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时薄湛也端着肉片回来了,看霍骁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顿时好奇地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卫茉凉凉地说:“在聊相公的情史。”
“噗——”薄湛一口酸梅汁呛在嗓子眼里,好半天才缓过来,瞠着双眸说道,“净瞎说,为夫哪有什么情史?”
“那日去秦府,有几个姑娘瞪着我眼珠子都快瞪穿了,姝姐姐说都是你的烂桃花。”
薄湛长叹一口气,敢情这是在翻旧账啊!
“夫人,那一厢情愿的事儿也怪我啊?”
卫茉冷幽幽地睨了他一眼,擦着嘴说:“我吃饱了,相公,霍大人,你们慢用。”说罢,她起身回了房间。
薄湛瞅着她的背影,冷不丁问了句:“你说她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霍骁哈哈大笑,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给他指了条明路。
“她这是逗你玩呢。”
☆、擂台比武
半个月后,番邦使臣到达洛城。
其实在来之前就因为这事起了分歧,煜王认为在区区行宫接见使臣未免有些失礼,传出去了恐有仗着国势强大欺人之嫌,建议等一切事毕再去避暑也不迟。齐王却直谏煜王不应屈尊就卑,有损天。朝颜面,两方各执其词,争得不亦乐乎,唯独云怀站在中间一言不发,闲得像在看笑话。
皇帝素来偏爱齐王,经他一说,也觉得无须太过迁就这些附属小国,当即决定照原计划去行宫避暑。
后来云怀与薄湛聊及此事,只说多年不在中枢,没想到朝局还是一边倒,煜王固有贤名在外,却输在帝宠二字之上,再如此下去,朝野定会一片乌烟瘴气。薄湛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半个字都懒得评价,以准备擂台赛做托词,悠悠回了南院。
说到擂台赛,这是每年使臣来朝时的固定节目,内容很简单,就是一对一比武,但由于参赛者来自不同国家,武功招数皆有很大差异,所以场面非常紧张刺激,很受欢迎。作为东道主的天。朝来说这种比赛是不能输的,所以参赛之人都要经过精挑细选,去年是禁卫军统领杨晓希、天机营统领谢筠和少将军钟景梧,今年谢筠没来就换成了薄湛。
按理说,薄湛执掌京畿守备营,乃是朝廷一员大将,派他出战无可厚非,可他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所以直到出战前都还臭着一张脸。
卫茉对他这种状态有些不放心,一边为他更衣一边安抚道:“集中精神好好打完这一场,我在台下等你。”
薄湛面上清冷之色稍减,低声嘱咐着她:“今天人多,你乖乖坐在席位上不要乱跑,霍骁就在边上,有事跟他说便是。”
“知道了。”卫茉浅声答着,顺手替他除下了常服,精壮结实的肌理顿时裸。露在眼前,看得她心跳加速,然而当目光滑到他背后时,立刻凝成了薄冰。
背上全是旧伤。
卫茉无法形容这副景象有多触目惊心,将近十条伤疤横七竖八地爬在皮肤上,凹凸不平,狰狞而坚硬,其中最长的一条从左肩划至后腰,几乎贯穿整个背部,如此严重的伤,连她这个长年打仗的人看了都有些发颤。
许久不见动静,薄湛奇怪地转过身来,见卫茉脸色发白地盯着自己身后,霎时明白了一切,随后握住她的肩膀,声音低哑地说:“是不是吓到你了?”
卫茉没有回答,反问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都是以前打仗时留下的。”
说完,薄湛迅速拿起她手里的衣服穿好,遮了个严严实实,不再让她细看。可卫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敷衍,她很快就想到,薄湛五年前接管了京畿守备营之后就再也未出征过,而从伤疤的颜色看来显然是近两年的,他没说实话。
可他为什么要骗她?
卫茉细数着嫁给薄湛以来的点点滴滴,发现除了与欧家案子有关的事以外薄湛从来没有瞒过她什么,难道……他的伤也涉及到这件事?
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似流星般划过。
“比起那个深受重伤把她从边关带回来的人,你的付出简直好笑!”
卫茉陡然僵住了。
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早该想到的,当初去边关救她的人就是薄湛,他这一身伤,应该是在带着她的尸体回天都城时被杀手袭击造成的,他不愿说实话是怕她往下查,更怕她有心理负担。
这个男人啊……即便到了此刻仍然坚守着温柔的防线,教她怎么办才好?
