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魄的魅惑,便是石人见了也要怦然心动。
每日,无论刮风下雨,抑或酷暑严寒,卞薇都会来见蔡琬,以示恭顺。她并非应卯似的问候一声就离开,而是少则停留一个时辰,多则数个时辰。蔡邕堪称十强全能,为士之楷模,蔡琬不让乃父,琴艺、笛术当世无双,少有人及,兼通书法、围棋、绘画、辞赋、数术、经史等等……卞薇能够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夫人……”卞薇款款一礼。
蔡琬拉起她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还是这般多礼。”
“礼者,家之规也,不可不遵,不然家必乱。”卞薇正色回道。和蔡琰打声招呼,见盖谟哭花了脸,讶道:“魏奴这是怎么了?”
蔡琬笑答道:“魏奴想念父亲了。时至日,天气转热,走,我们回房吧。”
蔡琬吩咐婢女去准备些糕点、水果,对卞薇道:“今日思棋,你我对弈几盘。”蔡琬之所以不找妹妹蔡琰下棋,是因为她根本不是后者的对手,听说连父亲蔡邕也下不过她。和蔡琰下棋,十战十输,实在无甚乐趣可言。卞薇棋术略逊她几分,蔡琬十战能胜七八,如何不乐。
卞薇自然是称好,取来棋盘棋子,相对而坐;蔡琰则抱着外甥盖谟在旁观看。每次看到用玛瑙、琥珀锻造而成的圆润棋子,蔡琰内心都要出一声由衷的赞叹,以前的棋子是木制方形,毫无美感可言,但人们从未想过去改变它,偏偏姐夫盖俊想到了。
莫要小看这一点变化,并州短短几年间下围棋的人暴增十倍不止,并像瘟疫一般蔓延周边州郡。更夸张的是,很多并州官吏日日下棋,以致耽误公事,盖俊去年末下狠手,贬职一批人、罢免一批人,才压下这种不良风气。
蔡琬、卞薇下得津津有味,蔡琰亦是看得饶有兴致,不过盖谟就显得很难受了,他对围棋完全不敢兴趣,吃了几颗梨子、几块糕点,再坐不住,挣扎着脱离从母蔡琰的怀抱,抓起一颗梨子叫道:“阿母,我出去玩了。”然后不等回复,一溜烟跑没影了。
盖谟跨出门,一边啃咬着梨子,一边对门口静立的一干奴婢道:“我要去找阿兄,不用你们跟着。”言讫,一蹦一跳的出了画境般的园囿,行向别院。
盖谟才踏进兄长盖嶷所居之地,便隐隐听到读书声从书房传出,红扑扑的小脸一板,挥手打两名奴婢退下,蹑手蹑脚趴到书房门口,鬼头鬼脑的向里窥去。盖嶷危襟正坐,手捧书卷,言辞滔滔,异常专心,并未现他的到来。
盖谟只读过《孝经》、《论语》以及《诗经》一部分,听不太懂兄长再讲什么,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窃笑,深深地吸一口气……
盖嶷专注于书海,蓦然听到一声大喊,手一抖,书卷落到案上,身体如弹簧一般窜起,脸带惊色。
“咯咯……”见计成功,盖谟跳出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盖嶷‘勃然大怒’道:“竖子,居然敢吓我,欠揍是不是?”盖嶷长盖谟两岁,今年九岁,其五岁学射箭,六岁学骑马,力气远比同龄人大,一只手就能镇压盖谟。
盖谟不惧威胁,犹自笑个不停。
盖嶷冷哼一声,作势欲扑,盖谟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边跑边道:“阿兄,我们去骑马……”盖嶷书房外有几层台阶,盖谟一时疏忽,一脚踩空,立时失去平衡跌倒地上,呜呜号哭起来。
盖嶷心里一凉,急忙奔出,抱住他问道:“摔哪了、摔哪了……”
盖谟哭得梨花带雨,也说不清楚,只说全身都疼。
盖嶷一手为弟弟擦拭眼泪,一手拍去他身上尘土,期间检查身体各处,没觉有哪里伤到,遂把他扶起。盖谟小脸一皱,叫道:“脚疼、脚疼……”
盖嶷让他重新坐下,脱去左履,解开束口的丝质袜子,其脚踝处略微肿起,应该是崴到脚了,没什么大碍,转身背对着盖谟,回头说道:“到阿兄背上来,我背你去找母亲。”
盖谟哭着道:“不行,不能回去,阿母会生气的。”
盖嶷连连劝说,盖谟就是不听,他当即虎下脸道:“少废话,快点上来,不然我将你丢下不管了。”
“阿兄,别丢下我、别丢下我……”盖谟怯怯地伏到他的背上。
盖嶷毫不费力的背起弟弟,大步流星走出院子,路上奴仆见到,要代为背负,盖嶷一一拒绝。
盖谟小脸紧紧贴着阿兄的背,可怜巴巴道:“阿兄,我会不会变成跛子?”
