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找户农家借宿,总比在这儿强。”微生亦见雯夏拖着亮晶晶的鼻涕,一吸一吸的样子,没有再完全听从雯夏,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不是去给别人找麻烦么?”雯夏咧嘴笑了笑,道:“如果我真的被找到,借宿的人家也一定会跟着倒霉的。没关系,只要撑过了今天,还是风平浪静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皇妃在皇宫中不见了一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如果这件事传扬出来,一定是满城风雨,而且找寻她的人也一定会将整个洛阳城都翻个底朝天。
有了上回的教训,雯夏这次不得不思虑再三。如果过快离开,首先她无法掌握洛阳城内的情况;其次马车跑的再快,总比不过追捕的人。在官道上疾驰的一辆马车一定会很显眼,还不如潜伏下来等到风平浪静再作打算。而且雯夏心中还是记挂着那药方,如果能拿到药方,说不定也可以想出戒掉药瘾的办法。
………【第三卷 皇朝贵妃 第一百零七章 身死便埋我】………
雯夏奇怪地看着从城门驾车进来的人,隔的远了,雯夏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还是觉得那人的面孔有些熟悉。破衣破车瘦马,再加上个萎靡不振的跟班,这人还真是穷到了极点,但是看他驱车喝酒时的姿势,这人倒是自得其乐,很享受现在的样子。
“小艾,回去吧。”雯夏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刚才那股近乎疯狂的偏执也从她脑中清除出去了,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理智又回到了雯夏脑中。
不过雯夏转身走出没两步,就听到有人在自己背后说话:“晚来天欲雪,一起喝杯酒驱寒如何?”
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雯夏转头,笑了:“好久不见,你还是这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开口邀请雯夏的便是刚才那穿着破衣架着破车瘦马的人,他将车停在了路边,昂首挺胸站在车头,虽然他个头不高,又头大身子小,还是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但是他站在哪儿的气派便像是便像个手握千万大军的将军。
“刘伶,好久不见,不知有什么好酒请我?”雯夏认出了这个带着三分癫狂的人,初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醉鬼的落魄样子,此刻再见,依然如此。
“好酒没有,竹叶青倒有三坛。”刘伶扬手一扔,将手中的酒葫芦抛给雯夏。雯夏接住了那酒葫芦,与刘伶相视大笑。刘伶扔给雯夏的葫芦里还有小半葫芦冷酒,雯夏拔开塞子凑近一闻,果然便是那带着三分清幽三分出尘的竹叶青酒。闻着酒香,雯夏心中豪气顿生,也不管那酒冷不冷,干净不干净,仰头便是一口……;zZz.com。冷酒入腹。初只感到冰冷冷一条线顺着咽喉一路向下,转瞬间那酒力发上来,又觉得腹中一团火热腾腾地,身上的寒意马上便被驱散了。
雯夏没想到这酒力居然如此之大,刚才一口喝的多了,不小心呛到了自己。这葫芦里的酒和她上次喝的竹叶青相比,虽然味道相似。酒劲却大了不止一倍。
雯夏连连拍胸,鼻涕眼泪一快儿都咳了出来。小艾急匆匆地为她抚背擦脸,好半天雯夏才缓过劲儿来。“咳——刘伶,你这酒可真厉害。”雯夏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将那酒葫芦递给刘伶。
刘伶下了他那破马车。向雯夏这边走了过来,哈哈一笑,道:“忘记提醒你,抱歉的很,谁知道你拿起来就喝。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你若想下毒,早就下了,还用得着等到此时?”雯夏舔舔嘴唇。刚才咳出来地酒渍还残留在唇边,辣的很。
“从前你只是郡主,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可是贵妃,身份不同了。”刘伶拎起不离身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冷酒,慢悠悠地说道。
“哦?那见到贵妃,你是不是应该跪下向我行礼?”雯夏斜眼瞄着刘伶,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忍不住笑道:“刚才你可说过要请我喝酒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不会想要赖账吧?”