卫茉忽然紧紧抱住了薄湛的腰,眼中水光一闪而逝。
“怎么了?”薄湛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隔了很久她才闷闷地说:“赢得漂亮点。”
薄湛扬唇一笑:“放心吧,那些个蛮夷岂是你相公的对手?”
卫茉难得也绽开了笑靥,如明珠生晕,清婉动人,看得薄湛心尖一颤,埋头便吻住了她,她连忙推着他的胸膛羞恼地低叫:“你别闹,该上场了。”
外头适时响起了密集的鼓点,薄湛无奈地放开卫茉,又摸了摸她嫣红的脸颊才道:“回席上等着我。”
卫茉点点头,整理好衣裙离开了房间。
从后台到席间并不远,只要从这个四合院的后门出去,再穿过一条花。径便可到达,但由于盛况空前,四周都派出了禁卫军把守,后门已经禁止通行了,为免横生枝节,她只好从另一头的侧门离开。
这条路是绕了远的,卫茉脚步不免急了些,在穿过月洞门时也没注意对面有人过来,留风一早听见拐角处有脚步声,步履一旋,及时勾住卫茉腰间的玉绦把她带到了墙根下,这才没跟他们迎面撞上。
那两个人并没意识到墙的这边有人,径自往前走去,嘴里叽里咕噜说的不知是哪国话,留风并没有在意,正要踏出月洞门,被卫茉一把拽了回来。
事有蹊跷。
留风非常机智地没有出声,等那两人走远了才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卫茉问了句看起来毫无干系的话:“留风,今天的赛程里有祁善么?”
“好像没有,我记得侯爷说过,要到第三天才有祁善的比赛呢。”
“这就怪了……”卫茉紧紧皱起了眉头。
祁善国离瞿陵关非常近,她戍守瞿陵关多年,也懂得一些祁善语,刚才路过那两人分明提到了什么暗器毒。药一类的字眼,若是想捣鬼的话,今天没有比赛他们来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不安,揣着疑问回到了席上,这时第一场比赛已经开始了,霍骁看她来了,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微微倾身与她低语:“怎么才来?路上遇到麻烦了?”
卫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观望一阵,就没对霍骁说出刚才的事,只轻轻摇头。
周遭忽然响起了欢呼声,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第一场结束了,禁卫军统领杨晓希以完胜之姿立于擂台上方,正向众人挥手示意。
“赢得还挺快。”
霍骁剥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百无聊赖地等着下一场开始,完全不像边上的官员们那般意犹未尽,仍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精彩之处。
留风也在卫茉身旁跪坐下来,给她斟了杯铁观音,又剥了一大把松仁,可卫茉动都没动,仿佛还在想刚才的事,就在此时,一道俊秀的身影缓缓踱至跟前,卫茉垂着眼眸没发现,霍骁却立刻神色一整,不复方才的悠闲。
“你来做什么?”
秦宣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背着手轻描淡写地说:“那边视野不好,想到师兄这来借个光。”
霍骁刚想回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右边扫了眼,卫茉果然正看着他们,他眼角一沉,心想若是一会儿吵起来了卫茉定然着急,秦宣心思细腻,万一让他察觉到什么就不好了,于是心一横,让出了边上的位子。
“多谢师兄。”秦宣衣摆一掀坐到了霍骁左边,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方道,“下场就是小侯爷对乌风国的特使了吧?听说他人高马大,极为凶猛,不知小侯爷能不能赢。”
说罢,他有意无意地往卫茉那边瞟了一眼,霍骁手中的折扇唰地撑开,一摇一摆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好久不见,师弟倒是越来越幽默了,就乌风国那几个人,加起来都不见得能打过我,难道还能赢了小侯爷?”
