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程依旧是有些惊诧的样子:“是吗?我只知道宋夫人还存着一线希望,倒不知道有笃定这个说法。”
皮尔斯那蓝中透着点绿的瞳仁定定落在南宫程脸上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说:“南宫先生知道微表情么?你刚刚过于持久的惊讶出卖了你。晚饭后,有空单独谈一会儿么?”
“好啊,正好想跟皮尔斯先生学一学微表情。”南宫程像是浑不在意一般,举起杯向皮尔斯致意。
这一顿饭大家吃的各怀心思,之后皮尔斯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只是随意聊起中国的历史和风景名胜,让章婧意外的是,皮尔斯竟然对中国很了解,甚至连三国的故事都知道。
“我很喜欢中国,古老的东方,充满神秘的魅力。”皮尔斯如是说道。
章婧好奇:“那你来过中国吗?”
“嗯,去过几个城市。”他列数了几个一线城市,“不过大多是因公,没有时间游览。”
“因公?间谍活动?”章婧想起各种特工题材的美剧电影,立刻目光灼灼的询问。
皮尔斯却只一笑:“不是。”然后就不肯多说了。
晚饭后,南宫程先和章婧溜达到了甲板上,一边看夜景一边嘀嘀咕咕,“你猜皮尔斯想干嘛?”
“估计是想确定我们和‘通灵女巫’有没有联系。”
“你说,他是不是也担心这事有幕后黑手,然后现在被媒体广泛关注后,会给幸存者们带来危险?”
南宫程点头:“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是最早判断飞机失事背后有阴谋的人。”
“那他为什么不阻止船长联系救援组织,把可能找到残骸的事先掩盖住?”
“估计他跟我们一样矛盾,既希望能吸引到更多救援组织的目光,又担心适得其反。而且这事不是某一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会显得别有用心。”
“那你打算跟他怎么谈?”
“看他想怎么谈了。我们现在彼此不信任彼此,就算他知道我在说谎,又能怎样?而且在这海上,我们个人能做的事太少了。”
这倒也是,章婧干脆也不惦记这事了,“你先和他互相忽悠着。别忘了叫船长调整航向,往多雨的区域走,岛上这几天又在连续下雨;还有,你能不能叫他换个音乐,来个提神的《最炫民族风》或者《小苹果》之类的。”
南宫程:“……你觉得他们会有这种cd吗?”
“可以插/我手机啊!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循环这两首歌!”
“……”南宫程决定明天全天戴耳塞。
第二天邵晴回来,听南宫程说了章婧的话之后,笑的差点掉桌子底下去,“哈哈哈,人家电影里是意中人踏着七彩祥云来,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成‘我的意中人坐着大轮船唱着小苹果来接我’了?哈哈哈!”
南宫程不解:“你是说,她是你的意中人?”
“啊?当然不是我了,哈哈哈,是宋惟忱啊!”
南宫程眉毛扬起:“宋惟忱?他喜欢章婧?”
邵晴立刻不笑了:“呃,我就随便说说。”
“你不是说,他察觉了你和章婧的不同,但以为你们是多重人格吗?这样他还会喜欢章婧?”
邵晴小心打量着南宫程的神色:“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他很嫌弃我,更希望是婧婧在那边多一些。你放心好了,他不会轻举妄动的,他对我没兴趣,所以应该也不会……总之,不会有事的。”
南宫程皱着眉不说话,邵晴偷偷瞧了他一会儿,低声问:“你担心婧婧?”
“你有想过,如果我们顺利找到海岛,把你们大家救出来,你和章婧要怎么收场吗?”南宫程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
邵晴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怔了一下,才回答:“想过啊。我自己觉得,我们两个会交换,可能就是因为这次飞机失联事件,也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力量,想阻止这一次邪恶的阴谋,所以只要我们想办法逃脱出来,我们应该就能够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
“回去之后呢?”
邵晴:“啊?”
“别的都好说,你、或者说章婧,跟宋惟忱走的太近了,你有没有想过,出来以后,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一系列的事情?”
“谁要跟他解释啊?”邵晴一脸嫌弃,“在岛上是没办法,出来以后自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如果他像你说的那样喜欢上你们中的一个呢?他会轻易放弃吗?”
