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看出了姐姐的激动的语调,里面有着一丝丝神秘。她想起离姐姐的生日还有两个月呢。
这时只听她说:“你姐夫自从车祸之后已经彻底不行了。”
“什么不行?”
姐姐责怪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很多地方都不行了,记忆力在衰退,性功能在减退,过去,在一些早晨,他还能勉强地做,做完了就缩在被窝里睡觉,而现在一次也不行,他是真的退化了。”
妹妹一边吃,一边想着是不是把姐夫的举动告诉姐姐。这样,家里是不是有了点刺激?不行,她坚定地否定了:姐姐不会同情妹妹,而是说她在勾引自己的丈夫,她最多会打自己的丈夫一耳光,可是,却会把她赶走。
妹妹此刻认为她还是珍惜她们姐妹之间的亲情的。
姐姐还在说着:“他真的退化了,他有点老了。”
妹妹想那并不见得,她回想到刚才他拽着她胳膊时的眼睛里的凶猛的饥渴,心想,这不是性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姐姐在等待着妹妹的回应,但是她发现在妹妹的眼睛中有着几分异样,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很快她就想别的了。
这时,妹妹说:“那你不是在放马勒吗?”
“马勒?”
姐姐站起来身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白纸擦桌子,不屑地说:“我已经把马勒送人了。”
“送谁了?”
“一个男人。”
“谁?”
“你不认识。”
“可是姐夫刚才还问起过这张CD哪去了。”
姐姐又愣了愣,一会,她说:
“谁让他去买枪,谁让他去打那个人,都是枪惹的祸。”
妹妹说:“这是两回事,我是在说你为什么要把马勒送人?你们不需要了?”
姐姐说:“你姐夫他老了。就是这么回事。他不配再听马勒。”
从姐姐的眼睛里竟也出现了阴狠的光。妹妹重新低下头,想起那个青年捂着流血的腿向他们冲来的眼神,那眼神几乎和刚才姐夫以及姐姐一样的,发出狼一样的凶狠的光。这个家怎么了?妹妹想,大家的眼神全变了。
姐姐说:“你在想什么?”
妹妹说:“没有什么。”
姐姐看了她一会,抿嘴笑了笑,说:“从小我一看你有了这种眼神,就知道你要出事了。”
妹妹说:“没有,真的没有。”
姐姐的目光里充满了爱怜,只听她说:“能出什么事呢?我无所谓,只要你能好好活着,自己感到幸福,那你不管作了什么,我都为你祝福。”
妹妹看着姐姐的眼睛,觉得她今天有些异样,真的与平时不同。
“你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比平时要漂亮?”
妹妹点头,说:“是有些不太一样。”
“你是聪明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妹妹笑了,说:“其实,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能有好心情。”
姐姐突然起身把妹妹抱在怀中,妹妹想挣脱,却被她一次次地搂紧,就像是要把她杀了一样,姐姐的手十分用劲。
妹妹说:“我的头发都乱了。”
姐姐哈哈大笑。
妹妹想:她疯了,她因为幸福而发疯了。
妹妹看电视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是安蒂的。她似乎连安蒂的电话也不敢接,生怕听到那个跟踪者的消息。可是,那个电话响个不停。妹妹几次拿起来,又放下了。
姐姐问:“谁?是男人,还是女人?”