秦宣噙着一缕幽眇的笑,别有深意地说:“那也不好说,兴许人家有秘密武器呢。”
听到这,卫茉的心跳漏了一拍,捧着茶盏的手骤然握紧。
不容她乱想,震耳欲聋的鼓声再次响起,对战双方已经登上了擂台,薄湛一袭干练的灰色劲装,胸口附有刃甲,腰别三尺长剑,威风凛凛,气势难挡。随后他转头朝卫茉这边望了一眼,卫茉尚未有所反应,边上一票贵女们都沸腾起来了,尤其是钟月懿,居然站起来大喊加油,瞬间就被一脸黑线的钟景梧拖了回来。
红缨金锣鸣响,比赛正式开始。
乌风国特使穆桑手持一把雁尾镗冲了上来,又快又狠地刺向薄湛,薄湛脚下纹丝不动,仅略微偏头便躲开了这一击,左手擒住镗柄,右掌疾出,迅如风,利如刀,拍在穆桑的刃甲上,留下一道极深的掌印,穆桑连退数步,瞪圆了眼,随后蛮劲大发,将雁尾镗挥成一股疾劲的旋风,猛地袭向薄湛。
薄湛此时才举起佩剑,却未出鞘,只是对准旋风中心凭空一击,一声铮咛之后,风势尽散,穆桑却就着势头横勾下来,薄湛单手抵住,兵刃交击的一刹那,穆桑虎口震裂,狂然大吼,竟越发使力压了下来,鲜血涌出的同时,尖刺缓缓逼近了薄湛胸口。
众人都屏住呼吸,为薄湛悄悄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局势突然生变,薄湛身子一斜,脚下腾挪数步,魅影般夺至穆桑跟前,一手扣住他腕脉,一手蕴劲劈向他关节,只听铛地一声,雁尾镗脱手,穆桑半跪在地上使劲痛嚎。
结束了。
武器未出,十招未过,台下的霍骁看得痛快淋漓,还不忘嘲讽秦宣:“师弟,看来要让你失望了,到底还是……”
话音未落,他陡然变了脸色。
就在薄湛回身准备下台的一刹那,穆桑突然站了起来,用左手拎起雁尾镗,再度攻了上来,薄湛眉目一凛,骤然回身挡住,穆桑却阴测测地笑了。
卫茉到此终于明白了,倏地站起来失控地大喊:“相公,小心暗器!”
为时已晚。
谁也没料到雁尾镗这种东西也能藏暗器,只见横刃上黑洞毕现,闪电般弹射出八枚精钢钉,泛着幽幽绿光直袭薄湛胸口!
这一刻,卫茉的心仿佛被掏空了,而不远处的秦宣,眼底正闪着洞悉的光芒。
☆、莫名失踪
南院。
薄湛光着上半身靠在软榻上,尤织正在给他把脉,卫茉坐在一旁等着,有些心神不宁,直到尤织诊治结束,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尤医官,怎么样?”
尤织微微一笑,似在安她的心,“夫人无须多虑,侯爷并没有中毒,手臂上只是轻伤,不久即可痊愈。”
听到这句话,卫茉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下了。
原来在穆桑偷袭薄湛的那一刻,他及时用内力震开了那些涂了毒的精钢钉,但左手却被雁尾镗划了个口子,卫茉担心镗上也有毒,立刻请来了尤织为他检查,现在确认无事,她总算松懈下来,却忍不住自责。
她早该示警的,即便那两个祁善人另有目标或是她听错了都无所谓,总不会让薄湛经历这般凶险之事,若有个万一……
胸口猛然一窒,她不敢再想下去。
薄湛见卫茉久久不语,连尤织向她告辞都没有反应,于是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把她拖进了怀里,谁知她浑身冰凉,仿佛刚从冰窖捞出来一样,心神也无法集中,他晃了好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茉茉,在想什么?”
卫茉咬着唇,双手紧握成拳,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差点害了你……”
她容色泛白,气息不匀,手背都攥出了青筋,薄湛终于察觉到异常,抬起她的脸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沉默地与他对视良久,卫茉终于娓娓道来,娇音时而轻至中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歉疚。
“我从四合院出来时碰到两名祁善人,无意中听到他们提起暗器、毒。药之类的字眼,当时只道他们想害人,却没想到是冲你去的……”
薄湛抱紧卫茉,陡然眯起了双眼。
祁善国与乌风国素有嫌隙,怎么会搅在一起制作暗器对付他?还刚好让懂得祁善语的卫茉听见,这也太巧了,还有那个早已不相往来的秦宣,无缘无故过来凑什么热闹?不对,这中间一定有蹊跷。
薄湛紧抿着唇,神色似深海般幽暗难辨,思绪融会贯通的一刹那,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糟了,中计了!
他急急放开卫茉,一边翻身下榻一边披上衣裳说:“茉茉,我有事要去霍骁那里,你好好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