“别瞎说,没事……”
“……”
第二卷负笈进京第三百一十章震动
更新时间:20118182:12:51本章字数:4290
第三百一十章震动
盖俊东巡河南诸县返回雒阳后,小住三日,当即起程返家。
前时,盖俊自将七千骑,万余步卒,一万公孙瓒降兵由冀州南下河内,并河内黄忠部步骑两万,此次雒阳之战盖俊先后动用人数过三万人。然董卓丧志、吕布丧胆,盖军真正参战人数并不多,万余人而已,成果却丰硕无比,一者得北邙山陵墓财货,多达二十余亿钱,抵国库大司农一年收入之半,另外斩数千级,俘近万。
毫不夸张的说,从去年河东之战算起,盖俊对董卓三战三捷,斩俘过五万之数,杂兵不算,光是董卓精锐士卒,就灭去三分之一。加上不久前孙坚梁县、大谷关两战两胜,同样斩俘数万,董卓折兵半数,可谓伤得极深,或许其收北邙诸陵之财,依(秦)函谷、桃林之险,尚能保全一时,却已无大举进攻他人的能力。
雒阳居天下之,四面环敌,非留重兵不可,盖俊遂留步骑两万交与盖胤。其精锐骑兵五千,精锐步卒五千,公孙瓒降兵五千,黄忠部原冀州大戟弩士五千,就是一直镇守孟津的冀州从事赵浮、程涣部,后盖俊东征冀州,命黄忠突袭其等逼降之。
盖胤陪盖俊出城,过樊濯聚,一直送到北邙山脚。
盖俊拍拍爱骑紫电的头,使其停下,扭头对身侧的盖嶷道:“伯嗣,雒阳新复,百废待兴,兖州钱粮即将送到,你要善加利用。”顿了一下,又道:“你长年身处军旅,没当过地方长吏,治政不同于治军,不能独断专行,万事多与幕府僚属商议再做决定。”
盖胤面容刚毅严肃,点头道:“小族叔放心,这个道理我明白。”
“你手有两万人,看似兵力雄厚,我们自家人却知自家事,军半数为降兵,看不用,不耐大战。你要好好操练他们,明年也许要用兵关,别到时候被云长比了下去。”说道这里,盖俊朗声大笑。
“诺。”盖胤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许是因容貌平凡质朴,自从军后,盖胤为了在士卒面前保持上位者的威严,除蓄浓须外,时时刻刻板着脸,很少笑,以致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快要忘记该怎么笑了。
盖俊沉吟一声,最后道:“我回到晋阳后,就把阿白、小凤凰送来。”
盖胤炯炯双目微微荡起涟漪,点点头。
“行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雒阳片刻离你不得……”盖俊轻轻锤了一下盖胤的肩膀,笑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小族叔保重……”
“……”
盖胤立于道边目视盖俊远去,身旁,是不计其数行军的玄甲之士,威武壮观,不见尾。
直到再难看见盖俊的身影,盖胤才收回目光,拽缰调头,打马而走。正如盖俊所言,雒阳新复,百废待兴,他身兼武之职,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盖俊一路北上,入平县,经小*平津渡黄河,回到河内境内。盖俊去年南下河内时,强占野王、沁、轵、波四县,因朔方诸胡叛乱,急忙回返。去年末,黄忠借董卓大破河内太守王匡之机遇,迅接收包括河内治所怀县在内共计八县,河内十八县,盖俊拥有十二县,三分之二收入囊。今年盖俊东入冀州,和袁绍交易,成功收回东北六县,至此,盖俊据有河内全部。
盖俊前翻动雒阳之战甚急,河内诸县,皆是匆匆而过,这次他回来,便趁机巡视诸县,接见官吏,拔贤士、兴郡学、劝农桑、为自己统治河内打下牢固的基础。
豫州,鲁国。
鲁国治所鲁县城南郊、泗水岸边,这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军营,连绵十数里,秩序井然,内士卒达两万五千之巨,主帅乃是奋武将军曹操、豫州刺史周喁。
去年袁术、孙坚快抢占豫州,曹操奉讨董联盟盟主、车骑将军袁绍之命将兵驻扎豫州鲁国,鲁国左有兖州山阳郡,太守乃袁绍族兄袁遗,北有济北国,国相鲍信向来与他交好,兼且鲁国相党人领袖陈蕃之子陈逸素有交情,曹操总算站稳了脚跟。
