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漂亮的眼睛怔怔看着上方,嘴唇微微地一开一合,伴着一阵一阵逐渐微弱无力的咳嗽。
丽妃见他不动了,才敢松开手,把耳朵靠过去,贴在他唇上。
听见他还是在喃喃,“咏善……咏善……弟?弟……”
气若游丝。
丽妃愣了片刻,瞬间彷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伏?在儿子身上放声大哭,
“孽障!孽障!多少代数不清的皇子,怎么就你最痴?淑妃,淑妃,你养的好儿子,把我的咏棋害成什么模样?我饶不了妳,饶不了妳!”
一知道咏升从内惩院回来,谨妃赶紧把儿子召来,张口就问:“事情怎样了?”
咏升满心懊恼,脸色极为难看,拿起宫女奉过来的热茶匆匆往嘴里一递,猛地脸颊一扯。
匡当!
茶碗在地上砸得粉碎,水渍一片。
咏升跳起来,当脸甩了那宫女一耳光,“下?贱东西,想烫死我吗?”
那宫女裁在地上,腿脚软得站不起来,跪着不断发?抖。
谨妃一看咏升的样子,知道事情不顺利,过来哄着咏升道:“好孩于,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宫女伺候得不好,叫总管领出去打一顿就好,何必自己动手。让母亲看看,手打疼了没有?”
一边抓着咏升的手掌看,自己扯了绣花手帕在上面呵护地揉了两下,一边叫人把犯了错的宫女领出去让总管发落,又命人另送温茶来。
等茶送到,谨妃自己取了,指尖在杯面上试了一下温。
“喝吧。”她这才把茶递给咏升,嘴里唠叨道:“不是母亲说你,都是快当太子的人了,还这么不老成。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就该静下心,动不动就甩耳光打骂人,传出去不好听。”
咏升知道母亲说得对,拿着茶碗,闷闷低头喝了一大口。
谨妃把伺候的人都遣出去,忍不住问:“到底怎样了?”
“什么怎样了?”
“内惩院啊,招了没有?”
提起这个,咏升火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招个屁!咏临,还有父皇派来的那个宣鸿音,尽和我捣蛋。咏善油盐不浸,答的话里一个字的错都揪不出来,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咏棋把恭无悔的书信偷了,他竟然装聋作哑,闭嘴不答。”
“不答?”谨妃蹙眉,“他不答,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动?刑。”
谨妃心一跳,不赞成地道:“这样做妥当吗?你父皇还没有下旨废黜他,打太子,这……”
咏升正心烦,把茶碗用?力往桌上一搁,“怎么连母亲也学那些人的腔调?都下内惩院了,还什么太子?母亲不知道咏善有多可恨,成了阶?下?囚还摆他的太子款,说什么我们受不起他跪,还说打他的铁杖要裹黄绫。哼,裹了黄绫就不是铁杖了?我一样打得他皮?开?肉?绽。”
谨妃追问:“那他招了吗?”
咏升又哼了一声,悻悻道:“咏棋是他的心肝,要他把咏棋扯下水有那么容易吗?他挨了五十杖,还是不肯开口。我当时一咬牙,拿了铁杖就想给他脊梁上一下,不死也废了他,这是奉旨问案,他拒答问话,打死了也无处申?冤。没想到那姓宣的五品官又钻出来捣乱,指天画地说什么刑部律典,我这样亲自动手就算私?刑。后来连内惩院管事的小官也出来胡说八道,什么内惩院掌刑的不能随便换人。咏临那小于还趁我不注意冲出来,竟然用头撞了我胸口一记,真混蛋!”
谨妃心疼儿子,赶紧把嫩葱般的手伸过去,给他揉?揉被咏临撞疼的胸口。
“咏临那惹事精在哪里都不是个好东西,淑妃教出来的儿子,一个阴一个霸,真真像足了他们母亲,活该关到内惩院去。”
谨妃骂了咏临一轮给咏升出气,秀眉又微蹙起来,和咏升道:“咏升,你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咏善招供才行,把咏棋也拖下水,你这太子位才真的有底。”
“知道了,这事母亲你要唠叨多少次才够?”咏升不耐烦,“我难道不想让咏善招供?他这太子不认?罪,不废黜,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咏善已经下了内惩院,迟早要废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咏棋。”
“咏棋?”咏升不在意地冷笑,“他都已经废过了,还担心他干什么?”
