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楼上无意瞥见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赶出来察看,果然是她。
“我……嗯……那个。今儿个天气好,我兴致好,出来逛逛,不成吗?”被追问得词穷,胡姬儿干脆撒赖。
“逛着逛着逛到酒楼来?”煌辰星阴恻恻的。他还不晓得她那点心思吗!
“怎么?不成吗?”怎么听怎么心虚,反质得无力,理不直气不壮。
煌辰星环臂抱胸,抿着唇,好整以暇盯着她。
“我刚刚在酒楼上遇见煌公子……”
“真的吗?”胡姬儿立即抬头。“煌公子真的在这里没错?”
“我还和公子一起喝了茶。”果然!
“那煌公子现在人呢?”
“公子现在仍与秦大人在酒楼上……”
“啊!煌公子,”话没说完,胡姬儿讶呼一声,煌辰星连忙回头,煌辰月与秦世玉方踏出酒楼,背向他们,正往大街另一头走去。
“煌公子!”胡姬儿挥手呼喊。“等等我!”追跑起来。
她神态那么殷切、那般情急,煌辰星涌起一股莫名的护恼,不假思索横伸出足去。
“哎哟!”
胡姬儿被他脚一绊,往前扑倒在地,众目睽睽下跌个狗吃屎,裙襬都翻扬起来。
“煌辰星,你!”她怒瞪着他,恨不得吃了他。
“你还不快起来。要让人看笑话吗?”那狞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得意。
胡姬儿挣扎一下,又摔下去。
“要不要我扶你一把?”煌辰星低下腰,伸出手。
“不必!”她气呼呼的推开他的好意。“我不要你这种奸诈狡猾,心地险恶、阴险如豺狼,恶毒如虎豹的可恶小人帮忙!”
煌辰星开心的哈哈笑。“多谢你的恭维。只是,你再不爬起来,公子可要走远了。”
啊!提醒了胡姬儿。她挣扎的爬起来,急切的四处张望——哪还有煌辰月的影子!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恼极了。错失机会不说,又跌个狗吃屎。
“我怎么了?”煌辰星一脸无知。
“还装!”惹她更气。“你干么绊倒我,害我跌个狗吃屎!”又害她丢了那么大的脸。
“啊!难怪!难怪我觉得我方才像似踢到了什么。”
“你!”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胡姬儿胀红了脸,气不过,握起拳捶了煌辰星胸膛一下。
“胡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她的力道不轻,煌辰星却丝毫不觉得痛,还有心戏弄她。
“煌辰星!你……可恶!”胡姬儿又用力捶打他一下。一下不够,又多了一下加一下。
“好了。”他握住她的拳。“算我不对,跟你赔不是,嗯?”
那句“嗯”低而柔,忽然地那般柔情缱绻。
“什么算你不对……本来就是你的错!”她气消了一些,粉脸仍然通红。
“好好,是我不对,我的错。我请你喝茶,跟你赔罪,行了吧?”煌辰星表情温暖起来,语气轻柔,望着胡姬儿的双眸涌起淡淡笑意。
这般柔情,反倒令胡姬儿起疑,斜瞅他说:
“你怎么突然那么好心?没安什么坏心眼吧?”
煌辰星摇头一笑。
“放心,我的心眼还没你多。”
胡姬儿仍是不放心。“不然,你方才干么陷害我?”
“你这茶究竟喝是不喝?”煌辰星摇头又是一叹,自顾往前走。
“喝!当然要喝!”胡姬儿追上去,追得太急,险险又跌倒,急忙拽住他。
“啧!这衣服真麻烦!”怨了一声。
“你呀!”
煌辰星干脆牵住她的手,一同踏进酒楼。
打扫屋房或清洗衣物,在煌府多半是丫鬟干的活。所以一早煌辰星梳洗过后,丫头便进房收拾床铺,收集该换洗的被单及衣物。
“咦?”一名丫鬟在收拾时,从煌辰星换下的长衣掉落出一块白帕子。
丫鬟捡了起来。上头有个黄印子,隐隐还有些香气,似是沾了女子用的脂粉。
“别碰它!”煌辰星正打算出房,撇头一见,脸色一变,抄手夺过去。
“煌管事,帕子都脏了,我帮您洗洗……”
“不必了。”煌辰星小心将帕子塞入衣襟内。
丫鬟到后院水井旁台子洗衣时,与其它院的丫头聊起这件事,语带暧昧说:
“你们知道吗?煌管事好奇怪,帕子脏了,竟不让人帮他洗。我看那上头沾的黄印子,不像汗渍,闻起来还有点香味,倒像是女人的脂粉……欸,你们说,煌管事是不是有女人了?”
