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玦听着他们说话,再次将手扣在灵瑶脉门上,但觉脉象与常人无异。她跟随师父行医多年,又容貌丑陋,很少外出,因而一心钻研书籍,虽与人治病的经验极少,但于医理一道却颇为精深。她师父学究天人,为给她治病寻药而入苗疆,唐玦相信,如果当时没有卜登等人前来打扰,导致师父身死她肉身被毁,那么以师父的功力,那个阵法多半是能成功的,那个时候,她的左边身躯便能在灵气滋润下重新生出新肉。
生死人而肉白骨,这不是神话。
便是现在她这身体得了灵气滋润,伤口也能在瞬间愈合,生出新肉。
她却不知道,现在她换了一副身躯,没有消耗灵气重造血脉,所得到的灵气要远比重造血脉之后更多更精纯。
她心里想着:人若变成植物人多半是脑部缺氧缺血,伤了大脑皮层所致,若是以灵气滋养,不知道能否修复受损的神经组织,激活灵瑶的意识。
唐玦自幼跟着师傅学医,所见所闻的奇闻怪事也不少,但是却没有接触过鬼神之类的,与许多同龄的孩子一样,心底并不相信什么神魂被拘一说。心想:说不定是她受了刺激,神识自动隐藏了起来,只要以灵气滋养,神识壮大,冲破桎梏,自然便就醒了。
只是要以灵气滋养,势必要割自己的血喂食灵瑶。她虽经事少却明白,这事若在人前做,以后任谁受了伤生了病便要啊来喝自己的血,自己就算是九条命的猫也成了干尸了。
于是说道:“我以前曾听说,人的意识在过度地刺激之下,会下意识地藏缩在神识之海也就是泥丸宫中,只要打通经脉,导出神魂,人便能苏醒了。我有一套金针渡穴之法,或许可以一试。只是……”她顿了一顿,说道:“我身上并没有带金针,况且,金针刺穴,需要 脱了衣服,此处也不方便……”
春海听她这样说,高兴不已,兴奋地指了指前方,道:“村寨就在前面三里之外,你们跟我来。”他弯下腰,抱起灵瑶,大步向前走去。行步极快,竟似灵瑶轻若无物。
几人一面走,一面做着自我介shà ,互相攀谈,年轻人本就容易谈得来,几句话之后就已经互相混熟了。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沿途但见群山环绕,苍翠欲滴,中间一条小溪,似玉带般缠绕其间。溪畔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芳香馥郁。
再行里许,便见一片参天古树林,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其时红日当空,已是中午时分,树林中却隐隐有白雾缥缈。春海道:“两位紧跟着我,不要走岔了,这林中机关重重,恐有危险。”
唐玦和南宫熠均是出身玄门,见着林中缥缈的白雾便已猜到林中暗有阵法,听他这样说,均是点头,跟着春海穿行入林。
他们俩本来浑身湿透,走了这么一段路,经太阳晒着衣服早就干透了,而且还微微觉得有些热,这时候步入古树林便感觉清凉舒爽,精神为之一振。
两人在春海带领下七拐八弯地在林中绕圈,只见林中错落地放置着大小不等的若干石块,走近看时,便能看到石头曾暗青绿色,初时唐玦以为是长期生于阴暗潮湿处、久不见天日,所以生了青苔的缘故,不想走了一阵,突然看见一只灰兔误闯入林,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突然跳起来,一下子砸到兔子脑袋上,将那灰兔的脑袋砸得脑浆迸流。
唐玦和南宫熠均十分震惊,暗想:这要是个人被这样出其不意地砸一下,也能将脑袋砸得稀巴烂。
春海却十分开心,虽手上抱着灵瑶,却几步跨过去,抬脚一挑,那只肥硕的兔子便稳稳地落进了他背后的箭囊里了。他咧嘴笑道:“今天可以加餐了。”
行了里许便已经到了古树林边缘,时已中午,各家生火做饭,炊烟四起,袅袅娜娜地飘荡在几十户人家的小村上空。
这村寨三面环水,背倚青山,四周古树参天,交通阡陌,鸡犬相闻。村前一个硕大的湖面,烟波浩淼,湖上几个年轻小伙划着小舟在撒网打鱼,一边唱着民歌俚曲,而对面山上,是一片碧绿的茶园,此时正是秋茶当收季节,姑娘们边双手不停地采摘茶叶,边唱着采茶歌,与湖里打鱼的小伙儿相呼应和。
画面和谐隽美,宛如江南山水画卷。
南宫熠久居城市,不禁看得痴了。饶是唐玦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自然美景,却也没有见如如此宁静祥和宛若世外桃源的小村寨。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步不前,生怕破坏了这美丽的画卷。
突然唐玦额上一痛,抬头看去,却是几只松鼠在树上嬉戏玩耍,拿着果子丢他们。
南宫熠拾起一枚果子,抬手便要想松鼠掷去。唐玦和春海同时叫道:“别打!”
