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亚过去看了看来电显示，对虞阡说：“是诚哥。”便拿起了话筒。
孙信诚的声音低沉，不疾不徐，“恒亚，回来了？”
“对。”谢恒亚愉快地笑道，“刚到家，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看着时间太晚，以为你休息了，就打算明天再去找你。”
“哦，一路辛苦了。”孙信诚也笑了，“本来不该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可这事比较严重，必须尽早告诉你。国庆期间我一直想找你，但你出国以后手机始终关着，跟你联络不上。”
“我的充电器坏了，国外也买不到。我想着就几天时间，大家都在放假，应该没什么事，就大意了，没有换手机。”谢恒亚赶紧解释，“诚哥，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小哲不是负责接标书吗？他乘其他人不在，这些天悄悄地看了其他公司的标书。”孙信诚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点凝重，“别的倒也罢了，估计都对你们构不成威胁，但李宛若所在的风华设计的方案中却有不少是你们的东西，这对你们非常不利。如果专家们看了，不免会疑惑，到底你们是谁抄谁的？我知道肯定是风华剽窃你们的，可没有证据，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到时候，惟一的办法就是将你们两家的标书作废，都不进入评比范围。风华设计没什么，你和小虞的损失可就大了。而且，其他公司也都没有更出彩的方案，因此，如果你们被废标，这次投标很可能失败，被宣布流标。”
“我明白。”谢恒亚的脸色也变了，“诚哥，小哲那里有风华的图吗？能马上传给我吗？”
“可以，他扫描了一份。你上网吧，他马上把电子文档给你传过去。”孙信诚语重心长地说，“恒亚，李宛若对你一直没有死心，很可能曲线救国，去收买你或者小虞公司的人。如果不了解她的为人，很容易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你我都是男人，应该明白。我觉得，你和小虞都应该好好排查一下公司里的人，把危险因素消除掉，确保安全。”
“我懂。”谢恒亚立刻说，“我和阡阡明天就会着手处理这件事。”
“那好。”孙信诚也不罗嗦，便放下了电话。
谢恒亚转身拉起虞阡，一边把事情告诉她一边上楼，进了书房。他打开电脑，迅速与孙信哲联络上，接收了他传过来的电子文档。两人并排着坐在桌前，仔细看着那二十多张规划图。
浏览完后，虞阡张口便道：“是你们公司当初拿出的那套方案，我们后来只取用了其中一部分，所以现在看上去，他们的设计就有一部分与我们相同。”
“对。”谢恒亚有些困惑，“我们公司里能接触到这套方案的只有设计部和策划部的人，他们都是老职员，基本上都是当年跟着我一起创业的，薪水待遇年终分红都很丰厚的，怎么可能出卖我？”
“有没有会为美色所迷的人？”虞阡冷静地说，“况且，也不一定就是你们公司的人泄露的，也有可能是我们公司的人做的，不过，跟你一样，我们公司的管理人员都是跟我多年的子弟兵，下面的文案和设计都是很年轻的孩子，还没被污染，有冲劲，创意好，正义感和职业道德都很浓厚，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节吧。”
谢恒亚凝神思索了一下，便道：“我觉得，目前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出那个家贼来，而是立刻做出弥补。”
“对。”虞阡立刻反应过来，“我们要把与他们重复的部分改掉。”
“全部改变已经来不及了。”谢恒亚在设计方面比她更内行，“我们改掉关键的核心部分，枝节与他们重合是不要紧的。很多设计公司在做方案时都采用了流行理念，有一些相似之处也不出奇。”
“好，就听你的。”虞阡没有异议，“不过，这种改动我们必须严格保密，只能让我们完全信任的人参与。”
“我会让设计部经理与我一起做，其他人就不参加了。”谢恒亚想了一下，提议道，“你那边就请安德烈参与进来吧，别人就不必了。”
“可以，我跟安德烈说。” 虞阡沉吟道，“另外，我认为郭立秋、张以辰和法比亚诺肯定没问题，他们三个人可以加入。”
