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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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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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今人财并乏。”

盖俊默然,诚如蔡邕所言,以汉武帝之雄才大略,尚且不能全功,何况如今。

“自匈奴遁逃,鲜卑逐渐强盛,据其故地,有控线之士以十万计,士卒精猛,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实过于匈奴。段纪明熟悉军旅,习兵善战,平定凉州羌人叛乱犹十余年。今夏、田诸将才策未必过于段纪明,鲜卑人战力犹在羌人之上,而二人竟放言两年扫平草原,自以为计谋可成,岂不知兵祸一起,断无中止之理?惟有复征兵卒,输送粮秣,使中国耗尽钱物。”

夏育、田晏曾是段颎部将,才力自然不及段颎。

“边疆之乱,不过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在内而不在外,今郡县盗贼尚且不能平息,如何能使异族臣服?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和今日相比,何者为盛?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其用意无非以示华夷之分。只要中原无忧,边地祸乱自然能够平息,泱泱华夏岂能和蛮夷计较长短?”

“……”盖俊眉头紧锁,本来蔡邕之言他颇为赞同,但最后这几句话就不那么顺耳了。雄踞草原的游牧民族绝对不是手足之疥搔,而是中国之大害。中原无忧真会使异族降服?宋朝用血淋淋的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多么不切实际。

如无汉武,何来强汉?

如无唐宗,何来盛唐?

盖俊回去的路上只见雒阳城人人皆有异样,或愁眉苦脸、或行色匆匆、或奔走疾呼,不一而足。心下暗叹朝廷公卿难道全长着猪脑子不成?这样意义重大的决策居然一点保密措施都没有,竟使路人皆知,看着吧,也许圣旨还未抵达边地鲜卑人就已知晓汉国的行动了。

对于突然爆的战争,太学生倾力投入,雄辩滔滔,肆意挥洒才智。盖俊一路行来数次被截住去路,询问对策,他哪里有心情激辩,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后匆匆离开。

远远望见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快步疾走,不是陈嶷是谁?盖俊不由开口呼道:“公尚……”

陈嶷回头看去,问道:“子英,你去哪里了?寻你半天也寻不着。”

盖俊道:“蔡议郎处。”

“想必你已知晓?”

盖俊苦笑道:“这已是人尽皆知了吧。”

陈嶷皱眉道:“也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整个雒阳城怕是没有不知道的了。”

盖俊沉默片刻,问道:“你看到子源没有?”

陈嶷摇头表示不知,猜测道:“可能外出打探消息去了。”

路中无话,迎面撞见张纮,三人相视而叹。

盖俊领着二人回到住地,盖胤此刻正在院中练刀,收刀施了一礼,接引三人入室,盖俊暗示他退下,他和盖胤名为叔侄实为兄弟,再说他身负勇力,岂能干伺候人的活计。

盖胤再施一礼,携阿白悄然转入后堂。

三人方才落座,陈嶷当先开口:“朝廷兵分三路,护乌桓校尉夏育将万余骑出高柳,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将万余骑出云中,子源父藏中郎率护匈奴营本部兵马及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出雁门,前两人皆为故太尉段颎麾下虎将,臧中郎亦以知兵闻名,然……”

盖俊、张纮知道他的意思,分兵乃兵家大忌,容易被鲜卑人各个击破,不过朝廷自有朝廷的考虑,四五万骑兵,庸辈统御不了,目下朝中惟有段颎军功、资历、名气、能力俱佳堪为统帅。然而先不说皇帝放不放心把兵权交于一人,公卿定不会同意一个投身阉党的人总统大军。

反观对手,鲜卑自檀石槐统一诸部落,建立王廷以来任用汉人谋议,定法律,锻冶兵器、工具,俘倭人令捕鱼以助粮食,国力蒸蒸日上,一日千里。随后北拒丁零,东击夫余,西征乌孙,南寇汉国,经过二十余年展,国土之广、兵力之雄丝毫不让当年的匈奴人。

盖俊垂眉暗叹,无论以今生还是前世记忆为准,他都断定此战必败。前有城濮之战,后有萨尔浒之战,与今形式十分相似。

三人谈论战事细末之时,臧洪来了,捧着一卷画轴进来,神色凝重。

盖俊问道:“这是何物?”