春海道:“这些松鼠灵瑶最是喜欢。”说着,柔情无限地低头凝视着灵瑶。
唐玦了然一笑,道:“我也喜欢。”
南宫熠转头凝视着她,说道:“你喜欢啊?回去的时候我们捉一只带回去养。”
“好啊!”唐玦欣喜地应了一声,随即想到她本来就跟着师父云游四海,现在师父已去,而这个傻姑娘唐玦更不知道是哪里人,真正 是天下之大,她却不知要何去何从,不禁悲从中来,泪水一瞬间蓄满了眼眶,几乎要落下来。
南宫熠见她忽喜忽悲,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毒不能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春海大哥既说你的降毒能解,那一定是能解的。”
唐玦点点头,听他又问:“你家乡是哪儿?等你好了,我送你回去。”
春海本以为这两人是对小情侣,此时却听南宫熠话中的意思连唐玦是哪儿人都不知道,不禁奇怪地向他们俩瞧了几眼。
唐玦听了南宫熠的话,抬起头思索该怎么回答,却在一抬头间,看见村寨北方茶园之后竟有一大片陡峭的悬崖,壁立千仞、光滑如镜,上书四个殷红大字——“龙滩苗寨”,字体是用古篆写成,看来这寨子历史悠久。
唐玦突然觉得这名字有几分熟悉,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便提醒南宫熠看。
南宫熠看到之后也是十分震惊,咋舌道:“想不到苗家三十六峒中最神ì 的龙滩苗寨竟在此处!”
唐玦听了这话方始想起,原来这便是师父曾经讲过的最神ì 的一支蛊苗。
第二十四章 金针渡穴
春海家并不住在此处,因而几人直接便往灵瑶的伯祖母家去了。
灵瑶是个孤儿,平常跟着小姨住在城里,寒暑假便回来照顾伯祖母。灵瑶不在的时候,老太太一直由邻居王婶帮着照顾。他们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半倚在床上,喝着王婶送来的咸粥。
屋里黑暗潮湿,透着一股子霉味儿。老太太形容枯槁,形销骨立。盯着他们看了好半晌,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唐玦身上。那目光十分阴寒,被它盯着,仿佛气温都下降了几度,她当初跟乃暹猜对决的时候,便是这个感觉。唐玦心里打了个突,忍不住往南宫熠身后躲了躲,暗想:这老太太原来是死老头他们是一路人,这下可糟了。
南宫熠也有所感知,向前跨了半步,将唐玦挡在身后,行了个江湖礼节道:“晚辈南宫熠和唐玦,问老太太安好!”
那边春海已将灵瑶送回房间,过来向老太太说明原由。老太太听了半晌不做声,低头沉思片刻,复又盯着唐玦瞧,这一次嘴角含笑,目光和暖了许多。几人都以为她是听到灵瑶有救心里高兴所致,并没有作他想。
而王婶看见来了客人,便拿了春海带回来的灰兔回去整治,要做个红烧兔肉,又叫自己男人把家里下蛋的母鸡抓一只杀了炖汤。
王婶走后,老太太向唐玦招了招手,道:“姑娘,扶我到外面晒晒太阳。”语气甚是慈祥。
唐玦迟疑了一下,随即想到:她要依仗我相救灵瑶,不敢对我怎样,而且以我现在的功力,她要暗中做鬼,我自然也是能够防范的。
一面提防着一面走了过去。她本来生性纯良,不擅勾心斗角之举,但刚刚被那草鬼婆骗了,便多了个心眼,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老太太手指冰凉,可是刚一搭上唐玦的左手便“咦”了一声,说道:“你中了阿罗沙?”不带分说,撸起她的衣袖,只见莹白如雪的玉臂上隐隐泛着暗青。
唐玦点头,于是将自己被乃暹猜二人掳去炼降,以及如何逃出火窟得春海指点来到十里坡的事情说了。
老太太听得若有所思。
南宫熠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心中不禁暗暗称赞:她一个娇滴滴的十几岁女孩子,却原来这么勇敢,这一路走来,便是一个成年男子恐怕也坚持不下来。
老太太想了想道:“帮你解这阿罗沙也不是不行,不过……”
唐玦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忙说道:“奶奶放心,就算你不给我解阿罗沙,我也会尽历 救治灵瑶姑娘的。”
老太太牵牵嘴角,露出慈祥一笑,摆摆手,斟酌着言辞:“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的资质不错,你看等你好之后能不能留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的,陪陪我老太婆?”
