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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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事天下-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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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琼瑶……她可也是愿意的么?”
  她低下头去,声音里也是不自觉地带了笑:“她虽口里不说,可妹妹看得出来她对薛和,不是无心。”
  慕心绮闻言笑叹道:“虽则说穿了,也不过是变相的笼络。可这两人若当真能两情相悦,自然也能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了。”
  “可不是么?妹妹也是这样想,问过了琼瑶的意见,才知原来她对薛和少说也是有意。妹妹这才放了心。虽说将她直接配给薛和,依琼瑶的性子,大约也不会反抗,可终究……还是两情相悦的好些。姻缘是一辈子的事,过得好与不好,终究也只得自己才能明白。这些事,旁人或许也是看不穿的。”
  慕心绮理了理袖边,漫不经心道:“就好像这宫里的金雕玉砌、煊赫繁华。看着咱们这些妃嫔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背过身去的光景有几分凄凉冷清,也只得自己明白罢了。”她这话虽暗自神伤,可语气却很平淡,并无半分黯然萧瑟之意,仿佛只是随口说起旁人的事,声音极为冰凉冷漠。
  洛瑕听了,亦有些于心不忍,便强笑着岔开了话头道:“说来妹妹倒是还在想着为十七皇子请一位师傅之事。殿下六岁了,此时启蒙已不算早,若是再不在功课上加紧些,怕是要落于人后了。”
  慕心绮默了一默,道:“妩卿,本宫有一事一直不明。十七皇子是已故质嫔之子,又曾养在郑氏膝下。即便如今他唤你一声母妃,可你终有一日是要离开这后宫的,又不指望他来傍身,保你安享晚年,纵然你将他教养得再好,也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你又何必如此……”
  “为何要待十七皇子这样好?”洛瑕顿了一顿,眼中浮出些许茫然,笑道,“妹妹也不晓得,大抵是女子与生俱来的母性罢了。即便十七皇子不是妹妹的孩子,即便按年纪来算,妹妹只大他十岁多些,也不过当得起他一声‘姐姐’而非‘母妃’,可这孩子……小小年纪没了母妃,还要沦为郑氏与列荣夫人傍身的筹码,妹妹是当真觉着他可怜。好生教养他,一来是为让皇帝看,二来,也是不想他今后只能做个游手好闲的皇室子弟,终日浑噩。”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若然她明年无法安然离开,也无法出宫同元颀相守,只能留在宫里,好歹,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只要她一日还是十七皇子的母妃,她便有一日的尊荣安泰可享。这样的后路,只是她心中一丝的犹疑与退却,不说出来,是不能教元颀知道,更甚也是不能教自己再生出一丝一毫这样懦弱的念头来。
  “姐姐见多识广,若是有何合适的人选,便告诉妹妹一声,妹妹好从中择选。”她温声一笑,慕心绮不由叹了一声,也颔首。
  “翰林院博学鸿儒多矣,修成也曾在翰林院供于翰林学士一职,虽则现下已然转往他处,然而往日人脉倒还姑且能累积下了几分,不如教他帮你多留意着些,也是好的。”
  洛瑕笑应道:“如此多谢姐姐,也请姐姐替妹妹向慕公子道声谢。”
  然而五日后,洛瑕还未从慕晟或慕心绮处听闻消息,却是皇帝带了人到紫石宫里来,说是让洛瑕考究一番,看看能否做得十七皇子之师。
  “谢皇上体恤。”洛瑕虽不明就里,对于皇帝如何知晓她有意为十七皇子选择一位教习师傅一事毫无头绪,但还是姑且先谢了恩,暂时再静观其变。
  “你表哥去年升迁右相之后,便由侍读学士孙赢接替了他的翰林学士之职,而孙赢从前的侍读学士之位,便正是由此人来补了这个缺。”皇帝一边向洛瑕道,一边招手命金公公将此人召进殿中。
  自殿外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应是宠辱不惊风度翩翩。洛瑕闻声便抬了眼,向来人看去。


☆、(五十八)

  “微臣翰林院侍读学士傅广陌,参见皇上,参见妩贵嫔,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着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墨绿鸳鸯补服的男子跪下叩首,听他声音像是极为年轻的模样。皇帝向洛瑕道:“爱妃,这便是傅学士,去年补了翰林院四品侍读学士之职。傅学士满腹经纶,想来能够教得好颙儿。爱妃看他如何?”