刘伶用棉絮都露在外面的破袖子蹭了蹭嘴,又用瓶塞小心地将酒葫芦口塞紧,将酒葫芦翻过来底朝上倒了倒。确定不会有一滴酒洒出来,才笑着对雯夏道:“娘娘若赏脸。
zZz。com在下理应是荣幸之至,可惜我口袋空空,只好去赊账了,却不知那酒肆的老板可否愿意赊账给我这个穷酒鬼。”
雯夏忍不住大笑起来,自从入宫之后,这是雯夏第一次听到别人喊她“娘娘”她还能如此高兴地。从前听人喊她“娘娘”,雯夏只觉得那称谓是个牢笼,很是不喜欢。但是从刘伶口中听来,这却只是朋友间的游戏玩笑,在刘伶的眼中,不管是皇帝还是乞丐,只要能与他同饮,便是朋友。
“你请客,我付钱。”雯夏笑着拍了拍胸膛,道:“没问题,不过我可不要喝你酒葫芦里的冷酒了,虽然够豪迈,但是再多喝一口,我就会醉了。”
刘伶冲着那抱着铁锹坐在破马车上打盹的男子挥了挥手,道:“我今天死不了,你可以回去向夫人交差了。”
什么死不了?雯夏疑惑地看了看刘伶,问道:“刘伶兄刚才是出城去了?”
“在城中喝酒实在无聊,能和我一起喝酒地人也都走了,不如出城去随便走走,一边走一边喝。”刘伶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走路一晃一晃,显然是尚在酒醉之中。
走了几步,刘伶又道:“出城便出城吧,内子偏说我喝酒太多,若是醉死在路边怎么办。我便带了个仆役跟着,如果我走到哪里醉死了,就地挖个坑埋了我便好。身死处便是埋骨处,也不必费心思选什么风水宝地。”
刘伶活的实在太洒脱了,他看什么都无所谓,连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雯夏既佩服又疑惑地看着刘伶,他也不过弱冠之年,怎么就能如七八十岁的老头一般,看的如此通透明晰?能活地如此玩世不恭?
“刘伶兄也该注意些自己的身子才是,酒喝多了,毕竟伤身。若是你伤病了,令阃可如何是好?”
刘伶用一双醉眼看了看雯夏,笑道:“人生不过百年而已,就算我先死了,再过个几十年,她不也要死了?我们的孩子也不过再多活几十年,也会死。这几十年多活少活,也没什么太大地区别,不过是再多看几十年俗人丑态罢了。”但是令阃不会为你而伤心么?”雯夏虽然佩服刘伶的豁达,但是他这样也太没有责任心了。嫁给他的女子还指望着这辈子都靠他呢!若是连他自己都如此不爱惜自己,又如何能给别人倚靠?
刘伶转头看着雯夏,道:“若是来和我喝酒的,便走,若是想要用这般俗人的想法来劝服我,还请娘娘回宫去!恕刘伶不能相陪!”
“好,我不说你。”雯夏轻叹一声,她自己不也想着抛下一切自由自在地活着么?又有什么理由要用世人的观点来给刘伶造个笼子,将本来已经如此洒脱自由的他再关进去,况且像刘伶这样狂放不羁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被拘束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伶又将腰中地酒葫芦取下来,灌了一大口酒,大声吟道:“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攮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麴借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三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这段话听起来文绉绉地,其实翻译成现代汉语,意思就是:有一个德行高尚的老先生,把天地开辟作为一天,把万年作为须臾之间。把日月作为门窗,把天地八荒作为庭道。行走没有一定轨迹,居住无一定房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放纵心意,随遇而安。无论动静都随身携带饮酒器具。只是沉湎于杯酒,不知道其他的。
有显贵公子和仕宦处士,听到我的名声,议论着我的行为。于是便敛起袖子,绾起衣襟,张目怒视,咬牙切齿。陈说礼仪法度,事事非非一起产生。先生在这时候正捧着酒瓮,抱着酒槽,衔着酒杯,喝着浊酒。拨弄着胡须,伸腿箕踞而坐。枕着酒曲,垫着酒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昏昏沉沉第地喝醉,又猛然清醒过来。安静地听,听不到雷霆之声。仔细地看,看不见泰山地形体。感觉不到寒暑近身。利欲动心,俯瞰万物,犹如萍之浮于长江、汉水,随波逐流,不值一提。