唐玦有些怔然,南宫熠却听明白了,俯在唐玦耳边悄声说:“老太太这是看上你了,要收你为徒呢。”
唐玦眼中闪现出不可置信的惊喜,她虽然跟着师傅窥得奇门之道,却因先前体质桎梏不能习练本门中的术法,现在虽然她脱胎换骨了,但师傅已去,再也没有一个人手把手地教她了。
思及此处,不禁神色黯然。片刻收起眼角的泪意,说道:“奶奶,我——”
老太太慈祥地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先别忙着拒绝我,技多不压身,你再好好想想……”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自古以来,名师固然难求,但是作为一个一身本领的人,想要寻找一个根骨奇佳、身具灵气的弟子传承衣钵,而这弟子又品性上佳,那也是难上加难。是以老太太一见唐玦便心生好感,生了传承衣钵之心。
她年轻时便死了丈夫,应了养蛊人“贫、孤、夭”中的“孤”字,虽与灵瑶亲近,但灵瑶所学是自己丈夫那一脉,而且灵瑶的体质恐难为灵蛊寄存,而面前这个叫唐玦的女孩,全身灵气逼人,是最适合修习灵蛊一脉的。
闲聊了一会儿,王婶过来请他们去吃饭了,不得不说,王婶的手艺很不错,虽然只是几个家常的菜,但就着喷香的糯米粑粑硬是吃得唐玦和南宫熠险些吞掉自己的舌头。
为此,南宫熠强烈建议:“王婶,您这手艺不开餐厅真是浪费了。”
这变相的夸奖王婶显然很受用,她发福的脸上褶子都笑成了菊花,说道:“我在县城的儿子也这么说,不过我跟老伴儿喜欢这块地方,舍不得离开。”
她老伴儿连连点头:“人老了,图的就是清净。”
这对夫妻,隐然世外高人,不被世俗多羁绊,唐玦心中对他们的好感急速飙升。
吃罢了午饭,春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套金针,虽然针囊已经老旧破损,但每一支金针却都闪烁着光泽,看得唐玦爱不释手。
针灸之学古老相传,据考证起源于石器时代,因而原始的针刺工具被称为砭石,后黄帝创制九针,一直流传至今。
针灸主要用于温经散寒、行气通络、扶阳固脱、升阳举陷、拔毒泄热等等,不过现在唐玦要做的却是以金针刺穴为媒,导以灵气,从来引出灵瑶封闭的神识——如果灵瑶的神识真的被封闭的话。
唐玦的行针之法是运用的道家小周天的行功路线,春海本来要留下来帮忙,被唐玦以不得干扰为由赶了出去,与南宫熠一起坐在门外护法。
说是护法,其实不过是坐着聊天,因为灵瑶的伯祖母是寨子里的神婆,常年以蛊虫为伴,因而除了王婶每天送饭送汤,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来打扰她。南宫熠十分健谈,天南海北胡吹海侃,听得春海悠然神往,表示等灵瑶醒了之后,一定要带着她出去看看。
而南宫熠也从春海口中了解到很多苗寨里的风俗人情以及山中猎户驯养狼蛊帮忙狩猎的趣事。许是男人天生便有征服的野心,听了春海的话南宫熠心中跃跃欲试,很想也捉一只狼来驯养着玩玩。不过据说狼是无法驯服的,所以猎人们都会先给它下蛊。
这时唐玦已经给灵瑶行了一个小周天,不过却毫无功效,灵瑶体内并无气感,并且唐玦自己以气引导了一遍也觉得力有不逮,要冲破她体内那些阻滞的经脉是千难万难,她只勉强行了一个小周天便浑身汗湿,有种虚脱的感觉。
先前她也刺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入灵瑶的口中,不过灵瑶根本不能吞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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