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我们进行了月光浴,在宿舍楼楼顶。这不知道是谁先想出来的,聪明。当它蔚然成风时,我们也加入了。不过它真的是个好办法,懒得去食堂旁边的水房打水,再要提到五楼。于是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到水管去接一桶水,然后放在阳台上晒,这样到晚上的时候水就不不那么冰。到晚上的时候大伙一起摸黑拿着睡衣,提着桶到楼顶,不用在洗手间里排队,在偌大的楼顶随意找个地方便开始令人遐想的月光浴。因为学校地势比较高,这栋楼算是很高的了,四周还有高高的护墙,所以安全性还是挺高的。常常是室友们找一块地方一起边洗澡边聊天,而我总是呆在玲的旁边,让她继续给我讲昨晚她没有讲完的名著《飘》,硬是讲了一两个星期才讲完。不过最惊险的一次,莫过于在稀稀落落的小雨点和雷声中洗澡。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但看着她们那么英勇地上去了,再看看洗手间里那么多人排队洗,于是也跟着冲上去了。边在楼顶洗澡,边听着雷鸣,看着天空上划过的闪电。我赶快用水冲了一下,就跑了下来,她们还在那悠闲着聊着天,让我无不生佩服之意。
拥挤的教室夏天高温时确实不适合正常的人居住。学校的学生接二连三的中暑了,于是学校决定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家。我把桌子、凳子腿上的蜘蛛网用扫把扫掉,然后把灰尘擦掉,把包放下,拿起家里的电话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回家了。“女儿,你知道吗?听说某某的在这打工的亲戚说某某因为在学校考什么的时候作弊,被开除了,现在又回来复读,好像也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那个复读学校复读……”
我一下子傻掉了。某某,也就是风筝。
一当美好的幻想与现实靠近,总会死得那么壮烈。尽管我知道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他就像是青花瓶,一旦被碰碎了一点,就会出现明显的白色。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呢?
他曾经是我们那儿那一年考得最好的学生。他总是那样的文质彬彬,那样的谦逊有礼……
到了回学校的时间。前几天倒是凉快,现在天气又变热了,闷热得让人心烦意乱。在烈日下暴晒了很久的车子,就更像一个蒸笼。我坐上车,车里已经满了,但贪心的老板还想再捡几个乘客塞车道缝,迟迟不肯发车,乘客们也纷纷催促抱怨起来。我透过喧嚣,竟然看到了他,风筝。感觉他老了许多,胡子也长了起来,眼神浑暗,像发黄的白炽灯光,黯淡无神,像是蓄满了睡眠。他站在过道上,手握着扶手,大大小小装书的袋子堆了一地。他转向一直盯着他看的我,看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他认不出我。也是的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我呢?而我竟对这个自己日盼夜想的人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倏地明白了,在现实中我们不过是陌生人。
破了,我的梦。可为什么破了后,反倒觉得轻松?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自己的爱好像不是在无法追回的回忆中,就是在不可企及的梦里,现实中总是一副矜持的样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在梦中期待却在现实中抗拒。我的早恋后遗症!
