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在这儿呆了不少时间,却不知道南京城最近热闹的紧,当真是可惜的很。就前些日子,南京城里头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与你韩家也有关系。身为韩家深受韩老器重的大管事,你可想知道是何事么?”谭纵说完,却是又凝神去瞧这人表现。
只是这回谭纵却是失望了,从后面看过去这管事竟是动也未动一下。
谭纵却也不气馁,仍然接着道:“王家、陈家、华家、焦家四家的少爷,已然被人捉到大牢里头去了,罪名则是指使韩家的二爷韩世坤韩副押司买凶袭击户部侍郎韦大人。现如今,四位公子身陷囹圄,王知府却搭救无力。不过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韩二爷这会儿已然打入了死牢,韩老太爷已然卧病在床、命不久矣便可了。”
“你胡说!”这壮汉果然被谭纵说的忍不住转过身来:“老太爷身子骨一向硬朗,前些日子才来过,又怎会突然卧病在床!王知府更是有通天的关系,便是外面那个王爷也休想动王知府一根毫毛。哼,你休想能骗到我!”
“啧,要不怎么我说你蠢呢。”谭纵却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模样,一边摇头还一边晃手的:“王仁关系再通天还能大的过官家?再者说了,这会儿河堤没修好,这雨势又大的吓人,再这么下个一天半月的,只怕这水位就涨起来了。介时一旦溃堤,首先遭殃的就是那位王知府,你们这可是现成的罪证啊。你说,一旦王仁倒下去,即便你韩家的那位老太爷身子再硬朗又能如何?还能保得住你这个小卒子?”
“你……”这汉子却是被谭纵这番话说的噎住了,一时间竟是“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谭纵看出这位管事的心里头已然开始动摇,因此自然是不给他这么多时间考虑清楚,直接趁热打铁蛊惑道:“所以说啊,这会儿若是想挽救颓势,别的都不说,先把那些个未修好的河堤全数找出来,然后再派人加紧抢修才是正理了。若是晚了,那就一切都难保了。别说是你韩家,便是王家、陈家这些个你们倚为靠山的人也得跟着一起遭殃。”
谭纵说这番话时,视线一直集中在这管事双眼上,这会儿见着这管事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顿时知道自己这话奏效了,连忙再加上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再者说了,我只是要你去点出这些未修理好的河堤来,又不是让你指证谁,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若是你这会儿说出来,待会再抢救及时,免了水患,说不得你还能立件功劳。日后万一韩家真的不保,你还能用这功劳换来韩家一家平安也说不定,介时不也成全了你的忠义名声。”
这管事明显被谭纵说动了,只是一时间似乎又有些举棋不定,一时间脸色在那油灯的光线下倒是显得忽暗忽明的,最后才带着奇怪的神色开口问道:“按你所说,你似乎是在帮我们韩家?”
谭纵见这大汉一脸狐疑,似乎是怀疑自己的初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就在这时候,赵云安忽地从门外进来道:“他别号梦里尽繁花,又如何能见得你们韩家的那位小姐日后受苦受难,自然是能帮就得帮一把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见胡老三
谭纵从未想过,似赵云安这等人物,竟然也会拿话打趣自己。只是赵云安是领导,他谭纵不过是个秘书,即便是被拿来打趣了,他谭纵除了私底下去翻翻白眼,又能做什么,说不得只能撇撇嘴,以代替自己的抗议了。
不过谭纵也必须承认,赵云安的借口果然很好很强大,不仅说的有理有据,关键是谭纵接连娶了苏瑾、清荷、莲香三位南京城数得着的美女进门,想必好色的名声已然传出去了,这会儿拿来说事都是不会惹人怀疑,反而更能证明这话的可信性。
果然,那管事听了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却是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只是看向谭纵的眼神却是透出了几分怪异,让谭纵极有将这家伙眼睛挖掉的冲动。