“地图。”臧洪边说边展开画轴,汉国一方山川地势、城池要塞俱全,草原则不甚详细,仅标注数十处。

陈嶷手指地图,假以鲜卑人画策:“我若为鲜卑人,得知汉军入草原,当后撤数千里诱汉军来追,采取清野之法,待汉军粮秣耗尽,无须硬拼,只需击散即可,而后吊在其后不停骚扰,同时动牧民捕杀小股汉军,届时归途之数千里路,皆为汉人埋骨之地。”

听了陈嶷的话,盖俊等人只觉室内温度陡然下降,不禁打了一个战栗,鲜卑人如用此法,汉军一个人都休想活着回来。

臧洪忧虑父亲安危,心有不甘道:“难道我方就没有一丝胜算?”

“当然有,鲜卑分东、中、西三部族,西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与乌孙接壤,地域宽广,人口稀少,远离鲜卑王庭,可潜出并、凉袭攻西部,以众击寡,胜券颇大。而后遣精兵埋伏于中、东部来援必经之处,胜则罢了,若不胜,选一处险要之地拦而阻之,或高山、或大河,直至主力消灭西部鲜卑为止。”

盖俊盯着地图,思考片刻问:“假使守不住鲜卑中、东部援军强攻怎么办?到时受鲜卑前后夹击,有全军覆没之危。”

陈嶷从容道:“令幽州乌桓人攻鲜卑王庭弹汗山。”

“攻敌之腹背,必救之所?”

“然。”

张纮点头道:“乌桓与鲜卑世代为仇,得知死敌主力向东,加上王庭富庶,必然会倾力攻打,至于成功与否不甚重要,只要乌桓人一动就达到我方目的,此却为良法。”

臧洪苦笑,这确实是个办法,可圣旨即下,战略已定,如何能改?说了等于没说。“还有其他计策吗?”

“有,明里缓和关系,暗练精兵万人,天时一至,突袭弹汗山,一战可定。”

臧洪摇摇头,心道这个更不靠谱,都开仗了,还缓和什么关系,暗练什么精兵。

盖俊却是眼前一亮:“还有没有?”

“有,此法与上法同,需不开战的前提。”

“说说……”

“鲜卑领檀石槐雄才大略,威望之隆震慑草原,但是草原素来强者为王,檀石槐子嗣尚幼,他若出现意外,继任者即便是他的儿子也难以服众,稍一挑拨,鲜卑必然陷入内乱。”

盖俊眯起眼睛道:“意外?你是说效法专诸刺王僚、聂政刺韩傀、要离刺庆忌?”

“正是。”陈嶷复感叹道:“唉……事已至此,便是胸有万般计策又能如何?”

话语一落,四人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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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西州少年第三十三章蔡琬病重

更新时间:20118182:11:43本章字数:5227

太学生对汉胡之战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只是随着战局展,一些有识之士渐渐收起声音,己方骑兵纵横大漠二千余里如入无人之境,看似风光,实则离败不远矣。

直到有一天败讯传来,三将仅率数十骑狼狈逃回,数万铁骑一战而没。

太学一众皆惊,立时呼嚎震天。

“不杀三将,何以慰藉数万亡魂?”

一名太学生吼出了所有人心底的话。

陈嶷并没有为自己所出计策和鲜卑人不谋而合而沾沾自喜,忧心忡忡道:“边郡百姓完了。”

盖俊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大汉国北方边军被打残,防守必然漏洞百出,鲜卑人绝对不会放过这种良机,可以想象未来几年对手将起怎样猛烈的攻击。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现今无比强势的鲜卑人没有出现在三国中呢?此时距离黄巾之乱不过七年而已。

他之所以推论出今年为公元177年是因为从太学生中打听到了曹操,作为后世人想知道曹操乃155年出生都不用翻看史书,只要常玩三国志系列游戏就行。曹操今年二十三,不正是177年么。还有一事颇为诡异,袁绍已三十有二,记忆中袁、曹年龄相仿才对,以今所闻两者相差足足九岁之多。历史本无记载袁绍生年,不过他到此甚久,现了一些端倪,曾称大将军梁冀为“跋扈将军”而被毒死的汉质帝刘缵在位不到一年,元号即为“本初元年”,时为公元146年。众所周知,汉代人的名和字必有关联,袁绍名绍,绍是继承的意思,字本初,当为本初元年过继给去世的伯父袁成。

后面的日子里鲜卑人正像他们担心的那样频繁入寇,直到冬季一连下了数场大雪才停止攻势。大汉国上下稍稍松了口气,随后立刻选拔士卒,日夜操练,以待来年。

鲜卑人消停下来,太学也重新归于平静,转眼冬至已近。

冬日清早,盖俊醒来有一会儿了,却因寒冷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如不是阿白进来添火时数度窃笑,他非躺到日晒三竿不可。

