无声无息,放缓了语调问,“听太傅说,最近在学庄子?”

    “是的,父皇。”

    “都学了些什么?”

    咏善听炎帝考问功课,心略略放宽了一点。

    皇帝和皇子,是天底下最不象父子的父子,眼前这个虽是亲生父亲,骨肉天性,血脉相连,但他一道口谕就能要你的命,毁掉你所有一切。

    亲情附着了太多权力,宫廷中许多惨?剧,都在这种迫不得已下发生。

    由不得咏善不小心翼翼。

    “回父皇,庄子还是初学,王太傅只讲了两三章简单的,逍遥游较深,不容易听明白,太傅昨日讲课,就只说了前面几个小结。”

    “简单的,嗯。”炎帝不经意地问,“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一章,学过了?”

    “是,学过了。”

    “这个叫简单?”

    咏善心里一冷,垂下头缓缓道,“儿子说错了,庄子大道,儿子才多少斤两,连面上的道理都没学会呢。多谢父皇教?导。”

    头顶上沉默着。

    咏善绷着神?经,屏息等着,好一会,才听见炎帝又轻叹了一声,徐徐道,“你太年轻,现在不懂也没什么可怪?罪的。就怕你一直都不肯懂,不想着怎么弄明白。”

    他停了一会,又问,“你是太子,功课上父皇就难免要考究得严一点,明白吗?”

    “明白。”

    “那父皇问你,为什么天地不仁,圣?人也不仁呢?”

    咏善默默想了一会,中规中矩地答道,“天地并非不仁,圣?人也并非不仁,只是因为没有私爱,不偏颇,任万物和百?姓自?由自在的活着,各有其命的出生、壮?大、消?亡,才令人有了不仁的误解。”

    炎帝不置可否地道,“各有其命,你怎么知道谁的命该是怎样的?”

    这话说得大有玄机,咏善的心又不禁轻轻收缩,低头等着炎帝教训,等来的却是另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炎帝唤道,“咏善。”

    “在。”

    “朕刚刚和王景桥说家常,他忽然和朕说了一件事。”

    咏善全身骤然发僵,王太傅昨日才见过他和咏棋,难道那双老眼如此厉害,竟立即瞧出了什么密报上来?

    若真如此,咏棋也会立即大祸临头!

    炎帝的声音还在从头顶上飘下来,语调平淡无味,缓缓道,“他说最近有个地?方?官?员,送了他一本书,里头写的都是一些小家子事,有一个故事,很令人深思。”

    他顿了一会,象在回忆王景桥的那个故事,又象在暗中观察咏善的反应。

    隔了一会,才悠悠道,“有一户人家,靠养鹅为生,日子过得很殷实。当父亲的养了十个儿子,每一个儿子,不管是正妻生的,还是小妾生的,他都很疼爱。可是有一天,其中一个儿子得了怪病,老父亲很着急,连忙花银子请了个大夫来看,不料大夫一来,就缚手无策了,说这个病太难,要请名医。老父亲又花了更多的银子,请了一个名医过来,那名医虽有名气,医术却还是不够,和老父亲说,他知道这病的来历,但要能开治这病的方子,天下却只有一个最厉害的奇医能做到。”

    “这奇医的诊费高得吓人,但老父亲心疼儿子,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将那奇医请到家里。那大夫也果然厉害,一把脉,就说治他这个儿子的病不难,就是药方麻烦了点。每天把一百颗新鲜的鹅心放一锅水里煮两个时辰,把煮出的鹅心水浓煎成一碗,每日喝一碗就好。”

    “开始,那老父亲遵照大夫的吩咐,每日熬鹅心水给儿子喝,果然一喝下,他那个生怪病的儿子就没事人一样,老父亲欢欣得不得了。但他的儿子一日不喝药,又会立即病重,痛苦不堪。如此连喝了一个月,那户人家连杀了三千只鹅,眼看着家里所有积蓄全无,鹅也快杀光了,可老父亲还是心疼他的儿子,仍要继续杀鹅。”