我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的人。总是在追求着,追求难以企及的传说中更美好的东西。于是跑啊跑,跑得汗流浃背,甩掉一件件的衣服——外套、毛衣、衬衫,到最后,剩下了什么,只剩下陌生地方的光秃秃的自己。
梦破了,人空空的。我嘟着嘴懒懒地伏在桌上,将腿在桌在下尽量往前伸,希望可以感觉到风,感觉到凉爽。
某天中午吃完午饭回宿舍休息,我又看到了圆。这次她没有哭,但是眼睛肿肿的。她说她无法面对下降的成绩,无法面对成绩单上的排名,无法面对老师,面对父母,她说她觉得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
有一次当我们在教室里与飞虫和热气做完一天的斗争后,满头大汗准备去楼顶月光浴时,从楼顶折返的人们告诉我们,通往“月光圣地”的“金色”大门被锁上了。因为月光浴活动的动静太大,被学校发现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热的三伏天也过去了。
九月一号真真正正地步入高三。依然是老师们的一番激励之词,教室里就如刚开学似的沸腾了起来,大有一种豁出去拼了命的感觉。
开学后的换位,同学们都尽力往前排拥,夏坐在前面的第一排,而文坐在夏的后面。连一向坐在后面潇洒的宇也做到了第三排。前排的粉笔灰依旧很浓。
自己在这气场的熏染下,尽也量往前坐。可惜上次考得不太好,前面好点的位子都没什么了,东一个西一个地被别人占了,也只是坐到了倒数第三排。他问我旁边有没有人坐,没有,然后他和我成了同桌。他已经一连好几次考倒数第一了,李凯。
高一、高二的课本都搬回到抽屉里,和高三的放在一起。抽屉里要整理得整齐才放得下零食,饼干、干吃面。新订的备考资料也都搬回来了,书架上又多了六本厚厚的书。看着它既给人以满满的斗志,又感觉到很大的压力。桌面上的书架压弯了,把它掰正,然后用买的副新书架套在外面。
然后就开始了更加忙的忙碌,忙啊忙啊!教室前面墙壁上高高挂着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六门课的老师,六位课代表,十二种不同的催作业的声音在一天十五个小时,接连着上映。然后每天复读着。心烦也被复读着,心烦到麻木。匆忙也被复读着,匆忙到,顾不上抬头看看时钟。因为抬头、看时钟这两个动作会发。自己有时候会禁不起感叹道,五分钟可以做好多事啊!有时考试的最后五分钟突然想到了某到题的解法,或是突然想到某个地方做错了。考试、考试,每天的课几乎就是小测试,然后讲试卷。没时间安排考的试卷,就成了作业,大堆额外的作业。
大家都在忙着,忙着怎么忙也忙不完的作业。陈伊没和我一起去吃午饭,为了赶出课代表们已经催了好几遍的作业。胡文一下课就伏在桌上补眠着。大家都是各自窝在自己的课桌前,累得不想说话,谁也都没有心情,有空余时间,赶快拿来补眠。回到宿舍,匆匆洗漱完,灯熄了,也安静了,然后听到的是重重的呼吸声。
而我又开始失眠。我埋着头看书做作业,倦了的时候就坐着发呆。我也怕打扰了他们,那些忙碌的人们。而这个时候只有他陪着我,然后给我各种各样的爱,风筝。我把青花瓶转了一百八十度,将破碎的地方转到看不见的方向。
现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都扭转了,我们变成自己同一届的了,我们也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们相距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我不自觉地用起了啊Q的精神胜利法。
几乎每个星期天下午休息时间,我都去公园坐会儿,因为在那儿有他的气息。而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和风筝会在那里相遇。他应该也很喜欢那个公园,跟自己一样。而我的这一“嗜好”越来越强烈。
某一天一上午,我都坐立不安,那种预感越来越强。中午放铃声一响,丢下笔,就跑到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园,把刚才在公园下面的地下超市里买的吃东西放在石桌上,坐在棕榈树下的长木椅上,边吃边等他。因为昨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有一股声音对我说“明天中午我们在公园见面”。我有预感,他会来,而今天早上那约定又在我的耳边叨念了好几十遍。
可他没来。理所当然的他不会来。
而我总是这样不断地在失望中为自己创建希望,然后再在现实亲手打破希望。一呼一吸。自己呼出希望,然后在从现实中吸进失望。
我的成绩下滑了,或者说是我感觉不到有什么起色,亦是心中的“满分”情节在作祟。得过第一后,什么才是不退步?便是再次拿第一。而最近的我己许久没得第一了。得了第一名后,第二名、第三名感觉就像是种折辱。而习惯第二名、第三名总是需要时间。心有不甘,却又手足无措,只觉得力不从心。努力,却看不到有什么变化,看不到进步,也没有进步,只是贴在前面墙壁上的成绩表的排名在嘲笑着自己,“你又被挤下去了”。
放假回家,走在路上,左邻右舍就问,胡穗,以后是考清华还是北大啊?
