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默默酝酿着悲伤情绪,抬手一抹眼角,发现那里根本没有泪,小小窘了下,忽然感到旁边司重斐注视着自己,眼里带着好气又好笑的神色。
司重斐隐忍的恨意被那一段台词雷得支离破碎,他母妃可投来不会说如此酸得倒牙的话。
在他那目光下,不悔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踪,好吧,她承认这些台词都是她想的,她也是想把气氛渲染得更悲情,更有说服力罢了,电视上不都这样演的么?
况且大大倾情出演如此逼真,她自己都忍不住入戏替涟贵妃鸣不平了,如此卖力出谋划策,他有什么不满?
☆、324 突然觉得他好可怜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此刻都聚集在事件主角皇上和白影之间,没有人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啊——”
忽然有人尖叫,然后尖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想起,顺着视线看去,正看见好多不知哪里爬出来的虫子往几个嫔妃是身上钻,吓得她们花容失色,不顾矜持上窜下跳。
靠得近的妃嫔连忙后退,唯恐碰上那些恶心的虫子。
说来也奇怪,那些虫子像认人似的,专挑那几个嫔妃爬,其他人绕过去也不沾一点点边。
大家显然也看出那一点,皆躲着那几个妃嫔远远的,而被虫子袭击的妃嫔吓得又哭又叫的。
“啊!皇后娘娘!”
一声尖利的呼叫将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向了皇后,之间从四面八方不断涌现出来的虫子,快速的爬向皇后,如蔓藤一般顺着皇后的脚往上蔓延,很快就到达了小腿。
皇后吓得失仪又失态,仿佛被恶魔扼住了喉咙,拼命扑腾,旁边的宫女一边恐惧一边替她拂着身上虫子,而那些虫子却源源不断涌现,甩掉了之后又扑上来。
一片混乱。
“哈哈哈……”上空传来白影的张狂的笑声,“你们会受到报应的,当初你们害死我,我一个都不会漏掉,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随着那句“不会放过你们的”伴着笑声在空气里一遍遍重复,白影在大火里也越来越淡,最后化作零散星火,渐渐消失了。
“泠儿……”皇上大喊一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却只能握住虚空,眼里的精光瞬间幻灭,突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皇上!”旁边的人惊吓不小,皇后那边还未停歇,这边风云又起,这个除夕夜,注定不是一个安详的夜晚。
皇上竟然会吐血,这着实出乎不悔的意料,如不是深入骨髓的爱,怎会只那模糊的一个身影,便能轻易牵起深埋心底的殇?
“司重斐,看到这个样子的皇上,你,还恨他吗?”不悔问着同样意外的司重斐。
司重斐眼底有光浮动,晦涩不明。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他好可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大帮子人手忙脚乱,拥着皇上回寝宫,又把混乱之中的皇后和妃嫔解救出来,一一送回了自己的寝宫。
琼华宫的大火,紫阳殿的血莲花,都在墨色无边的夜里,慢慢枯萎。
热热闹闹的除夕宴以混乱收场,恐怕是赤月史上唯一一次了。
回到泓萧殿,不悔第一时间将今晚出力最多的十个人召集起来,赏的赏,夸的夸,顺便消灭证据,更是耳提面命让他们将今晚发生的全部忘了。
“不过,大大今晚的表演稍微过火了点,王爷不满意,所以你的赏银,收回一半。”不悔从刚得到赏银还沉浸在喜悦里的大大手中,取出一锭银子。
大大眼睁睁的看着还未焐热的银子就这么泡汤了,心里那个委屈啊,“可奴才一切都是按照王妃的吩咐做的呀……”
☆、325 现在只需等待
“你演得极好,就是,因为太好失去了涟贵妃原有的真,所以还得继续努力。”不悔一脸正经,信口胡诹。
大大以前学过戏法,融合了不悔交给他的魔术,将涟贵妃的冤魂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过最令不悔满意的是他的变声戏法,身为一个雄性,虽然现在是太监了,可能将一个女子的声音模仿得微妙微翘,实在难得。