“既如此,某家便带尔等去去就是,也算是代我们韩家为南京城百姓行善了。”这人说完,却是也不要求谭纵为其解绑,便这么涉着已然有过膝迹象的水往外头大摇大摆去了。
谭纵听完倒是对这汉子感觉不错:这般地步了,还不忘记把功劳推到韩家头上,当真是有情有义了,难怪死活不肯开口指证韩家、王家,若非谭纵一顿忽悠或许连口都懒得开。
似这等忠义之人在后世已然极为少见了,也就这等以忠义传家治国的古代才有。
赵云安在另一边看着这些,却是低声道:“谭纵,你很好。”
“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坑了。”见赵云安得了便宜还卖乖,谭纵终于忍不住对这位貌似没有丝毫王爷气度的家伙翻了次白眼:“只怕我这清白的名声就得被你这一句给毁了,你让我回去如何面对家里的三位夫人啊。”
“梦里尽繁花,若是只有三位夫人又如何用得上一个尽字?”赵云安面色洒脱,倒像是阳春三月里与三朋两友在桃林里把臂同游,神色中又哪有丝毫的不妥。
谭纵却是见不得赵云安的这副模样,说不得故意从床上跳下来,溅起一大蓬水花,却是把个赵云安一身相对干净的衣裳给浇湿了一半:“承你吉言,若是以后你回京了,记得给我寻些壮阳强肾的方子来,否则女人多了怕是无福消受啊。”说罢,却是极为不雅的伸个懒腰,这才施施然出门去了。
只是谭纵面色上潇洒,可这水位却是越来越高,他每走一步却也不得不费点力气。
赵云安却是在房间里微微一笑,以只有自己才听得着的声音道:“有喜欢的就好,还就怕你什么都不喜欢,那才危险了。”随后便也涉水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得门去,却不知门外守卫的几个侍卫却是听得咋舌。
想赵云安是什么身份,在京城里头那是数得着的权贵,除了那些个有军功在身的皇亲外,即便是一些个官家的兄弟——上一代的老王爷们也多不如他。故此在旁人眼里,能与这赵云安说上两句话那便已然是荣幸,能得赵云安赏识那便是青云之梯,可似谭纵这般能与赵云安说闲话、说俏皮话的,却是绝对的绝无仅有。
如此一来,这谭纵又该是个什么前程?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却是相顾无言——这事谁也不敢打包票了,毕竟在这些个侍卫的眼睛里还从未见过这等情况的——即便是那位工部的侍郎,传说中极得四公主赏识的成告翁成大人也不曾让这位王爷这般礼遇过。
有些心思敏捷的,这会儿已然打定了注意,找机会却是需得拜拜新码头了。
一行人上了车,那车夫挥着马鞭在雨里头打的噼啪响,但这水势太大,地已然泡得软了,一堆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坐在车上,那马竟是拉之不动。试了许多次,那马就是拉不动。无奈,一群人只得纷纷下了马车动手推车,便是赵云安与谭纵也跟着下来了。
摸着黑一路跋涉过了那山岗,这路才好走点,但也有限的很,但好歹这马车不须人推了。钟诚带着几个手下将那些个泥水匠以及韩家的几个下人压了回去,赵云安嘱咐了不许让旁人接触——这话里头的意思自然指的是户部的那些子人——他自己则是在众人的规劝下上了马车,谭纵自然也是沾了光,跟着一起上去了。
那韩家的管事,唤做韩力的却是也有幸上了车,被谭纵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话。可惜也不知道是谭纵做的太明显,还是这韩力戒备心思强,竟然是滴水不漏,让一旁的赵云安看的直乐。
由于道路湿滑,这路便不好走,多是走走停停的,雨势又连绵不绝,将人的视线压缩在了极小的范围内,几乎走了一两里地也见不着半个人影。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了,才算走了十来里——这还是赶着路走,终于到了血旗军营地。
这时候已然有晚上七点多了,血旗军营地里的火把全数点了起来,倒是显得灯火通明,亮堂堂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暖和。
到这来是谭纵出的主意。
谭纵清楚的很,后世九八大洪水那会,若非是子弟兵不怕牺牲,拿命去堵决堤口子的话,最后的损失只会更大——实际牺牲的人数一直秘而不宣,即便是政府这边也未拿到准确数字,但稍微有点关系的都知道当初牺牲的人数估计不下于四位数,比米兔在阿富汗战场上死的人都多。
