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萌一阵笑,自恋满分。
一转眼,又好像想起什么似得,齐萌歪着头看了对面的阴月月一眼,又对褚未央说:“告诉你吧,我最近看透了一个人。”
褚未央颇有兴趣:“哦?男人还是女人啊?”
齐萌冷哼道:“男人 ?'…'早看透了!当然是女人,看透了以后才发现一个人的虚伪、可怕、恶心。一想起来,从骨子里往外作恶。”
褚未央来了劲儿,用胳膊肘顶着齐萌的腰:“说说,怎么回事儿!”
齐萌露出神秘并嘲讽的笑容,慢悠悠眨眼的同时,甩下一句:“等着看好戏吧。”
话音一落,阴月月的右眼就开始狂跳。按照这个频繁劲儿,接下来不是会破财就是会失恋,相比之下,她情愿破财。
下课前十分钟,阴月月开始觉得肚子痛,强忍着早退的冲动撑着额头皱着眉,暗骂早饭的冰橙汁和花生吐司。这时,邮箱发出了“叮咚”声,抬头一看,群发邮件,名单包括交换学生的所有人,只出了几个不合群的独行侠。
点开一看,阴月月整个人都蒙了,十几秒钟都没醒过闷而来,只是呆呆傻傻的看着里面的文字——
“我最近很烦,非常烦,没事别惹我,有事更不要惹我。”
“上次的数学考试谢谢你,补习成效显著,再接再厉!”
“我昨天见到你新女朋友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不想背后说人,但我不得不说,你眼光很差。”
“不知道别的学校的学生是怎么相处的,我们班没一个善茬儿,人前一样,人后陷害,这就是生活富裕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最佳体现。”
“上礼拜我生日,除了你们,没人记得,我爸妈都出差了,当没我这个人。”
“我们年级的美术老师妒忌心特重,典型的中年妇女。我画的画最好,可我从来都是擦着及格线,那天她还当着另一个同学的面数落我,说我自高自大,眼里没有尊师重道。那个同学假好人的劝她,还叫我道歉。”
洋洋洒洒的五千多字,点缀了下课前得十分钟,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惊叹声此起彼伏。
谁的邮件?
写给谁的?
这说的是哪班?
又是谁背后说人 ?'…'
美术老师是不是众所周知的那位?
精彩,绝伦。
最大亮点是落款:《交换日记》——月
顾不得身边的窃窃私语,也顾不得旁边一个招人厌的男生问她“诶,这是不是你啊”,阴月月白着脸站起身,抖着手收拾东西,不发一言的低头走了出去。
她没有狂奔,只是大步的走,一路走进了洗手间,对着池子闭眼喘气,又低着头走进隔间,撂下马桶盖,坐在上面默默忍耐和顺气。
在心里问候了齐萌的祖宗十八代,阴月月一边笑一边哭。
笑自己的二百五,哭自己的自作自受。
“看透了以后才发现一个人的虚伪、可怕、恶心。一想起来,从骨子里往外作恶。”这句话是齐萌说的。现在阴月月彻底明白了齐萌是说给她听的,并且她很想把这句话还给齐萌。
齐萌,论起恶心,咱们半斤八两!
齐萌,你说的好戏真是好看!
齐萌,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本《交换日记》是阴月月和丰铭的。
一年前,阴月月迷上了学校流行的交换日记风,跑到一家精品店花了三十多块买了个女孩子一眼就会喜欢的哥特风封面笔记本,不花哨,但是有个性,黑色的内页上画着银灰色的线条,需要用白色的油水笔写字。
当阴月月把本子交给丰铭的时候,丰铭说她幼稚,阴月月很没面子,当场拿起本子走人,边走边说:“不要算了,我给单町。”
丰铭把阴月月拽了回来,一脸无奈:“得得得,那我就勉为其难,随便敷衍你几句?”