“不过,”不悔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若你能将你模仿变声的绝技教我一二,”说着把银子又放还他手中,轻轻一笑,“这是学费,教得好的话,还有赏。”
大大苦笑,师父临终前千叮呤万嘱咐,除了师门徒弟,绝对不能将此独技传授外人,可眼下情形,他哪敢收王妃为徒啊?又不是活腻了,可银子已经“被”收下了,不能也只能变能了。
“还有,清儿秀儿莹儿,你们功劳也不小,准你们三天假,舒舒服服过个年。”几个小丫头闻言立刻就乐开了。
凭借莹儿的记忆力,记住了所有妃嫔的喜好的衣料花纹,清儿记住了她们平常所用的香料,让秀儿上门教授的时候,往某些人身上加了点特殊的东西,不同的衣料上加入不同的特殊香料,混合成她们平时所用的香味,等的就是今晚。
除夕宴上大多都想出风头吸引皇上的视线,所以她们一定会在今晚将新学的好玩意带出来,果不其然,吸引了小菊花的那些虫子,顺利完成了涟贵妃的诅咒。
皇后那个,可是她亲手送去太子/宫交到太子手上,又通过太子之手到达皇后那里,虽然利用的太子不对,但这是太子欠司重斐的,适当偿还也是应该的。
虽然这一切看似简单,但过程他们每个人都是计划了再计划,筹谋了再筹谋,唯恐出现一丝疏忽和纰漏,从而导致计划覆灭,好在有惊无险,没有出现意外,顺利完成了所有计划。
现在只需等待,天明之后,皇上会有如何决断。
“你猜,皇上会怎么处置皇后呢?”晚上与司重斐独处时,不悔很是好奇的问着司重斐。
“我若是能猜得到,那我便不是现在的我,父皇也不是现在的父皇。”司重斐自嘲的笑笑,他就是从未懂得父皇的心思,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到最后皇上还要装糊涂,包庇皇后,那我们今晚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全白费了?”
记得皇后生辰时,他也利用涟贵妃吓了皇后,可最终却安然无恙,什么风浪都没有掀起来,若这一次还和上次一样,那皇上的做法未免太过寒心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却都装作不知,不是害怕说出真相,是害怕说出真相后,一切都会变了,牵扯的不止皇后,还有太子,以及各方局势的动荡,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谁都不愿轻易打破现有的宁静格局。
“无所谓,此计不成,我还有下一计,总有一天,他将再也维持不下去这平静的表面。”他眼底闪过一抹狠厉,那是决不放弃的追逐,他想要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绝对要得到。
☆、326 你会不会觉得很委屈
他就是要让现在的局势越乱越好,越混乱,他的机会就越多,皇后一党陨落得越快,他不介意把一切都搅到无法收场的局面,打乱原有的局面才能创造出新的局面。
因为除夕夜的影响,原本欢欢喜喜的过年,整个皇宫的气压格外低,气氛异常沉闷,一点过年的感觉都没有。
皇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打击过大,好几天没缓过劲来,什么举动都没有,就在不悔以为这次皇上又会如上次一样装傻不了了之的时候,劲爆的消息呼啦一声就传来了。
据说,皇上某天夜里在御书房发了好大一通火,差点没把宫殿给掀了。
据说,皇上先后去了那天被虫子袭/击过的嫔妃那里,然后脸色铁青的出来。
据说,皇上在玉凤宫呆了三个时辰,脸色惨白惨白的离开,之后皇后大病,卧床不起。
隔天,几道圣旨哗哗从御书房送出来,几个妃嫔被打入冷宫,知情的奴婢都被直接赐死,废黜皇后,关押天牢,此生不得出来。
几家欢喜几家忧,这是司重斐想要看到的结果,等真的实现了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意。
“你看上去好像不开心?”不悔见他眉头紧蹙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替他抚平,“小小年纪,老皱眉头可不好,以后容易长皱纹。”
司重斐抓住她不安分乱摸的手,失笑,“你再拿我年纪开玩笑,我定不饶你。”
“好啦,大哥,”不悔吐舌挤出一个鬼脸,“皇后都下天牢了,你还在愁什么呢?”
司重斐看着那一伸既收的粉舌,眸光一沉,“以后不许再别人面前吐舌头,听见没有?”
