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我着人搬外面那些东西时,他们会擅入?”兰息眉头微挑,自不难猜出她未尽之意。
“擅入者死!”惜云淡淡的说着,声音却如寒冰冷澈,“兰暗使者是你丰国的死士,可我们风国……集藏了三百多年的财富,自也有守护之人!”
“明白。”兰息微微点头。
“那走吧。”
眸光最后看一眼风写月,嘴唇微动,终只是轻轻一叹,然后封上石门。
两人回走,出得石道,重见天日,环顾庭院一周,兰息微微感叹道:“这座宫殿仿如神话!”
“神话?”惜云一笑,笑得有些憾意,“神话总是会消失的!”
话音落时,合掌轻拍四下。
四道人影半空落下,皆跪于地,垂首低唤:“拜见王!”
惜云微微抬手,示意四人起身,手指向兰息,“认识一下兰息公子,记住,除他以外,擅入者杀无赦!”
“是!”
应声的同时,兰息只觉得四道冰冷的目光盯来,如刀锋般带着凌凌杀气,仿如能割人肌骨。
“去吧。”惜云再挥挥手,那四道人影便又无息的消失。
“他们的武功比之你我也不差几多。”兰息道。
“他们是世代相传的,一生只守护此地室,除此之外便是修习武艺,自比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人要强。”惜云移步走向宫外。
兰息回首看看那慢慢封闭的地室,忽然轻轻道:“这些我暂不着人运走。”
惜云闻言回首,“为何?”
“因为我现在还不是丰国的王!”兰息的话音未有丝毫感情,目光遥遥落向天际。
正文 28 欲求先舍 字数:13794
春光融融的花园,丛丛牡丹绽放,各显艳容,三两彩蝶飞绕,翩翩弄姿,一道白玉栏立于花丛前,栏上坐着一名女子,虽是坐着,但也可看出她体态玲珑修长,着一袭素雅的淡黄衣裙,长裙之下,未见丝履,却是一双如玉似的赤足,正惬意的微微摆动,一手撑在栏上,一手垂在膝上,指间夹着一支山雪玉钗,指、钗皆色如白玉,看之即赏心悦目,头微微向右偏着,一头长发一半挽着一半披散着,依稀可辨,那原是梳着高雅的雾风寰的,只不知是何原因竟散落了,似有风吹过,以至那发一半舞在身后,一半拂在栏上。眉眼清丽,风姿如柳,神态间三分雅逸、三分随性、三分慵懒、再加一分趣意,不经意间,似又多一份不羁。
“这样的风夕倒是少见。”
猛然中一个声音响起,华纯然一惊,手中之笔便脱手落去,半空中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松松的便将那支画笔接在手中。
“是你。”华纯然轻呼一口气,平息微乱的心跳,“这么晚了,驸马为何还未休息?”
“公主不也未休息吗?”皇朝笑笑,将手中画笔放回笔架上,“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华纯然手不自觉的轻轻一握,然后恢复镇定,微微笑问,“驸马找纯然有事吗?”
谁知皇朝却未答话,反拈起桌上画像细细研看,边看边颔首,“公主此画尽显风夕之神韵,想来公主实将之视为平生知己了。”
“风姑娘那等人物,世间谁能抗拒,莫不为之倾倒,纯然所说对吗?”华纯然优雅的起身,与皇朝并看画中之人,末了目光略带深意的看一眼皇朝。
“世所倾倒吗?嗯,确实。”皇朝竟也不反驳,似忘了身旁之人才是有着无双容颜、令天下倾倒的绝世佳人,将画像放回桌上,拾起画笔,再铺一张画纸,“公主定也未见过这样的风夕吧?”
手起笔落,聚精会神,不到一刻,又一个风夕跃然纸上。
“这是……”华纯然惊愕的看着画中之人,那是风夕吗?
画中之人着一身银色铠甲,高高立于城墙之上,手挽长弓,眉宇间有着一种轩昂傲然的气势,目光静静的、灿亮的注视着前方,仿佛主帅检阅着她的千军万军那样的气势万千,又似是王者俯视着她的领地那样的雍容淡定,衬着身后飞扬的旌旗,若要展翅翱翔九天的凤凰,那样的绝世而独立!
“这是风姑娘?她如何……”华纯然惊疑的目光看向皇朝,心头忽升起一种感觉,似热又冷。
“这就是公主引为知己的白风夕,但也是那个一手创建风云骑的惜云公主,更是——风国现任的女王!”皇朝淡淡的吐出,神色平静的看着华纯然,唇角甚至还勾起一丝浅笑。
“她?惜云公主?风国的女王?”华纯然目光怔怔落回画中如凤的女子,眸光再扫向桌上自己所画的画像,忽然间只觉得荒谬至极,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那画中的风夕,那种趣意的神情似在讽刺着自己,嘲笑着自己的愚昧!