鲁国、山阳、济北地域狭小,皆为小郡。用最形象的对比,豫州最大的郡是汝南,领县三十七座,足足占据半个豫州。次为沛国,领县二十一座,再次为颍川,领县十七座,鲁国、山阳、济北三地合起来,也只领县二十一,和沛国一样,土地面积更是只与颍川相当,不如沛国,更别提汝南。不过话又说回来,三地虽小,人口却不少,巅峰时期过一百三十万,多年来屡经战乱,亦剩近百万。
曹操原有本部三千余人,袁绍助其三营三千兵马,扬州丹阳太守周昕又给兵三千,加之鲁国、山阳、济北三地鼎力支持,遂合聚两千五千大军,其骑兵千余。
“杀——杀——杀——”军营校场,一声声滚雷般的喊杀声冲天而起,盘旋上空,数以万计的士卒以屯(百人)为列,顶着日头,光着身子,持戟挥刺,汗如雨下。
“杀——杀——杀——”
“……”
一名青年将军神情严肃的在士卒队列间来回巡视,时而用手卷曲的皮鞭敲打动作变形的士卒,如果有态度松懈、草率操练者,他会毫不犹豫的展开鞭子,狠狠抽之。他约三十七八岁,身形短小,容貌平凡,唯有双目深邃异常,宛如一潭古井,深不见底。初夏时节,他仍然一丝不苟的身披重甲,头带兜鍪,滚滚热气从领口钻出,熏红了他的脸颊,额头细汗密布。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奋武将军曹操曹孟德。
曹操巡游良久,慢悠悠回到将台之上,举目望去,士卒各种状况,一览无余。他麾下兵力来员颇杂,诸卒,丹阳兵无疑是最骁勇善战的,却也最桀骜,军纪最差,时常令曹操头疼不已。而操练一年之久的本部三千余兵马,已经初具规模,战力和丹阳兵相当。袁绍资助的三营兵虽逊于二者,亦不失为可战之兵。最差的是鲁国、山阳、济北三地之兵,但他们人数也是最多的,足足一万五千,占曹操兵力之大半。
曹操正要重新下台,忽然看到周喁快步而来,面有喜色,心一动,待对方上得将台,问道:“仁明何事欣喜?莫不是有乃兄的消息了?”去年袁绍以周喁二兄周昂为豫州刺史,今年初扬州刺史陈温向袁绍禀报,九江太守病卒。九江郡东南地接丹阳郡,丹阳太守正是周昂、周喁长兄周昕,西北地接豫州沛国,地理位置太重要了,袁绍当下任命周昂为九江太守,周喁代其为豫州刺史。
周喁大笑道:“然。吾二兄在陈使君的支持下已尽掌九江十四县,收兵万余,大兄亦将一万丹阳兵助之,两军合并,陈兵下蔡,随时可杀入豫州。”
曹操沉默片刻,叹道:“孙台忠毅勃,率众死战董贼,今我等趁其外出之际,袭占豫州,恐惹天下非议。”
“非也非也,孟德此话大谬。”周喁不以为然道:“当初袁术、孙坚置袁车骑承制诏书的任命于不顾,强占豫州时,就应该想到有今日之祸。且袁术暗害刘景升,流毒荆楚,我等乃是以正义伐无道。”
“……”曹操失笑,什么正义、无道,不过是一些人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他倒也不是埋怨袁绍此举不义,只是见诸人不思讨伐董卓,拯救天子,反而逞于内斗,残害异己,有些感慨罢了。
曹操心默默道:“他日自己若得一席之地,必不会像二袁这样。”
周喁见曹操不置一词的模样,又道:“其实孟德无须过分担心,我们此次占领豫州,并非一定要和孙坚见个生死,只要孙坚向袁车骑屈服,到时我等协力,旬日便可诛杀董贼,迎回天子,振奋社稷。”
“希望如此吧。”曹操泛起一抹苦笑。昔年黄巾之乱时,他曾和孙台并肩作战,算是对他有比较直观的印象,其性格刚烈果决,犹如猛虎,不能骑,要用抚,他真的会因为失豫州而向袁绍屈服?曹操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上个月,孙坚进抵雒阳城外伊、雒二水间,曾有徐州使者到来,徐州刺史陶谦和他有旧,因境内青徐黄巾肆虐,不能制,乃向他求兵。孙坚特派朱治为督军校尉,率步骑五千往助。朱治将兵出河南尹,横穿颍川、陈国、沛国,他不知道的是,正有一只眼睛从陈国就开始死死盯着他,一直目送他由沛国入徐州彭城国。
不数日,奋武将军曹操、豫州刺史周喁带领两万五千大军出鲁国,南下沛国,兵不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