妹妹说:“是女人。”
姐姐说:“女人?那就别接了。”
姐夫正在去公司的路上。本来他想在医院里多磨缠两天,好好体会一下换妻的感觉。然而妻子买来了CD,马勒便无休止地缠着他。他想他“正常”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马勒的CD折成十八块,让它粉身碎骨。然而这样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十九岁的处女
姐姐走进自己的房间,阳光穿过窗户,照着她的头发闪闪烁烁,好像什么鸟飞走时遗下的毛发。
她照着镜子,望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想起在自己十九岁时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莋爱。那是她歌舞团的副团长。
副团长的年龄自然要比她大。在他家的洗手间里望着自己被脱得一丝不剩的裸体时,她吓了一跳,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全身,她自己家的镜子只能照到头部。她久久地望着自己的身体,那从洗手间的窗子里透进的青灰色的光使她的身体变得蓝莹莹的。
可是她所感觉到的只是疼得要虚脱的感觉。
当她自己一个人面对大镜子的时候,心想,从此,她不再是个女孩子而是个女人了。
那天晚上回家时晚了,被父亲训了一番,也被母亲数落一通。
那时只是九岁的妹妹偎着她时时仰望着她。
她看见妹妹天真的面孔时,突然想抱住她亲她。
那时她还是属于编外舞蹈演员。
即使背后有父亲再三的叮嘱,让她好好学习,去一个大学真正地吸收些学问。但“学问”两个字使她厌恶无比。只要能变为正式演员而且成为歌舞团的台柱子,她想跟谁睡就跟谁睡。
那个副团长是副的,不管用,团长怎么也不同意,因为她没有任何学历。这个团长比她的父亲都要大,但是还是抵挡不了一个女孩子“无意间”裸露的洁白乳防的诱惑。
她二十二岁时,已经是一个有名的舞蹈家了。
姐夫比她大三岁,是她遇到的最年轻的一个男人。
这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妹妹要跟她分床睡,这使她无限惊讶。
妹妹说她必须有独立空间。
那时妹妹已经十七岁了,父亲去世使这个女孩沉默不语。她不再听她的话,表面上一副温和的样子,但是骨子里淌着甚至是带着毒汁的液体。
姐姐猜,这也许是她自卑的缘故。因为她没有自己漂亮。
而自己的女儿小仙似乎承传了她的基因。
想到女儿小仙,必然想到丈夫。而想到丈夫也使她怀念起第一个跟她莋爱的那个副团长,到现在她还能记得他的模样。他早就去世了,早在他父亲去世之前。他戴着一副眼镜,个子不高,脸蛋谈不上英俊,但也有椤有角,鼻子很高,但是眼睛小,幸亏有眼镜。
想到这里,她仰起头盯着天花板,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她打开电脑。
前天,她开始了网恋。
那是一个上午,她还在睡梦中,头顶上突然传来激烈的摇滚乐。这种噪声让她窒息,突然有一种念头令她激动,全身亢奋。于是她坐起来听了一会,心中升起的念头愈发强烈:她要送他一盘马勒。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反正她感到噪声必须停止,当然,还有些别的,比如好奇,那个人究竟长着什么样?
他总是从黑夜到黎明。
她决定完成这个想法。
当时,她不能断定上面是男人在还是女人在亦或两者都在,她几乎没有化妆,散着头发,她对自己自信无比,况且如果是两人都在呢,况且即使只有男人在,如果他是她不喜欢的类型呢?她仅仅是想让他们换一张碟,这没有什么了不起。
这甚至于不算是某种信号。她对自己这样说。
她推开妹妹的房间,看见了揉皱一团的床单,于是坐在床上把脸贴在床单上,使劲地吸着。她仿佛看见了妹妹的皮肤,阳光洒在上面像被蜡烛点亮一样。
她站起身子,一眼看到妹妹放在桌上的香水“登喜路”,便顺手往身上喷了喷。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
姐姐已经关门走进了过道。
她没有乘电梯,而是直径上楼,在阴暗空气的拂动中,她一级一级走着,一路走,一路被将要出现的情景激动着。如果有女人在,她想看看她的模样。
她找到了那个门口,门前有一块带花纹的咖啡色小地毯。门和她家的一样,是一个茶色的防盗门,她站了一会,望着门上被映出的自己的模糊的形象,喘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手轻轻地在上面敲了敲。她仿佛回到了十九岁。
飞走的马勒与关闭的感觉