雯夏听懂了刘伶的颂,也明白了他地人。他当真便可以做到放纵心意,随遇而安。雯夏想着,或许刘伶这样的人,便算是达到了庄子逍遥游的境界吧?俯仰万物,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烦忧的事情了。
………【第一百二十章 日出转光芒】………
其实这些事情,雯夏是早已经有了计划的,但是没想到郭太后居然用这种方法将她送出宫,这才让雯夏有些措手不及。
在寒冷的冬夜里窝在破屋里过夜,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虽然有棉衣御寒,也点燃了驱寒的火堆,但还是不能阻隔冷风透过门缝儿窗户一个劲儿往屋里吹。
“连累你跟着我受这种苦,真是对不起。”雯夏抱歉地向微生亦愧疚地笑笑,如果不是她这么多心,刚才两个人就可以住在那备好的宅子里,不仅会有暖和和的屋子,还会有一顿可口的饭菜。
“我自然跟着郡主,郡主都能受得了,微生亦有什么受不了的。”
“还叫我郡主!万一被人听去,可就全完了!”雯夏伸出冰冷的指尖轻轻戳了戳微生亦的眉心,笑道:“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这样吧,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如果有人呢,就叫我夏公子,如何?”
微生亦显然是有些犹豫的,他避开了雯夏的视线,道:“这——,微生亦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你直接叫就可以了。既然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喊我的名字?而且我们总要见人的,你不能一直喊我郡主吧?”平等的观念对于微生亦这样从小便身为奴仆的人来说的确是不可理解的,但是对于雯夏来说却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zZz.com如果告诉微生亦,千年以后,平凡的老百姓可以直呼任何人的名字,包括国家最高的元首,他又会是如何一番表情呢?
“是,夏,夏公子。”
“再来试试叫我的名字。”
微生亦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了打气,费了半天力气,才终于将“雯夏”两个字从口中逼出来。而且那声音还小的像是蚊子鼓翅一般,勉强可以让人听到。微生亦平素动起手来身手矫健,就连受了伤也面不改色,但是这时叫一个人地名字却弄得满脸通红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有些像大家闺秀初见外人的样子。
雯夏看着微生亦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想想还是忍住了。“这不是就说出来了么?又有什么敢不敢,可以不可以的。从今以后你就这样称呼我,不要再喊我什么郡主,我讨厌那个称谓。而且我以后再也不是郡主了。”
凑合着将这寒冷的黎明度过去,微生亦便想要继续上路,离开洛阳,但是雯夏却要继续等着。zZz中文网。.zZz.com
“恐怕再等下去,会被发现。”微生亦弄不明白雯夏究竟还在等什么。
“等小艾和苏曼。她们会出来的,这是我和太后的约定。”雯夏叹口气,低声道:“我连身边地人都没办法保护。当初只能将她们带进宫。此刻我走了,怎么能把她们扔在里面不管。”
“可是不能总留在这里等着,再过一夜你的身体也撑不住。”微生亦对雯夏的决定表示自己的异议,“不如先走,等找到落脚之处,我再回来找她们。”
雯夏摇摇头,将身上的棉衣裹地更紧些,道:“不行。要走就一起走。上回我都累地她们受伤,这回无论如何也得见到她们安全出来,我才放心。”火堆中的柴禾快烧尽了,忽然发出“荜拨”一声,隐藏在火堆深处的一块原先未曾烧着的燃料忽然炸开了。将要熄灭的火焰爆发出最后地能量,一下子光芒四射。将屋外的太阳光都遮掩了下去。
火星四射,有几颗落在雯夏的棉衣上,雯夏虽然扑地及时,却也将棉衣烫出了好几个窟窿。
“不过今夜要换个地方睡觉,倒是真的。”雯夏看看衣服上的几个小洞,自嘲地笑了笑,道:“还好只是几个小窟窿,如果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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