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湛不屑地冷哼:“他有那个胆子么?”
“那是为什么?”卫茉追问道。
“没有为什么。”
看着薄湛冷硬的表情,卫茉忽然想起前些天王姝在秦府说的话,难道是因为他们与秦宣决裂了所以薄湛也对他敬而远之?可究竟为什么会决裂?仅仅是因为秦宣娶了骆子喻?
不对,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卫茉思忖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某个推论在她脑海形成。
王姝曾说过,在他们筹谋对策的时候秦宣并没有参与,可见他是想置身事外的,既然如此,他去牢房做什么?此举不是又把自己卷入漩涡里了么?这于理不合,除非……除非他身负某种任务,不得不去!
卫茉不敢再想下去了,直觉令她胆战心惊。
“茉茉,茉茉?你怎么了?”
薄湛的声音唤醒了她,她这才发觉自己满头细汗,仿佛刚从梦魇中醒来一样,看着那张满是担忧的俊脸,她低声安抚道:“我没事。”
“不要瞎想了,我陪你睡一会儿吧。”
薄湛脱鞋上榻,长臂一揽把卫茉捞进了怀里,本就狭窄的芙蓉榻变得更挤了,卫茉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他胸前,大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胸前雪白若隐若现,十分诱人,难得薄湛循规蹈矩没有偷窥,卫茉这才没抵抗,只是当她闭上了眼睛,耳边又悠悠传来一句话。
“再过两天皇上要去行宫避暑,我奉旨随行,你与我一块去吧。”
卫茉略微撑起身子疑道:“怎么才春末就要去?”
“你长年不在京中不知,皇上每年都是如此,皆因蒋贵妃受不得一丁点热……”
薄湛陡然顿住,惊觉失言,立刻看向卫茉,她眸中果然泛起了异色,如炬如电,似要穿透他的内心,他知道此时改口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压下脸庞攫住她的唇,辗转吮吸,极尽缠绵,卫茉挣扎了几下,奈何纹丝不动,渐渐被他弄得浑身绵软,不住地低喘,那点儿疑虑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薄湛见此一笑,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去行宫待一阵子也好,等生米煮成熟饭了,看秦宣还怎么跟他抢!
事实证明,现实往往与愿望背道而驰,当薄湛和卫茉启程去行宫时,在众臣云集的队伍中,秦宣意外地出现了。
按理说,他身为四品外臣是不会被列入随行名单的,或许是靠着骆谦这个丞相岳父才成功跻身其中,不管怎么说,这几个月的日子里恐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薄湛从出发起就板着一张脸,连霍骁过来也没说几句话,倒是卫茉掀开帷幕跟霍骁聊了一会儿。
“霍大人,姝姐姐来了吗?”
霍骁放慢马速,隔着一人宽的距离扬声答道:“她倒是想来,结果被岳母大人训斥了一通,只得乖乖留在家中安胎。”
王夫人的作风卫茉再清楚不过,恐怕这世上也仅此一人能制住王姝,卫茉想象着她满怀怨念的样子,顿时有些想笑。
“怪不得霍大人一身轻松,原来是有人替你解决了大。麻烦。”
“岂止是大。麻烦!”霍骁表情极为夸张,将惧内演绎得淋漓尽致,“姝儿平时横行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是不敢反抗的,结果老太太一来,当即给了我特赦令,我立马就跑了,姝儿开始还不服,现在估计已经被治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哈哈。”
卫茉挑着凤眸说:“等我回去定把这些话原样学给姐姐听。”
“学吧没关系,反正回去也是要挨一刀的。”
闻言,卫茉终于忍不住笑了。
好像霍骁与王姝这一路走来相处习惯都没变过,可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充满了羡慕,因为不管是完整的家庭还是爱情都已变得遥不可及,她不敢去想,肩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沉了。
车旁驾马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薄湛,看卫茉久久不语,于是伸手抚了抚她的乌发,道:“皱着一张脸在想什么?”
卫茉抬眸瞅着他:“侯爷的脸色可比我差多了。”
薄湛半天没吭声,随后转移了话题:“想不想骑马?”
马车里确实太闷,难得风和日丽,太阳又不是很刺眼,到外头呼吸下新鲜空气也好,于是卫茉欣然点头,束起衣裙坐到帘子前,等薄湛过来接她。
薄湛夹了夹马腹,紧赶两步到车前,正要伸出手把卫茉抱上马,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救命!快停下!”
