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你永远都有奇怪的想法,从没有让人失望过。”他一把搂着我,抱紧。中间隔着我那圆圆如球的腹部。两人低头看肚子,又呵呵笑起来。
“如果是个女儿,将来做我儿子的阏氏!”
“我希望是个儿子,到时与你儿子结为兄弟!也许可以娶你女儿。”
“那这样说定了!”他高举手,强笑道“我们击掌为誓!”
“辛巴,如果是女儿还是不要这样的好,因为我只有一个女儿,而你的儿子太多,到时嫁谁好呢?”瘪瘪嘴,嘻笑道,始终没有理他那高抬的手。如果是女儿,还是不要做阏氏得好,那样太苦,太累。只要她平凡一生;幸福就好。不一定要大富大贵,有个才貌双全的郎君。
“不管嫁谁,做第一阏氏!”他仍是不舍弃,努力争道,手迟迟不放下。
盯着他的手,弯眉轻笑,不再言语。烈日当头,很晒。伸手遮阳,顺着手缝向上仰望,天离我怎么那样远。转身背对,也许早就应该分离了吧。
“辛巴,如果还能见面,你可不可以让我看到你的脸,我真的很怀念很久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如果真的可以重新来一次,如果先认识的是辛巴,我一定不会放弃于他,只是,先遇到的是混。这世上也没有太多的如果。沉下心,一步一步移向马车。
“清,其实──”他向前并了几步,急急喊道。
“辛巴,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说人有三生,这一生你比混晚了,那,下一生,如果你能早一步,我一定嫁给你,好不好?”垂首低问。其实心里很清楚,他离我只不过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可是为什么还要用今生来世去给对方一个永远不可能的承诺?还是因为心的遥远?混,遇见你,是我的劫难,遇见辛巴是我的什么呢?
“好,我们说定了。”身后的声音很湿很湿。
九年,在我身边的是混,疼我的是混,孩子的爹爹也是混。就算他离开也是霸道占着我内心所有的空隙。可是身后的这个大胡子男人,我现在再费力,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很想问一声,你的胡子是因为谁而长起来。
用力点点头,大踏步向前走去,连环扶着我小心坐上马车。低声吩咐车夫上路。低着头,不再回望。记得很久之前有朋友说过,分别的时候,一定不要回头,这样你们就不会一再的分开,再次相逢之时,就不用说再见。
“夫人,您为什么不留下来气死那个当于,您都没看到,你上车时,她那得意的嘴脸,实在是可恶!”连环支撑起车帘,让风透进来。
“呵呵!很多事我也不明白!”我微微支撑起身子,看着车外飞飞驰而过的树木,轻声回答道。
“其实夫人留在草原也不是不好,回巴家,您又得承担起整个巴家,那样又会受累!按理说,您根本就不用回巴家了。”
我看着她只是笑。不回巴家,去哪儿?去人间仙境与宝宝轻松过一生吗?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不好。但心里总有些东西,希望回去能找到答案。我现在只是一个改嫁了寡妇,回到巴家,又能算是什么呢?头疼!
“那些宗亲对夫人面上都是恭敬,其实心底里都希望夫人早早离开,欺负二爷没夫人这样能干,想把整个巴家产业给瓜分掉。”连环帮我身后又搁上个软靠垫。气愤数落道。“宗亲老爷们就只怕您了。”
“其实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争这样多做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巴家这大帮子人能过得好点,巴家的事,我可没兴趣。”到底还是心软,见不得人不好。巴家这些工人,仆人,这一整家子老老少少。如果不认真管,几年就败下来。难不成让他们最后讨饭去?
“夫人,您就是人太好了,所以事事有心真做事。可领你情的人有几个?”连环不屑唠叨。
“怎么了?巴家有什么事吗?”
“没,夫人,您知道,我就只是没事喜欢唠叨。”连环言辞闪烁。这样多年,我还不了解她,定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哦!”
“您不要睡会?”拿起湿帕子帮我擦汗。自从怀有宝宝后,我越发怕热,常常就算天气不算热也出汗多。“为什么要这样急着往回赶,人受累呀!再说您身体根本就没有复原。”
“我不想太难为辛巴了,再说孩子生在家里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到枳地。”我盯着突起的小皮球,笑了笑。我希望孩子一个安定的环境,而不是一生下来就随娘亲在路上奔走。希望宝宝没有我这样累。
在路上行走了一月余,离咸阳也越发近。记得十年前,与混提尔达,只是走了十多日,又惊又怕又苦又累,可是从没有现在这样难熬。那时他用带子把我紧紧绑在身上方便逃跑,拉着我的手爬山涉水,背着我努力前行,是那样清晰在眼前,只是现在只有我和宝宝,去奔赴一个不知的未来。摇摇晃晃的马车,缓缓前行。
连环把车帘拉得老开,夏日的正午,哪有风,汗不停往外涌。这样可怕的出汗,心里也有些慌。只是不停喝些加了盐巴的白水,希望补充些盐份。
“夫人,要不我们到了咸阳,等娃娃生下来再说吧,您这样赶路实在不行的呀。这肚子也太大了吧?”连环担心地唠叨,不停帮我擦汗。
没有有关待产的知识,我也不知道到底六个多月的肚子这样大算不算正常,但是人一直比较瘦,肚子又有些不正常的大,六个月倒真象快要生了一样,有时还能感觉他的小手小脚在里动。
“到了咸阳再说吧!这天可真热。”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如果一直往回枳地赶,会不会生在路上。可是咸阳,我真的可以呆咸阳吗?