阴月月斜眼看他:“你可以试试。”
意外的是,第一次交换,丰铭那手好看的字就写了半页。
当然,他的字体大了些,内容不用太多就足以撑起一页纸:“最近在忙签证和护照,我和单町的学校都找申请了,你的数学加把劲儿,别我们前脚走,你这小姑奶奶后脚就抱零蛋。”
阴月月紧张的打开本,兴奋地落笔:“我今儿和老妈吵架了,没地方去,一个人看的电影,后来想到你们,给你们打电话,全都不接。”
丰铭:“我这儿有点事,单町刚看上一姑娘,暧昧期。”
阴月月:“你们换女朋友的速度就不能和国情接轨么,下流。”
丰铭:“没事发邮件、发短信、打电话都行,干嘛老写这个破本儿,你们女孩子真复杂,尤其是你,小人精。”
阴月月:“那些都没意思,这个可以练字。”
丰铭:“单町差点看到这本儿,被我晃点过去了,他逼问了我一天。”
阴月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天单町也看到我手上抱着这个了,他问我哪来的,我照直说了。”
回忆起这些发泄在交换日记里的调侃,严格来说,每一句正经话,可是透着亲密,这就是阴月月要的效果,只存在于丰铭和她之间的。她敢打赌,没有一个女生敢对丰铭提这个要求,因为那些他所谓的女朋友都是花枝招展的花瓶,瞧不上小女生的无病呻吟范儿。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可现在,这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笑话。
之后的几节课,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个月和神秘男人的“秘密”。
月是谁,都知道了。
关键是,那男人是何方神圣。
一向对男生不加辞色的阴月月被所有男生和女生在背后嘲笑。
在男生眼里,她骄傲的无理,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骄傲,凭什么骄傲。在女生眼里,她可笑,不管干什么事都拿着一股劲儿,有穷横的气质。
这样的阴月月,也会有对象交换笔记?
真够雷人的。
社会学课上,那个招人厌的男生递过来一张纸条:“那男的谁啊?”
阴月月握着拳头,回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男生将纸条旁边的三个同类看,一起小声笑,然后又写了一句传过来:“我放个屁,也和你有关啊?”
阴月月团了纸扔在一边,正巧听到社会学老师说道临堂测验,她又一次蒙了,昨天的重点完全没看,就算看了也都被刺激丢了。
现在,她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对着白纸发呆。
旁边的外国男生埋头画小人儿,没有让那张纸孤单,可阴月月没那个心情。
十分钟后,后面的中国同学都交了卷,齐萌也站起身将卷子交到前台,转身回来经过阴月月身边,扔下一团纸,动作明显。
阴月月瞧见了,社会学老师也看见了。
阴月月奇怪的看了齐萌一眼,本着不服输不退缩且好奇的精神打开了纸团,一看之下,第三次蒙了。
那是考试答案。
社会学老师上前把纸团拿走,用不冷不热的声音叙述阴月月作弊的事实。画小人儿的外国男生讽刺的发出嘘声,所有人都将目光奉献给阴月月的后脑勺。
阴月月通红了脸,张着嘴想辩解,可她不会说,也不会解释这是她被陷害的。
“陷害”的英文词怎么说?
阴月月的脑子给她的双手下命令,催促它们快点打开快译通,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社会学老师在她的卷子上写了0分。
当铃声响起的时候,齐萌走了过来,一手抱着她的黑色文件夹,一手撑着阴月月的桌面,用半个班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邮件恶心了大家,我就替大家送你个回礼。”
招人厌的男生四人组高呼:“干得好!”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好似是哪本台言里女主和女配针锋相对时的精彩对话。
阴月月很想有样学样,可此时她连冷笑也撑不起来,被现实和阅历拘束着,她摆不出那些台言里所谓的冷艳高贵的笑容,她只知道攥着拳头,完全没力气收拾东西。
但她还有力气说话:“发邮件的是傻X。”
齐萌脸色僵了一瞬,笑道:“你怎么骂你自己啊?”
“我骂的是傻X,是谁谁心里清楚。”
“诶诶!瞧瞧,还有自己骂自己傻X的诶!”后面的男生跟着吆喝。
敌众我寡,耗下去对自己没好处。
有了这个认识,阴月月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拿起所有东西走了出去。
依旧是大步走,没有狂奔。
不是她不想,而是走廊里的学生太多,环境不允许她当个保龄球。
走到储物柜前,阴月月抖着手扭着密码锁,三次,都没成功。
第四次,仍是失败。
阴月月烦了,捶了储物柜的门一下,手关节痛的发麻。
一起共用储物柜的刘琴正巧了走了过来,和阴月月打了招呼,替她将密码锁打开,然后问:“你没事吧?”