    “不料一个月过去,鹅心水再不如从前那样有用,老父亲只能又把那大夫请到家里。大夫说,救还是有救的,但这次熬的汤药,不能是鹅心,必须用病者一个兄弟的心来熬才行,如果想药效更好点,病者十年半年都不会再病倒,就要用那户人家二儿子的心。因为那二儿子是兄弟里面最能干的,聪明人的心,是更好的药引。”

    “听了大夫的话,那老父亲流了一夜的泪,第二天忽然早了个大起,自己下厨为他生病的儿子做了两个小菜,还热了一壶酒,亲自端进房里,给他那生病的儿子吃……”

    炎帝侃侃而述,说到一半,却遏然而止。

    咏善早听得心惊胆跳,头顶骤然没了声息,心脏象挨了一拳似的,霍然抬头,竟直直撞上炎帝正往下看的目光。

    以咏善的沉稳,也不禁脸色大变,恐惧得几乎脸颊扭曲。

    炎帝仿佛没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呆笑着问,“太子,你猜那老父亲要做什么?”

    咏善脑内如有人在拼命擂着大鼓,震得他头昏眼花,又如有几只受伤疯狂的野兽挥着利爪,在他心上往死的抓挠,痛得血色模糊。

    他怔怔迎着炎帝的目光,忽然颤声叫了一声,“父皇!”

    “儿子愚钝,猜不到那老父亲要做什么……”咏善无法呼吸似的,死死抓着炎帝床前的檀木角边,抖着双?唇求道,“儿子只知道,您是天下最慈爱的父亲,是天子!小户人家解不开的事,绝难不住您。父皇,你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什么事都难不住您的,父皇,这……这都是儿子的错,您高抬贵手,放过咏棋哥哥!求您放过咏棋哥哥!父皇!”

    咏善说完,在地上咚咚地只是拼命磕头。

    炎帝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磕到额头鲜血直淌,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朕是天子,但朕真的也想,做个天下最慈爱的父亲……太子,别折腾了,回去吧。”

    咏善还要再求,炎帝已经唤了侍卫进来,“太子忧虑朕的病,急得不肯回去了。你们送送。”

    体仁宫的侍卫们从来都是只听皇上吩咐的,旨意一下,哪里理会你是不是太子殿下,当即连请带拉,把咏善“送”出了体仁宫。

    
 


太子 正文 第34章
章节字数:11921 更新时间:08…02…16 10:11
    宫里人心正慌乱,皇上病情未明,太子却额头淌血地被侍卫扶了出来,糁死人的冬雷一个炸得比一个响,把守在体仁宫外的官?员们个个吓得脸无血色,仿佛天都快塌下来了。

    侍卫们躬身一退,在寒风中哆嗦了半天的官?员们都围了上来,大多数人不敢乱吭声,只神态恭谨小心,竖着耳朵听咏善开口,偶尔几个胆量大点的,张了嘴也欲语还休地说个半截话。

    “殿……殿下?”

    “里头……”

    “皇上他……”

    年轻的太子僵了似的站了半晌,森冷的风刮在颊上,似乎让他清?醒了点。多时,他抬起黑白分明而不失锐利的眼,缓缓扫了一遭。

    温和而带有隐隐压?制性的目光,在这时候却格外有了仿佛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人们安静下来,咏善才矜持地开口,“父皇身?子不安,已经让陈太医请过脉了,正歇着。诸位都是国?家重臣,各有各该干的事,别在这里等着了,等父皇好些了,再去请安吧。”

    低沉语气,却藏着往日那般沉静气度,看起来只是有些难过。

    瞧着这年纪轻轻的王子,众人竟不由自主松了一点,绷紧的神?经稍得舒缓。

    便有人小声地问,“殿下的额头,不知要不要……”

    “哦。”咏善举起手抚了一下额前,皮肤冻得木木的,也不觉得疼,大概天冷,血凝得很快,摸过后指尖还是干的,苦涩地笑道,“我要留在里面侍奉膝下,父皇不允,磕头磕得重了,这体仁宫的金砖地,呵,一时失态,倒让人笑话……”

    “不不,父子连心啊。”

    “太子真是纯孝。”