“就是,天儿这样热,在咸阳等娃娃出生多好,只要不张扬,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夫人回秦了。”
“要是能这样就好了。”十年前,吕相步步追杀,历历在目,今儿回来,会不会是羊入虎口呢?现在有身子,可不能再象十年前那样跑,也没有混那样死命保护于我。看着马车前后十来个护卫。这是吴达在陇西时聘请的武夫。为了这次能平安回咸阳,他与巴仁都出动了。
“夫人,再走几里就要进咸阳城了,您需要连环帮你盘个髻吗?”连环看着我垂着二条大辫子,没有任何珠饰,轻声问道。
“好吧,盘起来要凉快,再说,也不再是在塞外了。”转过身,任连环帮我梳头,二条粗黑的辫子散开。
“夫人,您等下,我去折根树枝。”连环叮嘱车夫行慢一些,伸出手,折了根树枝,见我不解望她,轻笑道“奴婢头上就一根簪子,我用树枝先将就一下……”
“没事,反正都是将就,我就用树枝吧,你头上的簪子我可不敢随便用,这可是巴仁给你的定情之物,你是天天都要插头上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嫁于混十年,倒真的没有一根簪子,开始的时候,他送我璎珞,想我编到头中,那东西都过于沉重,最多族里庆典时用会,知我不喜欢这些,就不再送。只是我高兴就好。后来,全身上下就耳朵上一对明月铛。之所以没有取下来,是因为懒得花心思取。
“那怎么成,夫人怎么可以用树枝?”
“有什么不可用的。反正我也不用打扮得如何给夫君看。”低头盯着手指发呆。连环不再坚持,可能是怕戳到我的疼处。
三二下就帮我把头发盘好。感觉凉快很多,也许开始盘发也不错,至少可以解凉。连环举着梳子,上下打量。眼露满意。
“夫人,如果我和您站一起,不一定会有人说我比您要小了。您看上去真的没有变老。”
“生活太安逸了,自然受得风霜少,再过几年就不会是这样子了。”一二个人说我没变老,那可以是当作是称赞,可是一但身边服侍十来年的丫环都说自己没变老,那就不一定是件好事,如果再过几年,还是如此,那可真要成了狐狸精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只是时间在我身上似乎走得实在是慢,快三十岁的人,怎么看去也不象过了二十五岁的人。但一想到宫雪花五十岁了还一样去选港姐,我这自然不算什么。
“夫人要是再胖些就好,您实在是太瘦了!”
二人聊着闲话,马车缓缓向前,来往的行人、车辆渐渐增多。大概离城门也不会太远。连环放下车帘,毕竟是人多目杂,行事不能太招摇。
“怎么呢?”连环拉开车帘问道,行人车辆很多,怎么也不见通行。“夫人,我先下去问下,您坐着别动,人多。”
我点点头,打开车帘向外望,人果然很多,行人神色焦急排着队,也不敢抱怨。离城门还有好大段距离,怎么这样多人?难道有人刺秦王。失神又笑笑,好象政现在还没有结太多的仇家,应该犯不到他身上吧。不过再慢,人潮也在慢慢移动。
好半天连环都没有回马车,还好车队动的速度快了起来。连环终于在快检查时上了马车,神情很怪。我看了她眼,她指了指城门的卫兵,示意一会再说。车帘被打开,一个卫兵上了车。见到二个女人。本是见我的眼还色咪咪的,眼光移到我挺起的腹,又嘀咕了几句。连环忙拿出一掉钱,悄悄塞于他衣袋。只见那卫兵捏了捏袖袋,满意点头,一摆手,下了车,也没再为难,顺利通让。
“怎么了?”
“夫人,就是那个嫪毐,与太后霪乿,车裂而死,事情过去三月了,咸阳城管制还是这样严,现在是进城容易出城难……”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历史的前行一刻也没有遗漏。那个高大的男人真的给五马分尸了。政,你何时变得这样残忍了,这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让你成了这样。
“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车裂以徇,灭其宗。及其舍人,轻者为鬼薪。及夺爵迁蜀四千余家,家房陵。”当年中学时,偶尔看《史记》,概叹古代的连坐制度。现今是血淋淋的事实。
“夫人,您怎么呢?脸怎么这样白?”
“没什么。”
“真对不起,不应该在您面前说这样血腥的事情,您现在有娃娃在。一会到了美人姝,一定要秋姨帮您好好收拾。您有十年没见她。想她了吧。”连环瞄瞄我肚子,懊恼说道。
“嗯,十年没见你秋姨了。没想到她到了咸阳。”勉强对她微笑。闭上眼。
十年了,转了一圈又转到了这个地方。我到底应该匆匆而过,还是把宝宝生下来再说了。咸阳城,你对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想不透呀!
“连环,一会到了巴府,你要巴仁偷偷去蒙府问问,看蒙恬在不在,如果在──”
“知道,如果在,就要他偷偷来见于您。”连环自以聪明说道。
真的要见他吗?这样多年不见,自然会想念,只是如果一见他,政会不会知道我返秦。他会什么态度呢?
突然想到多年前那个下午,夕阳如血,那个高大的男子背对于我沉声说道:清夫人,我只是一个犯奸淫的罪人……
混,我的归秦,是不是真的错呢?
“这大街上人可真多,可是到处都是兵士。”连环掀起帘角向外张望,嘴里咕噜道。
“别管这样多,一会到了铺子里,见到你秋姨,自然够你唠叨的,现在别到处张望,活象没到过咸阳城的,再说,这样容易引起人注意!”二十出头,已是个几岁孩子的娘,有时还象个小孩一样好奇。
“也是,秋姨实在是厉害!”连环放下帘,乖乖坐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