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叶颜又一次切换了轻重双剑时,那老人手一软,要刺出的一剑便失了准头,堪堪没接住她砍过去的一剑,眼看着就要被叶颜这一剑砍中,千钧一发之际,叶颜居然将剑势硬生生地停下,然后,利落地后退,收剑回鞘了。
那薛衣人微微一愣,哑声道:“你为何不杀我?”
叶颜冷冷道:“我从不杀自行求死之人。”
这话一说,那薛衣人的面色也不禁一白,只因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年纪如此小,居然已经看出他剑招的本意。
不错,他因着亲弟弟便是恶名昭著的“刺客组织”的首领这件事,十分愧疚,加上想着弟弟一生被自己的光芒掩盖,甚至装疯、另起门户、走入邪门歪道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更是难受得无以复加,便想着,干脆牺牲了自己,让已经失去了武功的弟弟安安稳稳地活完下半辈子,谁知道,他隐藏得这样深的计划,便就这样被叶颜识破了。
花满楼适时上前道:“薛庄主虽有代人受过之意,但也不该如此视自己生命如儿戏,若是庄主真是因此事有何万一,不说庄主的家人该如何伤心,便是薛二爷醒来,又要如何自处?”
薛衣人听了此言,脸色愈发苍白。
楚留香便也劝慰道:“其实许多事,并非想象之中那般复杂,若是能够将心中之事坦然说出,很多怨仇原本也就不会成为怨仇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似乎另有所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方才继续道:“在下倒是觉得,薛二爷之事还是该由他自家承担,而他这些年犯下的许多案子,也只有他才知晓。至于到底如何处置,便不是在下与庄主所能决定的了。”
他的话音方落,已经有人接话道:“不错。正该如此。”
第77章 七十六作美
这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儿耳熟,叶颜看了看巷口,果然在月色掩映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来人居然是追命。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一位了。
最近几次的送信工作也好,善后工作也罢,基本上都是冷血或是顾惜朝、或是干脆他们俩一道儿来办了。
不单只是追命,便是铁手和无情也是一样。他们都许久没有同她“偶遇”过了。
叶颜原本还以为,他们三个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案子去办了。此刻居然见到追命忽然在此出现,虽然不至于太过吃惊,但也多少有些讶异。
当然,比她更讶异的,却是薛衣人、花满楼等人。
楚留香在蝙蝠岛已经见识过了诸葛小花亲临的阵仗,所以对追命带了一队神侯府卫士“从天而降”这事儿接受起来倒很是淡然。看到追命过来,他只摸了摸鼻子,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稍微往后退了半步,就平静了下来。
但是花满楼和薛衣人却是第一次见到神侯府的人。
虽然神侯府的大名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但通常,他们对神侯府也不过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
毕竟,以他们的江湖地位,只要是不犯案的话,神侯府的人基本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此时乍然见到了活的神侯府的人马,而且领头的还是“四大名捕”之一,当然便是十分惊讶。
原本,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追命的,奈何楚留香方才已经直接喊破,他们也少不得说几句客套话。
当然,薛衣人却是客气不起来的,他一看这个阵仗,便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想必,他的弟弟这一次果然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只要不再自己寻死,也就罢了。
他这会儿已经走神去想,如何能够替弟弟争取宽大处理的事情了,故此,话便就愈发的少了。
花满楼却是最不会让场面尴尬的人的,他温言说了几句话,便将场面圆了过去,
追命也客气了几句,不过,面上的表情看着终究还是有些抑郁。
对此,叶颜只是稍微一思索,便就知道,这一位这次大约正是为了追查那刺客组织来的。估计又是剩下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她和楚留香、花满楼他们几个给抢了先。
不过,他们要的那个薛笑人没跑也没死就行了。
交给他们带回去,想怎么审问就怎么审问,想审问什么就审问什么,她这里也省得再跟他那位严厉又慈爱的兄长废话了。
追命一看长公主殿下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殿下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来意。
其实,这个刺客组织的案子,他已经跟了很久了,眼看着就要告破了,先是杀出来个楚留香。然后又见到了长公主殿下,而且她不但自己来了,居然还带来了江南花家的公子。如此华丽的阵容,破这个案子,真是有些浪费了。
他决定,回去之后,就跟世叔汇报,下一回,一定要把最难的案子找出来请长公主殿下帮忙。
他觉得,不管是如何困难的案子,只要是长公主一出马,绝对会“药到病除”的。
其实公主殿下,才是真的“名捕”吧?
而且什么时候,楚香帅、陆小凤和花家公子这样的人物,也开始做起他们的工作来了?
居然做的还不必他们这些专业的差,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
追命一面暗自抑郁,一面自我解嘲,到底还是没耽误上前见礼,然后,没有任何悬念地顺利将薛笑人拖走,准备带回去收监归案。
临走前,他似乎有事想要跟叶颜说,但,到了最后,却仍是没有开口,只是拱了拱手,便就离开了。
自他开口同叶颜说话起,花满楼和薛衣人便一直维持着沉默,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既然见过了神侯府的人,又看到他们对叶颜的态度,那么,叶颜的身份便也就猜得了个*不离十了。
毕竟,折腾了这么久,有神侯府这个随时出现的尾巴在,她的身份,在有心人的眼里,已经并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具体到面前的这两位,那更是不用猜都能想的到了。
叶颜隐隐感觉到了他们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转变,不但如此,近来,江湖中一般人对她的骚扰也少了不少,不知道是她的武功的威慑起了作用,还是神侯府更加卖力的工作出现成效了。
虽然大约有更大的阴谋算计等着她,但她却并不害怕。
不但不害怕,还隐约有所期待。
便就是要这样,才能试出来,这个江湖之中到底有什么人不老实,想要谋算些不该谋算的东西,不是么?