谨妃正色道:“你这就大意了。废了就不可以再立?咏善下了内惩院,太子殿空出来,你父皇让谁住?咏棋!还按太子等级供应用度,凭这个,就知道你父皇现在对咏棋还疼惜。竟然把丽妃也放出了冷宫。那女人有多厉害,我可是知道的,在冷宫里都不安分,现在放出来,鱼入大海,谁知道她会不会揪住一个机会翻身,重得你父皇欢心,把自己儿子拱上太子位?”
咏升还是不放心上,摇头道:“母亲始终是妇?人,就看重住的宫殿,用度多少。真正的实在东西不是这些,是奏折。咏善关起来了,父皇现在把代他批奏折的差事给了我,这就说明了父皇的心意。我?朝哪个皇子能代皇帝看奏折?父皇不看中我,能把这么要紧的事交我办?”
谨妃一想,觉得他也说得有些道理,还是叮嘱道:“你也大了,自己拿捏吧。但我还是要提一句,太子之争,不是简单的,越保险越好,能让咏善把咏棋供出来,他们几个都栽了,你这位置才十拿九稳。”
“我当然知道。”
“你父皇心意恐怕还没有定,正估量着你呢,千万不要自满专横,小心办差,奏折上的事要千万小心。”
“母亲真是越来越烦人。”咏升躁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妳说的那些,我能不知道?昨晚在父皇跟前回来,还抽工夫看了一迭子奏折,十本里头,倒有三、四本是给太子求情的,真是岂有此理,太子无罪,岂不是把他关起来的皇上有罪了?我通通狠批,再敢上这样的奏折,看我不告他们一个侮辱圣君的罪!”
母?子俩在房?中密谈良久,对将来充满希望,又觉得时间很紧,为了日后,有几件大事是现在一定要抓紧工夫办的。
第一件,就是尽快把内惩院的咏善给处置了,若能把咏临一起摆平,那是再好不过。
淑妃现在软?禁中,反而不好下手。
现在咏升已经有权看批奏折,外面的朝臣中属于谨妃一系的,要尽快提拔起来。
两人斟酌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房里出来。
殿里的内侍总管吕有得早在外面候着了,赶紧迎上去,凑到谨妃耳边禀报,
“娘娘,太子殿那边有动静。”
“怎么?”
“咏棋殿下醒过来了,人一醒,好像疯了一样,大叫大嚷,叫得整个太子殿都能听见,听说后来还咳血了,人又昏沉过去。”
谨妃眼里光芒蓦然一跳,脸上不露喜色,只啧啧道:“看起来,咏棋这病凶险。”
吕有得谄媚附和道:“那是,咏棋殿下不足月生的,这两年下来,越发的不中用了,小的上次远远看过一眼,瘦巴巴的,风一吹就倒,怎比得我们殿下?身?体壮健。”
(第四部完)
太子 第五部 文案
章节字数:234 更新时间:09…03…28 10:22
在听闻咏善身陷内惩院,却不将自己出时,心痛难耐的咏棋才彻然大悟,原来自己已受他如斯至深。咏善的霸道、咏善的温柔、咏善的珍惜及放手,都是这么的令他感到甜?蜜与留恋。
咏善、咏善,你还能接受我这迟来的……受恋吗?
父皇留给他最珍贵的,不是尊贵帝位,而是他温柔注视的这个哥哥。
咏棋是天赐给他的,是他帝王的孤寂一生最动人的礼物,也是最疼爱的父皇留给他的。
从此刻起,他已非太子,是真真正正的天下至尊,四海之主。
而咏棋……
太子 第五部 第二十九章
章节字数:8260 更新时间:09…03…28 10:23
一阵铜锁钥匙的轻微碰撞声后,内惩院的牢门被打开了。
咏临在牢?房里早就等得心如火燎,看见牢门打开,忙问:“是太医来了?”朝着房门赶去,不料一眼瞅去,顿时停下脚,沉下脸问跟在太医身后步入牢?房的孟奇,“孟奇!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宫是天下等级最繁琐细密的地方,太医院的太医也分三六?九等。像咏善、咏临这种母亲身分高贵的皇子,从小看病派的都是太医院中医术高湛的老资格,最低也是个七品冠带的御医。
今日咏善伤得厉害,来的这个中年太医竟然只穿着九品冠带,恐怕连太医院的吏目都算不上,也许只是个医士,比御医足足低了三个档次。
咏临怎么能不气?