“有可能哦。煌管事都快三十有了吧?不知道他看上的是哪名女子?”
“总之,不是你,也不是我就是了。”
丫头们咯咯笑成一团。
“说真格的,有时我也觉得煌管事有点奇怪……”
“咳!”丫头话末完,后头便传出季伯的咳嗽声。他板着脸。“煌管事哪里奇怪了?”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低头噤声。
季伯斥责说:“不好好做事,尽会嚼舌根,说些无聊的闲话!要是太空闲的话,每个人多分些活干!”
丫头们劈头被骂一顿,心里委屈,一名胆子较大的,回嘴说:“不是我们爱嚼舌根,季总管,是真的有些奇怪嘛!”把白帕子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季伯一听,那还得了!“你看清楚了?”
丫头们把煌辰星院里的丫鬟推出来。那丫鬟怯怯点头。“我看帕子上头沾了脂粉,想收来清洗,煌管事不让洗,把帕子抢了回去,还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
天塌下来也没比这个重要。季伯既惊又诧,且喜且忧。煌辰星要有了看上眼的对象,他就不必再白操心;问题是,他看上的会是哪家姑娘?
季伯火速找着秦世玉。这事情不找他,季伯还真不知该找谁。
秦世玉赖在煌辰月院里,与煌辰月对奕。
“司坊大人,不……好了!”季伯气喘不休,一句话断成两句。
“我好得很呢。季伯。”秦世玉就嘴坏。
“有什么事慢慢说,季伯。”煌辰月将手上的白棋放到一边。
季伯喘了几口气,等不及又赶紧说:“辰星少爷院里的丫头说辰星少爷藏了一块沾了脂粉的帕子!”把丫头告诉他的,一字不漏一五一十转述。
秦世玉眉梢一挑,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恍悟。
原来那沾的是脂粉!他就觉得煌辰星那时一副心虚。该罚!凭他这只金睛眼,居然没有看出来!
“大哥真的……”太令人意外,煌辰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诧讶之外,仍是诧讶。
“司坊大人,您主意多,依您看,辰星少爷看上的会是哪家姑娘?”
秦世玉眼珠子一溜。“也未必是哪家姑娘呀!说不定就在这宅子里。”
“您是说,辰星少爷他看上府里的丫鬟了?”季伯瞠目结舌。看上丫鬟,这……
“我可没这么说。”
季伯听而未闻,自说自话:“如果辰星少爷真的看上哪个丫鬟……嗯,倒无妨,这好解决,让辰星少爷将那丫鬟收了作妾就是。”
“恐怕辰星未必会这么想。要收妾,他老早就可收,何必捱到现在?”秦世玉泼了季伯一盆冷水。
季伯的算盘太如意,波折搞不好更多。
“你别吓我,司坊大人。唉!我要烦的已经够多了。真是!明明是好事,偏偏!唉!唉!唉!”季伯连叹三声,摇着头离去,赶去查明哪个丫鬟“勾引”煌辰星。
煌辰月默然片刻,才问:“秦大哥,你想,这事当真?丫鬟们会不会弄错了?”
“可能。不过,辰星『凡心大动』,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一件事,从秦世玉的嘴巴说出来,调侃的意味都多三分。
仔细回想,的确是有些许不自然的地方。煌辰月由疑渐信,不由感到高兴。
“大哥有中意的对象,实在是一件好事。就不知大哥中意的是哪位姑娘。”况且,何需遮遮掩掩,令人百思不解。
秦世王挑挑眉,一副莫测高深。
“难道大哥真的中意府里的丫鬟?”煌辰月纳闷。
“辰月,怎么你也跟季总管一样死脑筋?谁说在府里的就一定是丫鬟?”秦世玉又挑挑眉。
“秦大哥的意思是……”
秦世玉也不直接说明,反问:“我问你,不管好的坏的,煌府内的,外来作客的,整个煌府里,辰星跟哪位姑娘最亲近、最合得来?”