他揽目四望,发现一名少女正骑着马飞速奔窜,身后还有几名带刀侍卫追着,那马儿似发了狂,横冲直撞,她死死地抱住马颈放声尖叫,马儿越发狂躁,喷着粗气就往这边冲来,根本停拦不住。
薄湛瞬间变了脸色。
“茉茉,快把手给我!”
卫茉回头看了眼,并没有伸出手,而是挽起衣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后一声砰然巨响,失控的马儿撞了上来,她也同时跳落马车,薄湛立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看在卫茉眼里竟然觉得似曾相识。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
☆、娇蛮公主
她肯定是弄错了,怎么会觉得自己在那片孤绝的山崖上见过薄湛?
临死时的记忆又跳了出来,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卫茉有些混乱,半天不言不语,直到被薄湛用力扳过身体,对上他骇怒的面容。
“胡闹!谁让你跳车的?万一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卫茉暂时放下了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画面,淡然凝视着他说:“我若不跳,你肯定要承受大半的冲击力。”
原来是怕他受伤。
薄湛意识到这点,脸上骤然现出欣喜,但转瞬又沉了下去,严厉地训斥道:“我是练武之人,这种程度的撞击还要不了命,下次不许再自作主张,你可知自从……”
他倏地收声,勉强咽回了后半句话。
你可知自从我亲眼目睹你在面前死去,就再也无法接受你做出任何冒险的举动……
卫茉自是不知薄湛心里百转千回,但看表情也知道他吓得不轻,权衡之下,她决定先服个软,毕竟他这般失态也是因为她。
“我知错了,侯爷。”
薄湛深吸一口气,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弯腰下去轻轻握住她的脚踝问道:“刚才是不是碰到这了?”
“嗯。”卫茉点头,尽管疼得厉害,却不让薄湛继续检查了,“等到了打尖的地方再看吧,不要紧的。”
薄湛皱眉道:“那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处?”
“没有,你去看看马车吧,我没事。”
卫茉推着薄湛,他只好暂时放下她的伤势望向马车那边,只见车壁破开了一个大洞,双辕和车轮四分五裂,散落一地,还有摩擦过的痕迹,想必是拖行了数十米才停下来,而尘埃飞扬的官道那头,一大团黑影逐渐显出了轮廓,向他们二人奔来。
“坐着别动。”
薄湛叮嘱了卫茉一句,翻身下马踱步至前方,微微眯起黑眸注视着来人,片刻间,一小波身穿盔甲的禁卫军出现在眼前,领头之人正是煜王。
“三堂弟,你们没事吧?”
云煜急匆匆赶过来,粗略地打量了一眼,发现薄湛和卫茉衣容齐整,神色淡定,并不像是受了伤,当下心神略安,没想到薄湛一开口,气氛顿时冷凝。
“回王爷,臣无事,但是臣妻受了伤,不知那纵马逞凶的人还活着没,臣想见一见她。”
这话问得极其尖锐,煜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满脸尴尬,身后却陡然传出一声娇叱。
“放肆!你胆敢对本公主不敬!”
这自称……难道是十一公主云锦?
一身红衣劲装的女子从禁卫军中步出,容貌俏丽,体态窈窕,只是浑身上下沾了不少灰尘,显得有些狼狈,但气势丝毫不减,正瞠着一双圆眸怒视着薄湛。
此刻卫茉已经可以肯定她就是齐王的亲妹妹云锦了,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娇蛮跋扈的作风整个皇宫也找不出第二个,今天这事恐怕有的闹了。只是她不明白,薄湛应该在看到煜王时就知道撞他们的是谁了,为何还要那样说话?这不是让所有人都收不了场么?
她垂下疑惑的双眸,前方又响起了薄湛的声音。
“公主毁臣马车在先,伤臣妻子在后,难不成还指望臣拱手相迎?”
云锦大怒,挥起缠金马鞭就要上前教训薄湛,被那双寒意弥漫的黑眸一扫立刻刹住了步伐,不敢再靠近,又气又惊。
“小十一,还不快向靖国侯道歉?”
