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颗纽扣的意义,因此这让我愈加窘迫:
“这个不是……”我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脸上则背离初春的寒冷,烧的滚烫。
“这是另一个梦想……”竹内学长缓缓说道,“摄影…是另一个梦想。”说着他转头看向我,“现在交给你了。”
“……”
“当然,其他的意义,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少年略微低下眼眸,表情有一丝微妙的凝滞。在丢下这句混沌不清的话后不久,他还是翘起嘴角看向我,“总之,花田桑,国中的第二颗纽扣要替我好好保管!明白了吗?”
命令式的语气让我无法辩驳。
我看着他,无声的点了点头。
……
接着我们照了相,为校园的每个景致、每棵足够引起回忆的树照了相。
一切美好的事情在这一天都要陪着他们做完,直到最后,三人站在校门前,带着淡淡的离愁同我招手告别。
夕阳洒满世界的时候,我坐在一年3组空荡荡的教室里。将脑袋侧倚在课桌上,皮肤终究感受到三月木质的冰冷。
远方西沉的落日足够壮观,它带着世间人情,被脚下的城市渐渐吞噬。
脑海里父亲的背影、学长学姐的背影归入名为「曾经」的那个区间,在不久的将来,谁的背影又将归入这个区间?我不得而知。
还有那个遥远印象中模糊不清的脸,倏忽使我觉得,周围的世界在你所不知道的时候正悄悄走向快乐的对面。
“蜜酱!”温和的声音响起时,我抬头看向教室门外一脸微笑的少年。
“啊,是不二。”我注视了他一会儿,“大和学长也送走了?”
“嗯,是啊。”说着少年绕过桌椅,缓缓走到我身边,“网球部下一任部长应该是手塚。”
我点点头,那位少年的冷静与执着无与伦比。
但接下来,我便再次把脸颊侧放于桌面之上,带着稍许慵懒,目光则落向天边更大更红的落日。
一边的少年看着我这副样子,轻笑了一声。随即坐向我旁边的座位,学着我的样子也将脸颊侧放于桌面之上,只是,他将脸别向了我的方向。
于是下一秒,少年那俊秀的眉目便横着跃入我的眼帘,一点点蓝色的碎光在背光的阴影里显得愈加让人心醉。
“……”我略微失了神,没有想到少年会如此自然的将视线对上我。我们同样侧身俯在课桌上,周围是静悄悄的、别无一人的教室。
“蜜酱在想什么?”不二看着我问道,我们之间仅仅相隔一条走道的距离。
“背影。”我说道。
“嗯?好深奥。”不二笑眯眯的说着,“想明白了吗?”
“大概…还不明白。”原以为他一定不懂我在说什么,却被他风轻云淡的语气弄得一阵窘然。
橙紫色的天际攀爬着大片大片红云,落日的阳光从少年发间穿过,朝上的脸颊一片辉煌。
“至少我是不会给蜜酱看我的背影的。”
“……”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我在想什么。
从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的一切。
父亲的离去、母爱的缺失,他全都知道。
我看着他那惯常的浅笑,竟又一次涌起了对「分别」这个词的恐惧。
如果某一天,身边这位少年也被迫打上「分别」的标签,就像七年中没再回来见我一面的父亲,那我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接下来的光阴呢?