  那人低头叩首,洛瑕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瞧那姿态,虽则恭谨自持,风骨清华却是可见一斑。而他周身风度,教人只不过看在眼中,便觉春风拂面,然而却亦是春寒料峭,虽则入眼皆颜色,却有阵阵寒凉自心底蔓延开来。
  “皇上挑中的人选,自然是好的。不如现在臣妾便请十七皇子过来,与傅学士见上一见罢?”
  皇帝应了,洛瑕便吩咐琼瑶道:“去请十七皇子过来。”
  不多时,十七皇子自福煦阁过来,端端正正向皇帝和洛瑕分别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妃。”
  洛瑕忙扶他起来,将他拉到身边,笑道:“颙儿,可是有些日子未见父皇了?”
  十七皇子有些怕人,不敢抬眼去看皇帝,只诺诺点了点头,目光更是动也不敢动地落在地上。皇帝见他这样,不免有些感怀:“是朕疏忽了皇儿啊。颙儿是朕幼子,如今却连看朕一眼也不愿。朕为人父皇,委实是失责了。”
  “皇上别这样说。”洛瑕笑劝道,“皇上日理万机辛劳,颙儿定然明白的,只是毕竟赤子之心,才将这话说出来而已。皇上想一想,若是颙儿小小年纪便养得一副有话也憋在心里的闷葫芦性子,又或是开口留三分的九曲弯弯肠子,皇上不觉着……也实在是苦了他么?”
  她这样一说,皇帝倒也想得明白,也不再见怪,向十七皇子道:“父皇为你请了一位文墨师傅教授你诗书礼义,颙儿,来见过傅学士。”
  那人便复又叩了首下去,口中请安道:“微臣参见十七皇子殿下。”
  洛瑕仔细瞧着十七皇子的反应,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傅学士望了一会,转过来向她抿嘴点了点头,笑得有些腼腆。洛瑕晓得他这是欢喜的意思,便向皇帝笑道:“颙儿说好。”
  “那便是了。”皇帝抚须,大手一挥道,“傅学士今后,下了朝便到上书房来,日日教十七皇子读书罢。”
  他长声应下道:“臣遵旨。”
  翌日起十七皇子便开始跟随傅广陌在上书房读书,洛瑕总算是清闲下来,开始预备起晋封之事。皇帝昨天已同她提起,她晋封为从二品姬,慕心绮晋封为从一品夫人的圣旨将不日下达。然而郑常在新丧,国师又测得一卦,言道是郑氏含冤而死,戾气太重,此时若然行晋封大典,则有可能触怒亡灵,惹来天灾人祸。皇帝素来信这些,国师之言更是奉为天理,果然大为忌惮。即便是向洛瑕提起此事时,很是赔了几分小心,生怕因郑常在鬼灵之事惹得她不快活。洛瑕听出几分意思,只觉皇帝的好笑,分明已是年过花甲儿女成群之人了,却还要来像个小丑一般讨好于她,真真是见笑于天下人前了。
  是以最终还是决定只是下旨进封两人,再在长春宫与紫石宫各设宴饮以示欢庆。这样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洛瑕倒是并不很放在心上。只是慕心绮晋封从一品夫人之后,皇帝还赐了她协理六宫之权,以为皇后分忧,这样便又要做好另一重打算。慕心绮入宫承宠本是为慕家,是自保为上,是以平时她对于后宫妃嫔争宠,明面上一向持隔岸观火明哲保身之姿。而如今她既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便只是个空架子也罢,然而皇后即便是为做做样子,也会给她些杂七杂八的零星小事去做。洛瑕入宫时日尚短,皇后又是新近才重掌大权,回到众人视线当中,她自然对皇后为人知之不多,又谈何揣测她一举一动背后的深意?万一皇后手段阴诡,一味将后宫妃嫔争宠耍手腕之事交给慕心绮来处理,徒教她树敌。那么怕不止慕心绮,连洛瑕自己都不得不被牵涉其中。
  而她自问,却并不是长于这些争斗的人。只是言语上针锋相对一番倒还罢了,只是真真切切地与人勾心斗角,却实在并非她能够轻易信手拈来之事。虽则她素日里因随慕心绮一道隔岸观火,置身事外,还能尚且保得自身安宁周全。可是她……她根本便拿不准,若然她当真身入局中,可还能苟全自身囫囵归来?