“行。”谢恒亚相信她的判断，没有置疑，马上伸手去抓桌上的电话，“我告诉诚哥。”
孙信诚对他们的想法相当赞同，商议之后，希望他们在两天之内做出新标书来，由孙信哲去把旧标书换出来。同时，为了保密起见，孙信诚专门借了一幢自己名下的别墅给他们用，让他们到那里去工作。
计议已定，虞阡立刻联络安德烈。他们这里虽然是半夜，意大利那边却只是傍晚，安德烈还没休息。两人通过网络进行了长时间的通话。安德烈对这个突发状况感到意外，但并没有追究，对他们的补救方案表示赞同，并同意在修改的工作中摒除曾建纬，只单独通知法比亚诺。
一切都安排好后，虞阡和谢恒亚不再耽搁，立刻去睡觉。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到了公司，按惯例开了会，把公司里的常规事务安排好，就把参加修改标书的人叫上，一车拉到那幢宽敞的郊区别墅里，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
每个人都带着笔记本电脑，有无线上网卡，打开就可以立刻干活。虞阡让陈佳颖负责后勤，那女孩便摇身一变，充当了临时采购、厨师、保洁、接线员等等，将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让其他人可以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
每个人都清楚事情的严重和时间的紧迫，都在坚持，实在撑不住了才上楼去胡乱找张床或者沙发睡上两个小时，然后在手机的闹铃声中起身，用冷水洗把脸，又赶下来继续。
要修改的地方并不多，但必须与整个规划自然衔接，浑然一体，文字说明也要随之调整，一切都弄好后，还要把电子文档的版面弄好，这才送去打印装订。
第二天将近午夜，终于大功告成。虞阡和谢恒亚亲自跟着陈佳颖到他们定点打印的彩印社去，看着标书打印出来，装订好，便立刻拿走，直接送到了孙信哲手中。
当天夜里，孙信哲进入公司，将恒亚创造的新标书放进文件柜，把旧标书换出来，又交到谢恒亚手中。
一切都像打仗，环环相扣，完美无缺。孙信诚、谢恒亚和虞阡确认了隐患已经消除，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回家。
洗了澡，两人躺到床上，都觉得筋疲力尽，但是好像累过了头，虽然很想休息，一时却无法入眠。
虞阡枕着谢恒亚的肩，轻声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真诡异。”
“是啊。”谢恒亚叹了口气，“只要有李宛若插手，就准没好事。”
虞阡也叹息，“说句不厚道的话，这女人简直就是李莫愁，别人不爱她，她就疯了，虽然没有头脑，出手却狠辣。”
“你抬举她了。”谢恒亚冷哼，“她连李莫愁都比不上，倒像周芷若，表面看着虚情假意的，一出手就是九阴白骨爪，专伤人的要害。或者就是灭绝师太，看不得别人恩爱，总要想方设法地拆散有情人，不然就把人弄死，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样人，真是可怕至极。”
虞阡沉默片刻，忽然忍不住笑道：“我记得大学的时候听男生说起过，用金庸小说里的人物来形容各个阶段的女生，你知道那个说法吗？”
“知道。”谢恒亚也笑了，“中学女生是小龙女，冰清玉洁，天真无邪。大学女生是黄蓉，虽然古灵精怪，但也清新可喜。等到读了硕士，女生就变成李莫愁，偏执自负，狂妄可怕。等读到博士，那就是灭绝师太，顺我则昌，逆我则亡。”
“是啊。”虞阡笑出声来，“就因为这个说法，我和陶茳都不肯读硕士，大学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谢恒亚爱怜地搂住她，愉快地说：“我觉得你是黄蓉和小龙女的结合体，非常非常的好。”
虞阡心里甜蜜，嘴上却调侃道：“你那是什么眼里出什么，做不得准的。”
谢恒亚吻了吻她，忽然好奇地问：“你们女生有用过什么人物来形容男生吗？”
“没有，我们比较直接，不会拐弯抹角。”虞阡笑吟吟地说，“男人分三种：禽兽，衣冠禽兽，禽兽不如。”
谢恒亚哈哈大笑，一翻身把她压住，一边吻她一边笑道：“这话很正确，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是男人就会变成禽兽的。”
虞阡开心地抱住他，热情地回应着他，低低地在他耳边说：“我喜欢。”
这一夜春风化雨，两人极尽缠绵，然后才在极至的快乐中相拥睡去。