“我哥哥金枝玉叶,诊治出了差错你赔得起吗?”咏临瞪眼喝道:“滚!把王老太医给我叫来!”沉脸,样子凶得可怕。
大概三十来岁的太医和旁边帮忙提小药箱的小内侍吓得往边上一缩。
孟奇走过来道:“江中王,这里犯人有伤病,一律请宋太医看诊。”
“不行,我哥哥惯了让王太医看诊。区区一个医士,凭什么给太子诊病?”咏临下肯让步。
没想到,孟奇也是个软硬不吃的,既不动怒,也不怯惧,冷冷道:“小的再说一遍,请江中王听清楚了,内惩院有内惩院的规矩,凡犯人伤病,只有宋太医看诊。江中王要是不肯让宋太医给太子看诊,小的就请宋太医走,但绝没有别的太医过来。看,还是不看,江中王给句话吧。”
“你……”咏临气得一噎。
孟奇不管他要杀人的目光,两手垂下,等着咏临决定。
“过来吧。”一个轻轻的透着虚弱的声音,从牢?房的另一边传来。
“啊!”咏临惊叫,“哥哥,你醒了?”赶紧跑过去。
咏善脸色白中透青,微睁开眼,靠着咏临搀扶,略坐起半身,唇角逸出一丝苦笑,“蠢材,这关口,和人家太医计较什么?”
咏临气愤道:“哥哥,没见过这么作践人的,哥哥好歹也还是皇子,伤成这样,他们随便从太医院里拿个不成气候的医士敷衍!”
“你怎么知道医士就不成气候了?”咏善笑着低声数落弟?弟一句,猛地一顿,俊脸掠过一丝痛楚,瞬间恢复淡然,声音提高了一点,“宋太医是吗?请到这边来。”
宋太医领着提箱小内侍,到了床前,给斜挨在咏临身上的咏善行礼,小心翼翼问:“殿下,下官先给殿下请脉,再查看伤口,如何?”
咏善含笑颔首,伸出右手。
咏临半边身?子撑持着咏善,一边轻手轻脚帮咏善挽起右袖,一边还是忍不住朝太医瞪眼,森然道:“你请脉仔细点,听准了才下评断,这可不是寻常病人,我哥哥金枝玉叶,朝?廷储君,出了一点差错,九族的命赔上都不管用。”
“咏临。”咏善低喝他一句,抬起头,对宋太医淡淡道:“别理会江中王,他就这脾气。医者父母心,太医凭本心看诊就好,过多犹豫,反而不足。”
“是,是。”宋太医连连点头。
他因为身分不够高,虽然进了太医院,却很少给皇子贵妃们看诊,曾听人说过新太子咏善尖锐刻薄,是个极严峻可怕的人。不料今日亲眼见了,着实很有太子气度,咸淡从容。
于是收摄心神,跪在床边请了脉。
又请咏善褪衣,审看行刑伤口。
咏临掀开咏善里面的白衣,虽然早有准备,心里还是猛地一跳,咏善背腰处一片青紫瘀伤,不少地方打裂了,血污凝成一块,惨不忍睹。
咏临心酸,眼泪大滴大滴淌下来。
咏善察觉,勉强扳着脖子,往上看他,轻笑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这算什么?”
咏临知道哥哥不想自己伤心,咬咬牙,举起袖子把眼泪抹了,哽咽道:“哥哥,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
咏善不知想起何人,神色黯然,怔了一会儿,强笑道:“你可要说到做到才行。”
宋太医小心看过咏善伤势,帮咏善暂时把衣裳盖上。
咏临问:“开什么方子?这伤磨快点敷药才行。”
宋太医问:“太子最近夜里有口干、心肺焦躁的症状吗?”
咏临急道:“这伤今天打的,关最近什么事?”
咏善目光微微扫过去,阻止咏临发脾气,对宋太医道:“最近是有点口干焦躁,怎么?”
“太子的杖伤,只是皮肉伤,太子向来习武,身?体强壮,些许外伤,敷点药就好,并无妨碍。只是……”宋太医斟酌一番,战战兢兢道:“只是据下官看,太子除杖伤外,还有劳神过?度之虞:心里事情太多,忍熬得过分了,万一埋下病根,倒是个大患。”
咏善惊疑地打量他一眼,心忖道,此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