“你别吓我……”
南宫程站起身来,在船舱中来回踱步,“其实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局面。因为单相思要无疾而终也很容易,可怕的是,宋太太不守约定,把章婧的事情说出来,而这次营救不能彻底揭破这个巨大的阴谋,那么你们就会连累我和章婧处于危险之中。你要明白,我们自始至终也没有义务帮助你们,到把你们救出荒岛为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确实,找到人不等于能揪出幕后黑手,那个海岛的秘密,他们现在还不得其门而入,基本上算是一无所知。他们现在想的,也是先把人救出来最要紧,但人救出来,不等于事情就此结束,起码宋惟忱不会善罢甘休。
而幕后黑手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吗?
想到这里,邵晴就抑郁了:“我也是被连累的好么?我身边可从来不存在一个恨我到这种程度的人,我舅妈和姨妈再眼红我妈留下来的那些遗产,也没有那个本事找到这种层次的人来害我。而且我死了,她们更是一分钱都拿不到,她们只是想糊弄摆布我而已!”
“果然你们这些小姑娘有事只会想到自己。”南宫程皱着眉摇头。
“果然你们这些大叔只会不分青红皂白给人下判断!”邵晴觉得南宫程的话有些伤人,“我当然感激你和婧婧尽力帮助我,我也知道婧婧替我吃了很多苦,我并不想连累你们,可那些事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吗?”
南宫程站住脚,远远看着邵晴,说:“你至少可以做一件事,出来之后,告诉宋惟忱,那个衍生人格消失了。”
“我当然会这么说!可是你也说宋太太那里不保准,万一她把婧婧的事告诉宋惟忱呢?”
“这个我会想办法。总之,如果他们要继续追查,需要人协助,也是由你出面,与我和章婧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最好从此再没有任何联系。”
邵晴有点恼羞成怒:“你放心好了!只要我们不再发生交换事件,我就决不会来找你们、烦你们,不对,不是你们,是你和婧婧,你是你,她是她,南宫先生,你似乎太早把你和她划成‘你们’了!”她说完就气呼呼的摔门而出,到外面吹风听神曲去了。
在邵晴发火的同时,岛上监控室内也有人正大声咆哮:“你怀疑我的人?你是什么东西敢怀疑我的人?他们找到飞机残骸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专门搜索海岛,就代表我这里泄密了?我们在这里七年了,七年!什么消息都没有泄露出去过,你们的人一来,就带来了各种麻烦,现在你居然敢责怪我?好啊,既然你们这么害怕,还玩什么?斯蒂文,带人去把‘演员们’都干掉!”
☆、第51章 死亡阴影
暴跳如雷的男子几乎真的从轮椅上跳了起来,电话另一端的人也是不顾一切急声呼喊,他却不管不顾,指着站在他身旁穿制服的斯蒂文说:“用弓/弩,下手要干净利落。”
斯蒂文答应的很快,眼角余光却悄悄看向另一边的凯特。
凯特神情冷静的开口:“斯蒂文先生,麻烦你把主画面切到宋和邵……”
“这里轮得到你发号施令?”轮椅上的男人怒气勃发,“给我滚出去!”
斯蒂文却在凯特指点时也发现了点不对劲,立刻把画面切了过去,“博士,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邵晴——其实是章婧,正在指挥宋惟忱爬树挂旗子,宋惟忱本来并不想做这种耗费体力的活动,但是章婧说:“原来路易斯挂的t恤早就被风吹跑了,摆的求救字样也都不见了,万一这时有人找过来,岂不是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这里求救?趁着我们还有力气,就挂上去吧。”
“你到现在还相信会有人来救我们?”