  她还想安然无恙地回到彼世去,她本输不起。
  细针破开锦缎,长窗日光斜影下半明半暗里来回穿梭的捻银丝线在平滑缎面上织出海棠花开富贵的缠绵纹样。她一向喜欢海棠,这样的花朵,空有颜色妩媚,却无馥郁留香,是观者闭上了眼不去看,便无论如何察觉不到的花朵。也像是她,身在宫中,若没有元颀还将她放在心中,便是有朝一日她此身殒命,除却慕心绮乔环佩,怕也无人会再记得她、为她流下哪怕滴泪的罢?她作为一个来自彼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也该是是终有一日要离去的。此后无论元颀、慕心绮、乔环佩、慕晟……此间同她有过交集的所有人,总会慢慢将她忘怀,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中去。如这一年的海棠花,落了便是落了,即便来年再开新花,也不是从前的那一树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大抵也如是了。
  这样想着,她便也有些惆怅起来。
  琵琶一曲《秋风清》弦起。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如今不是秋时,庭前并无寒鸦惊乱落叶满地,只是她相思不得见之人,却仍然未定归期。她不知李青莲写出这样词句时心中相思之人是谁,可于她自己而言,每每在她心绪纷扰之时蓦然闯入她脑海心间的那一个,定然只是元颀了。
  她对于与人相争,并无十分的喜好,偶然思及到辛卯归期还有那样长的一段艰难的路要走时,她心中也会有些迷茫。毕竟她那一条心心念念的归路,从来只是口说无凭,从没有人能够向她实实在在地证明,若然她沿着这一条路历尽苦辛走下去,便能回到彼世,回到她应该经历的未来。她心中存着这样的信念,可这一条路这样难走,她偶尔,也会觉得惘然疲惫,会在某个瞬间停下脚步,四处看看。每逢这样的时候,她便会不可自制地想起元颀——这个在她头回失去方向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子。尽管他陪她一起走的也不过短短一程,可这样一份回忆,与他的一份珍藏心底的情愫,已成了她此后一路走来都会时不时拿起回味的珍重过往。
  他是她除却归去之外,留在此世最深的执念。此念根蒂深重,长埋她心间,任谁也不可能连根拔起。即便不能够得以相守,可她却偏偏能够确定,她这一辈子的情爱与相思,全部都交给了他,元颀便是唯一的那一个。相爱而不能相守,是她在此世的永殇。
  紫石宫的海棠落了尽。花还开时,同他的一夕露水姻缘,从前同他定下的情,与他的一诺,是洛瑕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真是一件让人想死的事{{{(》_《 )}}}


☆、(五十九)

  “乐府只传横吹好,琵琶写出关山道。”那声音自屏风背后的书案出传来,洛瑕一惊,却是动也未得一动,竟是呆立在了那里,眼见着他一身象牙白衣绘了工笔山水楼台,缓步出来。他眉目温然,道,“还是头回见妩儿弹这琵琶。”
  洛瑕怔在原地,半晌方才苦笑道:“古人以乐诉离别之情,琴曲有《阳关三叠》,琵琶曲亦有《昭君怨》。”
  元颀抬手抚上她面颊,满是温柔怜惜:“那么妩儿是在怨我一去数月不还了?”
  她低下头去:“哪里敢怨?你若留在宫里,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教我情何以堪?还不如去得远些,即便见不着,也总比相思相望不相亲……要好的多了。”
  “说什么傻话。”他俯身将她拥在怀里,沉声笑道,“怎么不问我为何此时回到宫里来?”
  “你总不会……是私自回来的罢?”
  “怎么会?我本去了甘凉塞巡察军务,父皇却召我回宫,说要商量几位皇子封王之事。”
  “封王?”洛瑕疑道,“那么你也要封王了?”
  他默了一默,颔首:“此番父皇有意要授予我、十四弟、十五弟亲王爵位,圣旨已下了。而此时召我们入宫,却是为了商量是否也要授十六弟亲王之位的事。”
  “十六皇子亦有可能封王?可十六皇子……仿佛是去年才行过了元服礼,今年也不过十六岁。现在封王……是否有些为之过早?”洛瑕挑眉,心中暗暗思忖,难不成果然是因了列荣夫人的缘故?列荣夫人若真以自己禁足为代价,为十六皇子博得一个孝顺温厚的名声,甚至冒着可能失宠、尊荣不复的风险来捧十六皇子上位,那么这样看来,她们要与成妃等人联手除去列荣夫人之事,便更要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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