因此,当赵云安提到要去河堤上防范河堤溃堤时,谭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附近的血旗军——这支队伍里即便算上那些工部随员也不过区区几十个人,便是要把河堤前前后后全数查勘一番都困难的很,又如何有本事保得住河堤安全。因此,想要完成这件大事,必须要增加人手,否则护堤就是句空话。
自然,谭纵这会儿已然知晓血旗军之数只有几百,尚不足千。但谭纵却记得当初他曾向赵云安提议过,要赵云安与那位赵老将军一同下令:只待大雨倾盆,南京府境内驻军便要就近支援各州县。而若是这一道军令顺利发下去了的话,想必这会儿南京城附近的驻军应当会有所动作。
虽然这些驻军不多——毕竟只是负责治安防范大规模盗匪的地方部队——多的也不过是几百,少的也只有几十,但所谓聚沙成塔,这些个人一旦汇聚起来,那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至少防范这河堤上有限的几处应当是够了。
这血旗军果然是威名赫赫的很,即便是侍卫们通报了姓名,又拿了腰牌出来,可那守营的军士就是不让进。最后还是赵云安出面了,那军士才不情不愿地回军营里通报去了。
谭纵陪着赵云安站在雨水里——这儿地势较高,这雨虽然下的快,可这水却囤不住,都往下流了,因此这地面虽然湿滑泥泞,但却没有多少积水——他却是靠在了车厢上,浑身上下也没个骨头。
谭纵却不是有意如此,实则是他适才爬上那马车去,观察了一下这血旗军的营地。
谭纵发觉这营地与他想象中的颇为不同,竟然不是电视电影里那般帐篷一顶连着一顶,反而是成片的红砖建筑——屋顶自然是拿瓦片遮着的。虽然全都是一层的平房,而且未有刷上石灰水泥,露出成片成片的红砖,可在谭纵眼里却极为震撼——谭纵虽然早知道这大顺朝已然会用火砖建房,可一直以来,包括在南京城里头见着的,基本都是木房,这等红砖建筑也就是那日坐老黄头车时偶尔见得,似这般成片建筑的却是从未有过。
不过,和那些个牛皮缝制的帐篷相比,谭纵这会儿却是更喜欢这红砖房子。虽然因为没有水泥的缘故,这房子丑是丑了点,可防雨性能却是比牛皮帐篷好上太多。若是能坐在这房里头,手边再放上一盏热茶,那便是雨天里难得的一番享受了。
“这血旗军架子果然大得很,便是你想进去都难。”谭纵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却是抬腿踩了踩地面,示意道:“看这地面,脚印似乎挺多,繁杂却不凌乱,而且尽皆向里,想来是有附近的驻军过来报道了。”
“如此甚好。”赵云安却是点点头,又伸手感受了下雨水,随后迟疑道:“这雨似乎小点了?”
“应当是如此。”谭纵却是肯定道:“适才我们一出密林,我便觉得这雨打在车厢上的声音稀松了些许,这雨势应当便是那时候小的。”
“若是这雨就这般停了那便最好了。”赵云安又抬头看了会天,却发觉这云却还那般黑乎乎的,丝毫未有变化,因此便摇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念想抛到一边。
这时候,军营里头终于出来人了,却是岳飞云与胡老三两人联袂而来。
谭纵已然有些日子未见着胡老三了,此时见着差点吓了一跳——虽然说不上积毁销骨,却也是瘦的厉害。若非那双牛眼还是那般有神,谭纵几乎就要认不出来了。
赵云安也不与这两人寒暄,带着人径直就往里头走。未几时便到了一处红砖砌成的大屋前,谭纵与成告翁都被门口的卫士拦了下来,胡老三也是一个待遇,只有那韩家的管事有幸陪着赵云安进去了,倒是让谭纵遗憾的很——他的确是极想见见那位赵老将军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顺老将
好在那岳飞云未过许久又从那屋子里头出来,将几人引进了边上一间小客舍,此时已然有军士在屋子里拿早已经备好的干燥木柴生了火,又有军士端了现熬的姜汤过来。若是放在往日里头,这便显得有些寒酸了,便是连茶水也未有一口,可这会儿看却端的是暖人心的好待遇了,几如雪中送炭。
至于一路同来的其他侍卫随员,自然是各有安排,却用不着谭纵操心。
几人坐定后,谭纵却是径直将衣服脱了下来,全身上下就剩下一身贴在身上的亵衣亵裤,又委托军士去找了几根衣杈叉住了烘烤,这才贴着火堆坐了下来。一时间,谭纵身上水汽直冒,那种麻痒的感觉当真是让谭纵舒爽差点呻吟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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