可我想说:“我考农校,争取学种田,然后学成归来。”以此作为讽刺。
有时候觉得自己做的无非是困兽之斗,就像梅和晓那样,甚至会消极地觉得努力不努力都是一样的徒劳。其实自从得知哥哥高考失利时,就觉得自己是只困兽。而之后的那次统考,看着卷子,竟没有一点下笔的冲动。只是傻坐着,听着满教室的笔尖与试卷摩擦出的沙沙声。
自高三以来,宇已经连续几次考第一了。第一次让我承认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异的,就是宇。以前自己总是倔强着不承认。现在明白了所谓的学习方法不对,亦可称之为悟性不够。
在教室里长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在整个教室都安静的时候,突然大声喊出一长串的英语,因为和别人打赌,敢不敢在教室里大叫。课间,在教室里大吼李阳疯狂英语,或是李白和嵇康的豪放、自命不凡的诗文。星期天下午半天假后,晚上上晚自习,最后一个进教室。这就是宇,让我佩服的宇。以第一名分入班级的宇,几经沉浮后,高三又崛起,稳坐在第一名。
看到宇,穗儿总能联想到哥哥。曾经的哥哥也是被誉为“聪明的人”,就像宇这样。在别人眼里的哥哥就像是在我眼里的宇一样。哥哥也很潇洒,就像妈妈说的考前还去打篮球,上网。只是哥哥每次放假了,没人的时候,就躲在家里苦战。
而我的成绩变得不是那么的稳定了。我也听说现在班主任不仅要竞争班级排名,出勤也有专门的学校领导来抓,早自习要跟学生一样起早床,不然会扣奖金。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侧过头,看看窗外的树、鸟、阳光。当我把眼光撤回,转向教室,满是陌生人。忙碌的时候,教室里又都满是陌生人。眼光掠过旁边的李凯,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连续好几次排在倒数,但每天看着总是那样的潇洒,可以那样轻松地与别人谈笑风生,谈NBA。那是我羡慕的生活,而这也许就是他考倒数第一的原因。在我的固有的想法里,成绩不好的人都是些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人。
生活本可很美好,只要自己不和自己过不去。可有时自己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我觉得力不从心了。
我看了看把头藏在书架下面玩手机游戏的李凯,然后伏在桌上,眼泪淌湿了胳膊下刚才正做着的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人会在意我是否哭了,就算知道我哭了,也没有人理我。冷漠!真是冷漠!眼泪不禁涌得更猛了,鼻涕也不断地跟着眼泪往下流。而哭也不敢哭得太久,怕耽误太多的学习时间。
“昨天你怎么了?” 第二天早自习,我狂读完一本英语书,歇口气儿,准备换另一本书时,凯转向我。
“没什么。”
“是因为压力大?”
我不怎么想理他,差等生,堕落的差等生,自作自受的差等生,我看不起的差等生。
“是因为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的。”
“是压力大?”
凯的温柔和耐心让我敌不住,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觉得压抑?”
“嗯。”好像也不全是因为压抑。
“像你学习这么好,怎么会……”
“不要再说我学习好!学习好又怎样?”
“哦。那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昨天看着你哭,我也不敢问。”
“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意义,没人在乎我……”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涌下来。
“昨天看到你哭,也不敢问,因为有很多人在难过的时候喜欢独处。”
“可我喜欢在我哭的时候别人给我安慰!”
李凯笑了,笑穗儿如此类型的直率!
跟凯坐在一起后,穗儿哭得越来越多了,像是知道有人到时会给安慰。一感觉到孤单了,压抑了,感觉到被冷落,找不到自己,就掉眼泪。
事实上穗儿是一直以来都是个爱哭的女孩。只不过到现在,连掉眼泪也随着机械化的生活机械化了。可能是心脏就只有那么大一块地方吧,到一定的时间,压抑的满了,就需要宣泄。哭这种自然生理的发泄方式,总比大叫,摔东西要好吧!不影响别人,也对自己的身体有益。妈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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