    咏善心事重重,无暇听众人感叹,举目看看头顶,太阳被遮在云后,雪没有下来,天地间仍冷得带上了杀气。

    这一刻,也不知道该去哪好。

    回太子殿?碰见咏棋,又该怎么发落?咏善知道自己总要做点什么,可还没有想好,越是心急如焚,越不能乱下决定,没决定之前,反而不见面的好。

    淑妃那边,多半也在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盼着消息。

    咏善潜意识地觉得过去之后,母妃又会给他出点难题,乱上加乱。

    他在宫门前不声响地站着,脸上逸出一点少见的惆怅,众人不知他心事,都以为他是为了炎帝的病情忧虑,叹了几声,都不敢擅离。这是在未来新君面前表忠心的最佳机会,有点脑子的大臣都默默陪他在冷风里呆着。

    怔了片刻,陈太医远远拖着脚步过来,看见咏善额上的血迹,不由微愕。他从众人那分开一条道,挤了过来,苍老的嗓子一字一字地低道,“太子站在风里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脸上还带着血,让微臣给殿下包一下吧。”

    将咏善请到外廊处一间小屋里。

    那是在体仁宫值夜的太医专用的地方,也烧着炭火,还有准备好的药箱棉布。预备给炎帝使的,当然都是最好的东西。

    陈太医把侍候的小内侍都打发出去,请咏善坐下,亲自取了温水,帮他洗净上药。

    咏善默默让他处置,脸庞宛如硬玉雕琢出来似的,一丝纹都没变过,睁着漆黑如星的眼,复杂地瞅着动作老迈的陈太医取水、抹伤口、开箱取药膏。

    “陈太医。”凝结似的沉默中,咏善忽然难以查觉地动了动唇。

    “殿下。”

    咏善黑眸闪烁不定,直瞅着这苍老的臣子,半晌才语气极轻地问,“这伤,好得了吗?”

    陈太医慈祥地看着他,缓缓道,“殿下说的什么话啊?殿下还年轻,这么一点小伤,几天就全好了。微臣说一句大胆的话,殿下你的身?子骨硬朗,比皇上年轻那会还硬朗呢。”

    “会留疤吗?”

    “看吧。”

    “看什么?”

    陈太医一边和咏善对答,一边手也没停下,熟练地往咏善额上抹着止血消痛的药膏,无可无不可地道,“看伤口养得怎样。养得好,就不会留疤。殿下这几日可不要乱挠,养得不好,真会留下个小疙瘩。”

    咏善深深看他一眼,唇角慢慢地弯起一点,英俊的脸庞,不可思议地变得柔和了。

    他仿佛比刚才舒缓了不少,闲话家常似的问,“在宫里常见面的,倒没试过和你聊天。家里头几个孩子?”

    “没有。”

    “怎么?”

    “呵呵,微臣年轻时也荒唐过啊。一个夫人,四个小妾,可是……”陈太医自嘲地笑了笑,“骨血单薄,好不容易三妾生了个儿子,两个月不到就夭折了。”

    咏善黯然,陪他叹了一声。

    陈太医也只是郁郁了片刻,又皱着脸笑了笑,以过来人的口气道,“也是命,其实仔细想想,说不定是好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哪个儿女不是前世的讨债鬼呢?生下来就要看顾着,活着的时候怕他们出事,就算一辈子花尽心血,保着他们平安,到头来,还要忧着自己一闭眼,家里就翻了天,夫人小妾,嫡出的庶出的,儿子女儿的,自家人打起来才更伤筋动骨。唉,家业越大,越是烦恼。做人不容易。”

    咏善没了声响,把这老臣子的话放在心里慢慢咀嚼,象含了颗千斤重的橄榄似的。

    半日,才笑了笑,不咸不淡地应道,“嗯,是不容易。”

    陈太医帮他抹了药膏,在上面包了纱布,叮嘱了两句不可沾水记得换药之类的,就蹒跚着走了。

    咏善出了烧起炭火的小房,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冻得他微微皱眉。他已经想好了不去找淑妃自寻烦恼,索性径直回了太子殿。

    常得富瞧他一大早跟着咏临赶去见炎帝,回来的时候头上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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