所以这一年,当「分别」再次狰狞出现时,我又缩回了手。告诫自己不要投入太多依靠,对于任何人与事都不要投入太多依靠。
即便对方温柔而平静的好像天空一样。
“所以……”说着,少年忽然支起手肘,用手掌撑着下巴,看向我,“蜜酱也答应我,不要给我看你的背影。”
时间定格在那个光点,即便在漫长的未来转身再看,也会一眼找到曾经窗前少年那风轻云淡的脸颊。
我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结末只是扯起嘴角,向着他、向着他身后的夕阳、向着夕阳下的城市,绽开一个微笑。
意味不明的微笑,这个好像约定一样的东西我不敢轻易承诺。
手上那颗小小的纽扣,被我紧紧攥入掌心。
14Chapter 14。灰色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国二开学那天,我并没有和不二一起上学。
原因是裕太在上学前竟然把新校服弄脏,以至那天清晨一家人围着他忙前忙后。不二则打来电话向松本姑妈讲明缘由,道歉今天不能和我一起上学。
一个人本就没有问题。
从很久以前,与父亲奔走于世界各地,四五岁的我也曾一人走进面包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异国的营业员,伸手指着我要的面包,然后将钱塞进对方手里。
可不知为何,从那一天起,我们的距离蓦地就被拉开很远,远到几乎见不到面。
他在二年1组,二年级的第一个班。
我在二年12组,二年级的最后一个班。
……
摄影部的担子终究落在了我肩上。
我曾不愿接下,推说自己在人际上相当没辙,当时樱井学姐仅是淡然一笑:
「没有想要做好的决心,只会一直没辙下去。」
于是我张张嘴,竟半天找不到能再辩驳的理由。
「蜜酱,摄影部要加油!」
手机在课桌里轻微震动起来,打开时,上面显示着这样一排文字。
屏幕左上角清晰的写着发信者:不二周助。
我条件反射的注视了一下头顶的天花板,甚至能想象一层之上的他,侧身依靠在窗边,外面是纷纷扬扬的碎樱,每年都那般潇洒的飘落着。少年手掌撑着下巴,按下这样几个字时,还是那般温柔的笑着。
但一层之隔,足以遮挡起彼此熟稔的面貌以及那些从前并不在意的细节。以至在不远的未来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为此错过太多早该关注到的东西。
……
新学期开始,我没在班里担当任何职务,只想全力以赴办好摄影部。
除去毕业的三位学长,以及今年退部的两位同学,摄影部竟寥落到只剩下我、不二以及横山,其中不二和横山还是兼部的部员,平时几乎打不到照面。
看着手上摄影部的资料,我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哀叹着该怎么办。部员不满五人必须废部,青学的这条规定忽的重压在我身上。
摄影部会被废除,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眼前却是毕业那天西村学姐偎依在樱井学姐肩上轻轻抽泣的场景,以及手掌里还残存的纽扣滚热的触感。
当梦想被圈在危机的牢笼里,从旁的那些不利因素像是利刃一般威逼着梦想的生命时,源于心理本能的反抗与挣扎便越加旺盛的滋生起来。
确实,我应该抱紧决心,为梦想去做点什么了!
而保住梦想的第一步就是拉部员。对我来说这事情难度真的很大,尤其像摄影部这样冷门的社团。
宣传海报、介绍传单做好以后,我一人略显孤单的站在校门前,慌乱的派发着。伸手拿下传单的人本就不多,而拿下传单的人也大多是看上两眼便揉起来扔进垃圾桶。
这种画面当然让我伤心,受挫的经历并不多,在这方面我敏感的像是一只兔子。自尊与自卑的来回作用,使我心里酸楚的难以明说,自责自己简直一无是处。
“那个……”
“……”小声的询问飘来时,我正颓唐的紧紧捏着传单,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去才发现是面前是一个相貌干净的女孩子,正略带羞涩的望着我。于是我急忙转过脸色,“什么?”
“请问这里是摄影部吗?”
“嗯,啊!”
“我想…入部。”女孩子浅卡色的齐肩长发,上面精致的编着麻花,水灵的眼睛正望着我,样子娴静而美好。
“……”那个瞬间,我真的差一点哭出来,对面的女孩子看着我忽然红红的眼圈,被吓了一跳。我立刻转涕为笑,抬头解释,“对不起,我只是有点……”
女孩点点头,明了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小野胡桃,我很喜欢摄影,所以想入部。还有……”小姑娘看着我手里滞留的传单,伸手便接过了一部分,“接下来,我也来帮忙吧!”
“谢谢你,小野桑!”