不知为何的,煌辰月脑里立刻浮起胡姬儿那张生动明艳的笑颜。
然后,琉璃亭旁,胡姬儿倒在煌辰星怀中的那一幕……
他心一动!难道会是……
他看看秦世玉。秦世玉朝他咧嘴一笑,展开折扇摇了摇,一派文人雅士的风雅。
第十一章
煌辰月忽然吩咐碧月悄悄去探看胡姬儿的动静,并且交代碧月不可告诉任何人。
碧月心想或许与选亲的事有开。当她发现胡姬儿与煌辰星在花园里,觉得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告诉煌辰月。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尽忠职守的如实以告,毕竟她伺候煌辰月已有不短时间,心里到底偏着他。
“你看清楚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煌辰月显得相当在意。
碧月点头。
“很好,碧月。现在你过去请胡姑娘过来,说我在琉璃亭相候。记得,要当着我大哥的面。还有,跟胡姑娘说,她若是没空,不来亦无妨。”
煌府里虽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煌辰星真正的身分,渐渐的,也不是秘密。没有“管事”能与主人平起平坐的,底下人觉得奇怪,虽不公开议论,慢慢也知悉一二。
碧月自然知道煌辰星的身分,嘴巴不提,心里记着,厨房那回撞见不巧后才为难里保持沉默。毕竟,公子们的事,不是她们下人能插手。
“公子,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你不必多问,照我的话去做就是。”煌辰月微笑。
看见那个微笑,碧月放心了许多。她赶到花园。胡姬儿与煌辰星并肩倚着园亭的栏杆,意外的,一旁还多了杜青荷与一个小丫鬟。
“煌管事,胡姑娘,杜姑娘。”碧月福福身。
“碧月姑娘!”胡姬儿见了她欣喜说:“你来得正好,跟我们一块赏花吧。”
赏花?进了煌府这么久,碧月第一次看见煌辰星居然有雅兴陪姑娘赏花。
“瞧久了,这些花看来挺美的。”不耐烦花花草草有什么好赏的胡姬儿,与煌辰星一块进花园后,竟觉得满园花色赏心悦目起来。
适巧遇上杜青荷。人家是真风雅,胡姬儿倒是附庸风雅,亏她还大言不惭。
“多谢姑娘。不过,我是来请姑娘的。”碧月说。
“辰……公子要你来的?”煌辰星插问。
“是的。公子有事请胡姑娘,他在『琉璃亭』相候。不过,”碧月顿一下,极快的望煌辰星一眼。“公子也说了,如果胡姑娘没空,不去亦无妨。”
“有空!我当然有……”
“你怎么会有空!你忘了还有重要的事?”胡姬儿亮眼兴匆匆忙不迭点头的神态,惹得煌辰星一阵酸妒,不假思索便打断她的话。
“什么重要的……”
“碧月,你回去告诉公子,说胡姑娘一时走不开。”煌辰星不让胡姬儿开口,自作主张。
“你……”
“杜姑娘,”煌辰星转向杜青荷。“公子有事有劳姑娘走一趟。碧月,胡姑娘走不开,请杜姑娘过去亦无妨吧?”
“这……”
“快去吧,别让公子久等了。”
“我也去!”胡姬儿哀叫。
她想追上去,被煌辰星大手抓住,眼巴巴地看着杜青荷带着小丫鬟随碧月走开。
“煌辰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气冲冲,想甩开他的手,一甩没甩开,再甩他抓得更紧。
可恶!该死的煌辰星!收了她的好处,竟敢“变节”,处处阻挠她,竟还替杜青荷制造机会!
“我……哼!”要他怎么说?
面对她气呼呼的脸,狠瞪他的水灿双眸,他心一紧,禁不住,抓住她的手更加使劲。
“我问你,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呢?”
“啊?”她正在气头上,他却问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害得她傻楞住。
她掏出玉佩给他。
“你都随身带着?”煌辰星又问。
胡姬儿楞楞点头。
煌辰星满意笑了。
见过他无数次笑容的胡姬儿,为这个笑,不知怎地,心竟忽地一悸,噗跳起来。
“哎,你抓痛了我。”想缩回手。
煌辰星不放,但放轻放柔。
“瞧瞧你!”他拉她过去,拉近他怀中,捧起她的脸。“又是汗又是泥。”掏出帕子轻轻擦拭起来。
“这不是上回……”帕子上还留了脂粉印。“这么脏你也给我用!”她嗔他一眼。
“你自己的脂粉你也敢嫌脏!”他点点她额前。
“你自个儿偷懒不洗帕子,还嫌我脂粉脏!”她强词夺理。
“好,又是我不对。”煌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