裹上厚重裘服走出卧室,鼻翼微蠕,闻到一股饭香。太学没有食堂,学子需自己做饭,当然有仆人的除外。阿白以前曾为婢女,可她仅负责照料盖俊日常生活起居,对做饭一道不甚精通,但肯定是比盖俊、盖胤二人强出百倍。

推开厅堂大门,不出意外的看到盖胤游横于冰雪之中,长矛化作万千虚影。

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所谓风雨无阻,霾雪无碍,说的就是盖胤这种人。他可说无一日不在操练自己,向着武道巅峰狂飙突进,如非同样大毅力的人,谁能胜之?盖俊嘴上不服输,其实早就绝了追赶他的念头。

“寸有所短,尺有所长,不能强求。”盖俊心中泛酸地想。

吃过早餐,盖俊夸奖阿白厨艺大进,与盖胤闲扯几句,回房练一个时辰书法,抚几曲妙音,翻阅史记,读到卫青七出边塞,霍去病六出北疆,所向无前,战无不胜,不禁悠然神往,恨不得为帐下小校,一逞汉威。再念及当今,唯剩唏嘘感慨。

日中时分,大雪零零落落,不碍出行,盖俊遂骑乘踏云出太学,直奔蔡府。

蔡质手握权柄,蔡邕知名天下,二者合住一处,休沐日自然宾客盈门。苍头麻利地上前接过缰绳,刻意露出几分讨好,对他的态度与旁人截然不同。

盖俊提着马鞭入门,询问监奴,即管家拜访蔡邕者都是谁人,监奴口中吐出一串名字,皆名士之流。他“嗯”了一声,不甚在意,表示不必打扰蔡邕,随即转入后院。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此为何意?”

摇摇耳闻诗经,盖俊进入后堂。堂中十余少年跪坐一团,侃侃而谈,言辞锐利,意气风。蔡邕少师从已故太尉胡广,善鲁诗,作为蔡邕弟子学的当然也是鲁诗。

“盖郎君……”诸少年停下话语,躬身行礼。

“你们辩你们的,不用理会我。”盖俊笑着说道。

诸少年知盖俊所学乃是古文经学,而鲁诗属今文经,两者派别不同,交流不便,道声怠慢,落回座位继续高声辩谈。

看着他们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生吃了对方,盖俊一旁哑然失笑,他和这些少年岁数相近,然而自己明显比他们成熟许多,不可否认里面如阮瑀、路粹、苏林之流小小年纪就已经展露出傲人才华,不过和他一比还是稍显稚嫩。

坐了片刻,盖俊离开后堂,恰好蔡邕送走访客,从监奴处得知他来了,两人在后院撞上。

蔡邕踏着积雪前行,口中埋怨道:“子英前来怎不令人通报我?”

盖俊爽朗一笑:“此地乃我京都第二家,我并未把自己当外人,议郎又何须见外?”

“正是、正是……”蔡邕闻听此话面露大悦,对盖俊是越看越爱。闲话几句,他话题一转:“赵威豪事你听说了吗?”

盖俊点头表示已知。

赵威豪讳苞,字威豪,冀州人,是前不久新任的幽州辽西郡太守,他到任后遣人迎母及妻子,路径柳城时正值鲜卑万余骑入寇,一家人尽数被俘。后鲜卑攻辽西,赵苞率骑两万阻击,鲜卑于阵前推出老母,赵苞悲痛嚎哭,谓母曰:“儿子罪及当死,本欲以微俸供养母亲于左右,不想反而使母亲遭受大难。昔为母子,今为王臣,大义当前何能顾私,唯有拼死杀敌,否则无有他法弥补罪过。”赵母对曰:“我儿,生死有命,岂能因我而亏忠,勉之勉之。”赵苞即时出战,鲜卑大败,然而母亲,妻、子悉死。赵苞万念俱灰,扶棺回乡,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遂呕血而死。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面对二者选一,赵苞当时一定痛苦不堪吧?

“若有一天……”

盖俊急忙掐断念头,问道:“听闻赵辽西是中常侍赵忠的从弟?”

“然。二人皆出自甘陵大族赵氏。”

盖俊不由无语,两者做人差距太大了。又想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也就释然了。

二人边行边聊,一个小婢迎面跌跌撞撞向跑来,神色慌张,二人皆是一惊,暗道不妙。

那小婢上气不接下气道:“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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