这家伙,大男子主义又上来了,吐舌头也要管?要不要这么霸道啊?
不悔本想反驳的,可一触到他微眯的双眼,又很没出息的举白旗,“好好好,都听你的,大爷!”
“这几天可能会比较混乱,你没事就不要离开泓萧殿,若是有事要办,先知会顾青一声,知道吗?”司重斐肃然的嘱咐道。
不悔点头应道,“我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聪明人都该避嫌的,更何况我们的身份微妙,更要低调,我明白的。”
司重斐歉然的看着她,叹道,“不悔,跟我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委屈?”
老是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让她跟着一起受苦,瞻前顾后,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他觉得很愧疚,欠她颇多。
“说什么傻话呢?”不悔不满哼道,“我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都必须我自己负责,当初你也没拿刀逼着我选你,我没有资格怪你,更何况,选择你,我从未后悔过。”
司重斐心底那隐隐缠绕的恐慌一瞬间消散,一片清朗,她的无悔,也是他的无悔,从未如此庆幸,纵然输掉了过去,却赢得了她相伴的现在和未来。
他倾身抱住不悔,很用力,似感叹又似承诺在她耳边道,“不悔,很快就会过去了,很快。”
☆、327 废太子
原以为皇后打入天牢已是最火爆的消息了,却不想隔了两天更火爆的消息传来。
司重翊居然上到御书房,自请废太子,为皇后赎罪,更叫人惊掉下巴的是,皇上竟然同意了!
不仅废去太子头衔,更罢去他王爷身份,仅以皇子身份自居,搬出皇宫,远离了皇权争夺。
此消息一处,各方哗然,司重翊的举动无疑使得复杂的局面更加复杂,迷雾重重。
平静的假象骤然打破,便少不了那些野心勃勃、按耐不住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皇后的废黜,太子的罢免,令皇后一党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很快就有不少人浮出水面,趁机落井下石,逮着皇后一党穷追猛打。
不悔乍听到此消息时,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司重翊莫不是疯了吧?
就算没有皇后撑腰,以他的能力,绝对不会轻易被打到,放弃了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利,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他这一退出,使得本就竞争之列的太子之位更像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肥肉,引来众多势力如狂魔野兽争相抢夺。
而在这众多野兽之中,一只尤为凶猛的势力一路披金斩棘杀出众人视线,站在了最前端,那个猛兽就是五王爷——司重陵。
皇上给了他一块御赐金牌,代表他于暗中将皇后一党的势力彻底瓦解。
通俗点说就是,司重陵在众人抢得火热之时,不动声色的把皇后一党给一锅端了。
虽然各方争抢得热热闹闹的,其实最有能力的莫过于三个人——刚被废掉的但人脉仍在的司重翊,现下最受皇帝喜爱如日中天的司重陵,重获皇帝青睐涟贵妃之子司重羽,也就是司重斐了,只是以四王爷为代表的那些人仍旧不甘心,还想争一争,抢一抢罢了。
在皇上态度不明确的情况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大家都各怀心思,静待下一个时机的出现。
天牢。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于夜色里缓步走来,步履稳妥,气势袭。人。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腰配利剑,在大牢门口与狱卒小声交谈之后,狱卒惶然躬身,放他们进了天牢。
一路走到底,来到一个单独的牢房,狱卒打开劳门之后,识趣的离开。
只见大牢里,曾经高贵无比的女人,此刻蓬头垢面,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面容憔悴而枯槁,眼神呆滞,看见来人,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自黑色斗篷下伸出,掀开风帽,露出一张清贵俊逸的面庞,眼中萦绕着淡淡雾气,嘴角一抹浅薄笑意。
“您受苦了,母后。”来人赫然是被废除的太子,司重翊。
“翊儿,好孩子,母后就知道你舍不得本宫,”皇后激动的自木板床边疾步过来,伸手探上司重翊的脸,“是不是皇上让你来的,你是不是来接本宫出去的?”
她脸上是激越的希冀,司重翊却笑得很清淡,“我的确是舍不得母后,没有亲眼见到你死,我怎么都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