薛衣人看了她一眼,大约知道自家弟弟这一次必定无法善了,沉默了良久,终究长叹了一声,便沉默着转身朝着薛家庄而去。
他来的时候如同个隐居世外的智者一般,走的时候却透出几丝苍凉来。想必,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比旁人想象的更重。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这种“望弟成龙”的心态,她其实倒是挺能理解的。
不过,这一位兄台,比她做的更狠罢了。
想起皇帝弟弟那张满是愁苦的小脸儿,叶颜也没有了什么感叹的心思,见到这里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结束,便就也准备离开了。
花满楼自始至终看着这一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好似看穿了一切,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叶颜对此倒也并没有太过注意,只随着楚留香和他一道儿,又回到了掷杯山庄。
左轻侯却没有在大厅中等着他们,他的管家左升面色凝重地守在大厅门口,说是请他们去庄主的院子里去相见。
左轻侯的院子很大,但人却并不多,还没进门,叶颜就发现,他的院子里头居然站着一个妙龄少女。
叶颜他们进门的时候,她正背对着院门静静站立。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音,她缓缓转过了头来,居然是个极漂亮的姑娘。
一见到这姑娘,楚留香不免就愣了愣,想必是个认识的。
不过,他的脸上却微微露出了些纠结之色,这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他竟似有一种奇异的感应之力,能轻易地分辨周围的人群。故此,还是他先了楚留香一步,柔声问道:“左世妹,是你么?”
那少女听得这一问,眼圈儿立刻红了,居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一头撞进了花满楼的怀里,嘶声道:“七哥哥,我爹爹他,又病倒了。”
花满楼似乎早已经算准了她行动的方向一般,一面往前走了半步,一面巧妙地用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微微拉开了距离,硬生生地把这少女扑入他怀中的、略显得亲密些的动作给扭成了寻常兄妹般的重逢。
那少女这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太激动,以至于忘记了这已经不是小时候、可以肆意任性了。
大家都已经长大,不但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便是昔日的“七哥哥”也同平素不一样了。
不知道站在他身边的这一位姑娘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但想必,至少是他很看重的人罢?
她心中滑过一丝极其轻微的失落感,似乎忽然感觉到了成长的疼痛,然则这一次,的确是她做的过分在先,当下也顾不得伤感和尴尬,一面红着脸朝着叶颜投去了一丝带着歉意的目光,一面却也还是吞吞吐吐地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叶颜对她的脸红微笑视而不见,对她的话倒是听进去了几句。弄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她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想笑:她就是说什么哪里有那么多“借尸还魂”,原本还以为这姑娘同她是自大唐而来的一样,也是有了难得的奇遇呢,原来却不过只是个计策。
爱上了世仇家的儿子,不但想同他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还想化解亲爹和公爹之间的仇恨,阻止他们年内就要进行的决斗,这位姑娘还真是挺拼了。
如此非常之事,也怪不得,要用这样的非常之法。
也亏得他们能想出来这样的妙计。
只是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左轻侯,被折腾的有些惨罢了。
而且他们那“李代桃僵”的计划要真正实行,还要左明珠的心上人薛斌的老爹薛衣人点头才可以。
这也是他们找了楚留香来的原因。
因为他的面子大,武功也高,又好管闲事,去应付薛家那位老爷子,最是合适不过的了。
最重要的是,他有成人之美之心。
如此,这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
不过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花满楼和叶颜也来了。
这么多人一来,她便知道她的所谓妙计大约很快就会被拆穿。
而且,她低估了自己对老父亲的重要性,自己这一“死”、一“还魂”,折腾的老父亲的病情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不说,请来的楚留香还因此而受了伤,她便愈发觉得过意不去了。
她一面说,一面赔罪,最后简直已经到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程度。
楚留香和花满楼都是怜香惜玉的人,当然也就忙着劝慰,并且为了美人甘愿效劳了。
叶颜围观了一会儿,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就又准备撤退了。
没想到,刚刚退了两步,那左明珠却已经追了出来,朝着她道:“叶姑娘请留步,明珠有话,想要对你说。”
第78章 七十七问情
听得左明珠出声叫她,叶颜倒是有些诧异。
因着她既同这姑娘不熟,也完全没有想跟她熟悉起来的意思,完全不明白,她这会儿做出这个举动来,是要干什么。
不过,她既然开了这个口,叶颜也不好当场当做没有听见,便就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
就这个功夫,那姑娘已经奔到了她的身边,微笑着道:“这两日辛苦叶姑娘了,不如到我院中小坐,也好等着七哥哥和楚公子归来?”
楚留香和花满楼拗不过这一位左姑娘的面子,已经亲自去薛家庄当说客、顺便做媒了。这事儿她方才已经知道了,然而她却并不想要留下来等他们。
她出来游历,一向随心所欲,大家投缘就聚在一起,缘尽就散去,有缘自会再见,无缘也不必挂牵,如此便已经很好,又何必再强求什么呢?
至于等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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