阴月月看了刘琴一眼,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低头翻找储物柜,烦的乱七八糟,充耳不闻刘琴的话:“我说,你找什么呢!”
东西翻了个遍,果然不见《交换日记》。
谁拿的,不言而喻。
“碰”的一声撂下文件夹,阴月月瞪着刘琴:“你拿了我的东西,然后交给了齐萌。五千多字的邮件,你们不会打了一个晚上吧?真够辛苦啊!”
刘琴一脸慌张:“你说什么呢!不是我拿的!”
“我昨天放在储物柜里忘了拿,学校分配两人用一个柜子,密码只有我和你知道,不是你拿的,难道是它自己长腿走的?”
刘琴好笑的别开脸,又看回来,道:“大家都说那邮件是你自己发的,因为你不甘寂寞,因为你显摆,因为你有病,我开始还不信,这倒好,你倒诬赖起我来了!阴月月,我一直给你好脸色看,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刘琴边说边用食指戳阴月月的肩膀,扬着下巴,挑眉眯眼。
“怎么了!怎么了!”褚未央走了过来,站在阴月月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矮她半头的刘琴:“你有病吧,找抽呢吧!”
“啪”的一声,刘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褚未央抽了个嘴巴。
刘琴傻了,捂着脸,脑子发懵。
周围的外国学生一脸惊叹,还有人吹口哨表示精彩。直到铃声响起,围观者纷纷散去,只留下当事三人。
——当秘密被人撕破了撒在人群中,请别惊慌,那仅仅是人生的一个组成部分。没有了它,就没有所谓的处事不惊。
作者有话要说:
谁没年少轻狂过,青春无失败,青春无罪,年少轻狂时做的事,都只能用年少轻狂去解释,和对与错无关。
Chapter 04
刚上高中的时候,孤僻冷面不合群的阴月月曾有个阴暗的想法。希望那些对不起她、看不起她、得罪过她的所有人一起坐上一辆大巴车,开上高速公路,飞下高架桥,粉身碎骨。
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只有一次喝醉了对单町提起,单町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每个人都有极端的时候,我也曾诅咒一些人没有好下场。”
单町的话成功的治愈了阴月月的自我唾弃,她释怀了,并且逐渐发现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可能是一瞬间,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持续很久,所谓诅咒,也大同小异。
此时,看着冷着脸的褚未央,面对白着脸的刘琴,阴月月竟没有了诅咒的兴趣,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一句话都不想说,不想阻止褚未央,也不想质问刘琴。
因为,事实本就摆在眼前,无须怀疑。
褚未央一步步逼近刘琴,用她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一直戳刘琴的脸,几下就戳红了一片:“你刚才在这儿放什么屁呢!”
这种戳法,就像刘琴戳阴月月一样,只是更不客气。
刘琴张口欲言,估计是吓得,“我”了好几回才吐出句话:“我没有!是阴月月胡搅蛮缠!”
“谁胡搅蛮缠?”
褚未央又抽了个嘴巴过去,声音不打,用劲儿不足,可足够侮辱人。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嗯?你说谁?”
刘琴被抽急了:“不信你问她,上来就说我偷她东西!”
褚未央转头看了阴月月一眼,只听阴月月倔强的回了一句:“我没有冤枉她。”立刻抡圆了胳膊,又要抽。
“褚未央!住手!”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教数学的中国老师不敢置信的站在拐角,然后快步上前,站在褚未央和刘琴中间,对着褚未央怒吼:“你怎么能打人!你们干什么呢!已经上课了,你们知不知道!”
阴月月一愣,差点以为数学老师关心她的课被人旷了更胜于刘琴被人打。
刘琴捂着脸开始眼眶泛红,憋了几秒钟声音也哑了,站在数学老师背后道:“阴月月说我偷她东西,褚未央替她出头……”
数学老师刀子似的眼睛射向了阴月月:“你有证据么?”
然后又扫了一眼褚未央:“现在,都给我回去上课,下课后来办公室!”
经验告诉阴月月,凡是老师掺合进来的事儿,没有能解决的,不是被搞得更大,就是用“你们以后和平相处”或是“你给他道个歉”这类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却只会加深仇怨的话掩盖。所以,下了课以后,她们谁也没去办公室。
老师在后面叫,阴月月和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