云煜的面容严肃起来,威仪毕现,云锦却杵在那儿动都不动,还一脸挑衅地说:“我凭什么道歉?上马前我也不知那马会发癫,你们要教训便去教训那匹死马好了!来人,把马尸抬过来,再赐靖国侯一把弯刀,割肉还是啖血,靖国侯自己看着办吧!”
禁卫军都纹丝不动,无一听她命令,可她身边的侍从却立刻抽身离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来了马尸,并放置在官道中央,那皮开肉绽鲜血四溢的模样实在恶心,卫茉别开脸,对云锦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小十一,你简直太不受教了!”云煜沉着脸批评了云锦,又转过头对薄湛说,“三堂弟,她年幼不懂事,你莫与她计较,本王在此替她向你致歉,至于弟妹的伤,一会儿本王便安排御医来治疗。”
云煜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诚恳地道歉,又提出要为卫茉治伤,可谓面子里子都顾到了,不愧誉有贤王之名,就算薄湛再生气,顾及他的身份也不该再追究了,不然恐有犯上之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都在等着薄湛松口,没想到他面色一改,沉沉地笑了。
“既然王爷都开口了,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吧,但不必麻烦御医了,臣妻只是小伤,自行料理便可。”
说完,他朝云煜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向卫茉走去,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已经了结的时候云锦得意地笑了,仿佛在笑薄湛再生气最后还不是要屈从于皇权,云煜皱眉看着这一幕,甩了个眼色给禁卫军,示意他们将云锦带走,没想到薄湛忽然回了头。
“哦,刚才公主不是说要将此马交予臣处置?臣差点忘了,这便处置了吧。”
他敛去笑容,抬手就是一掌,凌厉的内劲没入马身,瞬间将其炸得四分五裂,腥臭的血液和肉块溅了云锦满身,她呆愣一秒之后猛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
场面顿时僵滞,就在此时,前方又来了一批人,浩浩荡荡,衣冠鲜丽,薄湛抬目望了望,面色愈加冷凝。
“这是怎么回事!”
迟迟赶到的齐王见到自己妹妹一身血腥,脸色顿时变得阴鸷,欲找人问罪,云锦哭哭啼啼地指着薄湛凄喊道:“哥哥,就是他!你快把他抓起来!”
云齐立刻望向薄湛,却没有着急动手,侍从附到耳边向他说明了事情原委,云齐的目光更加深邃了,在薄湛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眼都没眨地下了命令。
“把公主带下去整理仪容。”
云锦倏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边躲着侍从伸过来的手一边叫道:“哥哥,你让他们带我走干什么?你应该处置……”
“你闭嘴!闯出这么大祸还不反省,看你一会儿到父皇母妃面前如何交代!”
这一句彻底让云锦噤若寒蝉,仿佛被戳中死穴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侍从不敢耽搁,立刻钳着她退下了,这一场闹剧到此终于平静了下来。
薄湛双手抱胸,一脸似笑非笑。
“三堂弟,锦儿就是这个性子,都是本王平日太过娇惯她了,你千万莫怪。”
听到这里,卫茉忍不住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心中暗想,为了得到薄湛手中的京畿守备营云齐连这事都忍了,还真是不惜代价啊。
然而薄湛对他的态度却比对煜王冷淡多了。
“王爷这话折煞臣了,臣万死不敢。”
他这么一说云齐反而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气氛很是尴尬,就在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柔柔的呼唤。
“相公。”
薄湛立马回身,两步迈至卫茉面前,紧绷的面容浮起些许暖色,温声应道:“我在,怎么了,是不是脚疼?”
卫茉点头,手不自觉地往裙边伸了伸,却因怕痛不敢去揉,那轻蹙娥眉娇娇弱弱的样子立刻让人涌起了疼惜之意,还不等薄湛开口,云齐已经让侍从前去开道了,并命人牵来一辆马车交给薄湛。
“三堂弟,给弟妹治伤要紧,离洛城还有一段路,不如先将就将就乘本王的车辇吧。”
那马车双辕四轮,蜀锦作帘,铁木作舆,缀以水晶檀珠,里面还铺满了羊毛软垫,比薄家的马车不知高出几个档次,他却说是将就,可见极为客气,但以卫茉对薄湛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接受。
她还记得上次从宫中赴宴回来,在车里提到蒋贵妃时薄湛眼底一闪而过的厉光,虽然至今不明白其深意,但她至少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