从前,在一个家庭里,每到该回家的时候,总是有两个人越来越晚了。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小仙。姐姐经常性的失踪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姐夫似乎没有感觉。而没有了马勒的音乐,家里确实平静多了,这份平静使妹妹满足而安心。有时早晨中妹妹在自己的房间里,能听到隔壁房间里的男女在吵架,他们似乎在为一件事争执,究竟为什么事,妹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听。自从姐夫把他在医院里装佯的事情告诉妹妹之后,妹妹的窗帘紧紧地夹上了。有时,妹妹也会想,既然是装佯为不什么不装到底?她绝不会把自己在床上做出
来的各种姿势告诉他并对他说:我知道你在看,因为要让你看清楚,所有在酣睡中不断翻动的身体都是装出来的。
紧闭的窗帘仿佛告诉他,她不再向他打开。
姐姐不在时,她也回到房间紧紧关上房门。她想这么多天了,雷恩也应该回来了,可是当她打电话时对方关机。之前,雷恩也曾有电话给他,说是事情办得很顺利,只是舍不得儿子和女儿,所以不能马上回来。他把对孩子们的感觉说得那么详细,好像这对她很重要似的。
东西方女人的区别
夏天过去了。秋天凉爽的风鱼贯地从窗口窜进来。就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姐姐出去上课了,姐夫打电话回来对妹妹说:有一份文件忘记在家了,你能否给我送一趟?妹妹想也好,可以出去透透气,顺便在商场里买两件衣服。她第一次进姐夫的公司。姐夫的办公室是在一个长廊里的拐角处,进去之后,看到姐夫正向她点头,让她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而她只是想把那文件送到就走。姐夫却让秘书给她倒茶。她不得不坐下来。姐夫先是跟她说了点公司里的事情,中间不断有电话进来,他总是让对方等一会再打来。妹妹即时站起来
说:
“那就不打扰了,你还得工作。”
姐夫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这么早走干什么?”
“什么话?”
妹妹重新坐下来,这时她感到姐夫的目光漫不经心,并且逐渐地跟探照灯似地盯着她的脸。他的这种表情是她所陌生的,好像她并不认识他。
他说:“这样吧,我带你去喝点咖啡。”
这让妹妹有些措手不及,她想不到姐夫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她和他去咖啡馆?他们走进了这个写字楼里的咖啡厅。姐夫要了两杯咖啡,同时要了两份蛋糕。妹妹看了一下价目表,当看全都是二十五元一份时,她突然感到对面这个男人成了另一个人,出息了。她想把这个想法告诉他,可是她忍住了,他毕竟是自己的姐夫。
咖啡厅里有音乐,声音很小,缓慢,不像姐夫总是听那么大声。妹妹心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在今天会对她说些什么。他沉吟着,仿佛在写诗一般地措辞。妹妹望着他的脸,好奇心彻底起来了,她等待着,内心有些焦虑。
妹妹抓起包要走,被姐夫一把按住了。
“我承认,我几乎天天都在偷窥。不过,这种偷窥你是知道的,对吗?”
妹妹不说话,她低下头,觉得此刻就像是一头撞在了大卡车下面,完全不知怎么应付。不过马上她明白过来应该怎么办了,她再次要抓起包站直身子就往外跑。但是又被姐夫按住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姐夫说:“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偷偷地看过你。”妹妹不看他,心里又气愤又震惊。
她抬起头,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装着满不在乎地说:
“有谁不是一样的呢。”
姐夫笑了,说:“你的问题让我深感自己的下流,而且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科学的话题来探讨。”
妹妹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咖啡让她放松下来,并且有点想笑,显然,她对这个问题的态度跟姐夫是一样的下流,她这样对自己说。
姐夫似乎看出她在这方面的无知,于是主动对她解释道:“这就跟女人的脸一样,有的长得白,有的长得黑,有的长得漂亮,有的长得难看。男人是以粗细长短来区分,而女人是以均匀、色泽和松紧来衡量。”
“你怎么知道?”
“我在美国呆了四年,你以为我去干什么了,除了知道要拿一个博士学位,我还要看各种各样的女人。”
“这些话,你对姐姐说过吗?”
“为什么要对她说?”
“为什么要对我说?”
“我们是一路人。”
“我们?”
他不出声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使我想起了那个菲律宾的女人。”
“可是女人都觉得自己那儿长得难看的。”
“不过你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