“就当是最后的希望好了,我看着旗子饿死,也是怀抱希望而死,总比绝望着死去好得多。”
宋惟忱:“……就你歪理多。”
他虽然吐槽,但还是想办法挑了一棵比较高的树爬了上去,把章婧制作的求救旗子挂在了树冠顶上。树很高,树皮也坚硬粗糙,宋惟忱中间还踩断了一枝树杈、险些掉下来,幸亏他及时抱住另一根粗壮的树杈,才能平安落地。
可是这样折腾一回,他手臂和双手上都难免添了伤口,章婧迎上去小心给他挽了外套袖子,看见手臂上一道道血檩子,不由呲牙咧嘴,好像自己也疼了起来。
宋惟忱看见她的神情,轻轻从她手上挣脱出手臂,就地往地上一坐,神色淡淡的说:“不疼。”
章婧在他身边坐下来陪着,每隔一会儿就问他累不累、疼不疼,还从包里找出一颗糖塞给他,宋惟忱正有点感动,就听章婧说:“吃完糖,我们就往海边去,在沙滩上再弄些求救标记吧!”
“你把我当驴了是么?”宋惟忱举着糖问。
章婧也有点过意不去:“其实我本来想自己去,但是你又不让我自己行动。”
宋惟忱无语:“你有这一个希望看着还不够?”
“不然呢?坐在这等死?走吧,顺便再想办法捉点鱼虾。”章婧小心绕过宋惟忱手臂上的伤口,拉着他手肘处把他拉了起来。
宋惟忱不太情愿的跟着她去了沙滩边上,在海浪打不到的地方,用树叶和石块摆了sos的巨大字样,又想办法捉了几只龙虾螃蟹,并在翻石头捡拾贝类时,从一个礁石缝隙里捡到一个不知怎么滚过去的椰子。
往回走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宋惟忱就说:“一会儿再刮点风,我们在沙滩那里就算白忙活了。”
“没关系呀,明天我们还没饿死的话,可以再去。”章婧一脸的乐观向上,“你不要愁眉苦脸啦,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我给你唱首歌吧。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别唱了。”“有那么难听吗?”“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唱?”
“你一唱我就想吃苹果。”
章婧:“……要不我给你唱个《最炫民族风》?”
“不要,听这个就想吃火锅。”
“为什么?这跟火锅有什么联系?”
“不知道,莫名就想到内蒙古草原的小肥羊。”
好吧,这货就是饿疯了……。
两人顶着雨回去他们新找的根据地——一片凹进去的山壁,因为两面有遮挡,倒还可以避雨。
章婧体恤宋惟忱,让他坐下来休息,自己生起火来,打晕螃蟹和龙虾放到石板上烤——离开团队时,他们并没有带走砂锅,所以这些天吃的东西基本都是烤熟或烧熟的。宋惟忱虽然坐在一边,却也没闲着,用瑞士刀开了椰子,跟章婧一人喝了一半椰汁,把椰肉留起来打算明天再吃。
“明天要是雨停了,我们就想办法拢个大火堆怎么样?就像那时候爆炸引发的火灾一样,烟浓重一些的。要是这里有狼烟就好了。”
宋惟忱沉默片刻,忽然向着章婧伸出手:“过来。”
章婧回头:“干嘛?”
宋惟忱见她不动,自己挪了一下坐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低声说:“不要怕,我们没那么快就死的。人完全不吃不喝都能活3天,我们现在起码有水,还有零星的食物,坚持个十天半月不是问题。”
“嗯,我知道。”所以才要抓紧时间让外面的人发现他们呀!
宋惟忱又说:“就算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终将在这里默默无闻的死去,那也没什么可怕的。起码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有多少人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由一个……”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似乎不知该怎么描述下去。
章婧一拍手,接了下去:“蕙质兰心、英俊潇洒的人陪伴啊!”
宋惟忱忍不住笑了出来:“就你还蕙质兰心?”
“你现在也不英俊潇洒了好吗?反正这里又没别人,互相吹捧一下能怎样?”章婧说着推开他仍旧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好啦,吃东西!”
经过这一番折腾和交流后,宋惟忱和章婧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和从前一样,沉闷和压抑也渐渐远离了他们。只是风雨一直不曾停过,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生火堆自然无法实施,连沙滩上摆好的求救字样也被风雨摧残的看不出原貌。
搜救船那边也驶入了风雨地带,但疾风骤雨天气,航行比较困难,船速自然慢了不少,又因风声雨声过大,什么声音也传不远,连通讯都有些困难,船上和岛上仍是相隔茫茫两不见的情势。
更糟糕的是,因为阴雨连绵,章婧和宋惟忱栖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