之后的时间终于变得不再难熬,小野胡桃是个很细心的女孩,也比我要开朗一些,时间在我们欢快的交谈以及努力的宣传中慢慢消逝。直到不久后,我扭头无意间的视线,与远方熙攘处那位美好少年不期而遇,撇开纷扰的人群,消去耳边嘈杂的声音,视觉与视觉的接触,让我心里莫名敲击出一个清亮的音符:
“不二?”
“呀,蜜!”少年向我走来,温和的声音此时却显得异常清晰。
“你怎么?”
“我也来帮忙吧!”
“今天网球部招新吧!”
少年顺势接下我手上的大部分传单:
“啊,这位是?”不二的目光转向我身边,小野见状赶忙上前鞠了个躬:
“我叫小野胡桃,是刚被批准入部的摄影部成员。”
“你好,我叫不二周助。”少年彬彬有礼的回复道。
我看到小野脸上明显的红晕以及不同于面对我时的灼然目光,这是当然,一位相貌美好如他的少年站在哪位花季少女面前,后者都会变得不自然起来。就像自己有时,也会在不二面前陷入奇怪的忐忑与焦灼状态。
两人寒暄一番后,小野便又一次迎向其他新生,为摄影部做起宣传。而我则看向身边的少年,回归到先前的那个问题:
“怎么不去参加网球部招新?裕太不是也在里面吗?难道你不准备帮下忙吗?”
“凭裕太是肯定能进网球部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想起那次三人巡校,平头的少年站在绿色的铁丝外,手指深深的扭进窟窿、攀住铁丝,目光如炬的看向夕阳下那片宁静的球场,那就像是一位战士端倪着沉睡的战场。拥有那种决心的人,必然不会在如此简单的选拔中被筛下。
“况且网球部还有手塚、大石他们,倒是摄影部只有你一个人。”说着少年那暖阳般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蜜酱你,真的很努力啊!”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很漂亮的弧度,语气间,我恍惚感觉到了一丝羡慕。
但当时的我,只是淡然一笑微微低下头,那个瞬间觉得自己空前的坦然: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
“梦想是成为摄影师?”
“嗯!”我狠狠的点了下头。
“为梦想而搏击的人都很厉害,所以蜜酱真的很厉害。”
“不二也是啊,为网球一直都努力着。”
不知为何,少年忽然轻笑了一下。接着,他抬头看向头顶有些浑浊的天空,厚实的白云在太阳跟前游走穿梭,大地则被迫陷入忽明忽暗的状态:
“我啊,总是认真不起来。”不二那惯常的微笑渐渐落下,侧身望去,蔚蓝色的瞳孔像是一颗剔透的玻璃珠,甚至能感觉到那上面映着游移的白云、浅漠的光影,他的眼里是怎样的世界?平静?亦或如他那般变化莫测?我并不清楚。
“但不二即便不认真,也能把每件事情都做的很好呢!”我发自真心的夸赞道。在我与他相处的那么多年里,身边这位美好少年总是处于各种群体的上游,就好像周围给予他的那个无懈可击的绰号,「天才」。
可少年轻轻摇了下头:
“这样一点也不好。”
“……是吗?”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从未尝试用出十分力量的人,会渐渐忘记怎样拼尽全力。”
……
不二周助的世界,即便过去那么多年,我依然无法全部参透。他的思维永远走在我们前面,所以总在很久以后想起多年前少年的某句话,在这个时间点为自己的成长感到欣喜,同时也为多年前的他能够拥有这样的思维感到惊叹。
而现在,这句深奥的话却几乎成为了我们的告别留言。
在接下来漫长的几个月间,我和不二以及裕太,被切分在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摄影,一边是网球。
就像两个互不侵扰的世界,彼此不近不远的保持着这种距离,平行前进着。
身为摄影部部长的我,不得不将心思全部倾注于这片领域,为了改变上一届略显狭隘的活动方式,放学后带着新部员出校采风成为常有的事。
而那两位兄弟,身为网球部的成员,也严格遵守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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