第二天，两个公司的骨干全部放假一天，都在家休息，没去上班。谢恒亚和虞阡也是将近中午才起来，正商量着出去吃顿好的，陶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阡阡，我决定了。”她的声音轻快，显然心情很好。
虞阡一听便明白了，“决定昏了？”
“是啊，昏了。”陶茳一本正经地道，“情场上无数先烈的事迹告诉了我们一个事实，往往千帆过尽之后，回过头来一看，还是第一个人最好，所以，我也不想再挑了，就是他了吧。”
“恭喜恭喜，恭喜你终于大彻大悟。”虞阡哈哈大笑，“要我们过来分享你的喜悦吗？今天我和恒亚都没上班，要吃过午饭才去。”
“当然，来吧。”陶茳笑吟吟地说，“我们喝一杯。”
“好，不过我不喝酒，你们喝吧。你等着，我们这就过来。”虞阡放下电话，笑着对谢恒亚说，“陶茳打算结婚了，我们去请他们吃饭吧。”
“行。”谢恒亚开心地点头，“是该庆祝一下。”
虞阡开车到陶茳屋外，按了按喇叭，陶茳和袁琛便出来了。两人都是容光焕发，高兴地笑着上了车。
虞阡驱车向外面驶去，顺口说：“小茳，我们到清雅小筑吧？”
“行，要个向着水的包间。”陶茳便去掏手机，“我给他们经理打电话，把包间留出来。”
两人一来二去的便决定了吃饭的地方和菜式，根本没有征求自己老公的意见。两位男士却甘之如饴，完全听从安排。坐在副驾位的谢恒亚转过身，向袁琛笑道：“恭喜。”
袁琛立刻投桃报李，“也恭喜你们。”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面，可都听自己爱人反复提到过，早就彼此熟悉了基本情况。无论何时，人们对知识本身总是存着敬仰之心，因此谢恒亚对身为大学教授的袁琛相当尊重。而袁琛一向对虞阡的智慧相当赞赏，既然是她看上的人，那肯定错不了，因而对谢恒亚也十分欣赏。一路上两人对话不多，气氛却很好，几乎立刻就成为朋友。
虞阡将车停在清雅小筑门前的停车场，四人一起走进大门，笑着去了事先订好的包间。
这时，有一辆一直跟着他们的车也停了下来，李宛若充满恨意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咬着牙拿出手机，拨通了曾建纬的电话，以命令的口气说：“我有件事要你帮忙，今天晚上你出来。”
“好好好，你说到哪里？几点？”曾建纬非常热情，简直是受宠若惊，完全不似平时在公司里表现出的高傲冷淡，一副当自己是意大利贵族直系后裔的味道。
李宛若得意地笑了笑，告诉了他约会的时间和地点，便放下电话，将车子开走了。
一周后，由政府出面邀请的翠湖开发区规划设计评审组的专家便到了。不出孙信诚和谢恒亚当初所料，专家组的组长果然就是李秉谦。
为了避嫌，所有专家都住在东方大酒店，任何参与投标的公司都不得与他们接触。
因为专家们都有自己的正职，不能在这里耽搁过久，所以他们到达的第二天便召开了评审会。
每家公司的标书都是全彩色印刷，十分精美，很难复印，因而评审会的形式是先由各公司派人介绍自己的设计，回答专家提问，然后才是评标，最后是否开标，要听专家们的意见。
所有公司都是临时接到通知，第二天就要去东方大酒店参加评审会，允许每家公司派两人进入会议室，一位主讲，一位协助。
无论再怎么保密，大部分公司其实还是提前知道的这件事，都有所准备。恒亚创造和镜像中国这边自然是由谢恒亚主讲，而虞阡成为了他的助手。
两人在家里试讲了两次，配合得相当默契，感觉信心十足，便早早地睡下，养足精神，第二天一早便带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了东方大酒店。开会的时间还没到，两人便到二楼的中餐厅去喝广东早茶。
为了防备在讲述的过程中出什么状况，他们都不碰略带刺激性的食物，全部捡清淡的要。两人就着白灼生菜喝了一碗白粥，吃了几个小小的馒头，就停下手来，一边喝菊花茶一边轻松地聊天，话题当然离不开马上就要进行的评审会。
今天两人都穿得比较正式，但并不死板，品牌是国际知名的，款式介于正装与休闲装之间，既注重了礼仪，又强调了艺术家的味道，颜色也搭配得让人一看就感觉很舒服。他们在窗外相对而坐，落地玻璃外是连绵秋雨，更衬得他们光彩照人，引来了很多注视的目光。
谢恒亚笑道：“好多同行啊，估计都是今天来参加评审会的。”
“是啊，跟我们的打算一样，在这里以逸待劳。”虞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