“公主没有料到吧?”皇朝在桌上的椅上坐下,眸光似极其柔和、静谧的看着华纯然,声音清朗,可吐出的话却如针,刺人也是轻轻的、漫长的,“公主肯定也想不到,那位丰息公子就是丰国的兰息公子吧?”
“兰息公子?”华纯然目光落在皇朝脸上,似有些疑惑,有些茫然,声音却又是那样的平缓。
“是啊,江湖名侠白风黑息实则为惜云公主与兰息公子。”皇朝语调依然淡淡的。
“惜云公主……兰息公子……便是他们……”华纯然机械似的重复着,神情有些征痴,仿如下意识的又似毫不自觉的坐回椅中,“难怪……难怪他们懂得那么多……通诗文,精六艺,知百家,晓兵剑……江湖人知晓得再多,可那一份气度……那一份心思难测……我竟没有想到?呵呵…………真是有意思啊……”华纯然忽轻轻笑出声,“我竟然还……呵呵……”
笑声清脆如夜莺浅啼,娇躯轻耸如花枝微颤,玉手轻抬,那刚露一半的贝齿便掩于袖后,柳眉微扬,水眸流溢,那样的娇艳而婉转,仿如一枝晨间初绽的牡丹,犹带微露。
皇朝静静的看着她,仿如是看着一幅名贵的美人图,看着图中美人一言一态,一举一动,未遗露那笑中的那一丝愤与悲,那眸中无法抑止的一抹苦与涩……却也只是看着,平静无波的看着,仿佛是看着一盘棋局,所有的棋子皆按他所指而动,一切尽在掌中。
“驸马就是来告诉我这个吗?”华纯然终于止笑,仪态万千的端正坐姿,娇颜犹带一丝笑意看着皇朝,神色间镇定而高雅,仿佛刚才那言、那笑皆非出自于她。
“哈哈……”这一刻,皇朝忽又笑了,“朝果没看错公主。”
华纯然静静的看着朗笑的皇朝,他笑的一瞬间,仿如日出东方,光芒灿放,这满室的灯光也为之掩盖,眉宇间那一份王者的尊贵与霸气让人不由自主的便要低头,一双金褐色的眼睛似乎总是闪着可刺穿人心的金芒,永远都是那样清明而理智,似从未从中见过茫然与失措,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掌控于他的掌中,总是那样的自信与傲然……这个人是皇国的世子,皇国将来的王,是她的丈夫……何以竟是这般的陌生?
“记得公主曾说过,夫妻一体,家国同安。”
皇朝敛笑,起身执起华纯然的手,华纯然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似乎此时才发现,他竟是那样的高大,自己竟只及他肩膀,仰首看去,那张脸……那五官竟是那样的俊美至极,仿如神精心雕刻一般的完美,那金褐色的眼眸专注的看着你时,那炫目的金芒似能惑人一般,让你一瞬间迷失,仿佛只要听从他的、服从他便可以了。
“是的,昔纯然曾谓驸马‘汝之家国即为吾之家国,吾之家国即为汝之家国’。”华纯然眸光温柔的看着皇朝,握在皇朝手中的指尖却微微一颤。
“所以朝有一件礼物要送与公主。”皇朝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予华纯然掌心,神色间温柔而凝重,就如一位丈夫将他的传家宝交予妻子保管一般的郑重。
“这是……”华纯然看着手那墨黑色的、冰凉透骨的长令,当看清令上之字时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朝,“这是玄尊令?!”
“是的,这就是天下人人想夺而得之的玄尊令,帝之象征【炫|书|网】的玄尊令!”皇朝淡淡的笑道,仿佛他送出的只是一件普通至极的礼物,那样的随意而从容。
“你送给我?”华纯然看看手中之令,再看看皇朝,待确认之后,剎那之间,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可紧接着,那喜悦之中又涌上各种复杂的感觉。
“你我夫妻一体,这是我的、自也是你的。”皇朝握着华纯然的手,连同那枚玄尊令一起握于掌中,那一刻,他的神情是温柔的、真诚的、庄重的,那简单的一语却仿如誓言。
华纯然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玄尊令,看着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双大手,那手是温热的,可那令却是冰凉的,便仿如她此刻的心,喜与悲、热与冷交杂着,抬首,看着那张脸,看着那样温柔的神情,不由有些神思恍惚。
这个人,自见面的第一眼起,虽然他的才他的貌是如此的出众,但他的那一身气势总是令她望而止步,不敢对其有丝毫不敬,更不敢稍有拂逆,虽然他一直对她是很尊重的,甚至可说较所有人都要和蔼而客气,可是即算如此,她依然是有些畏敬的,便是在父王面前也未曾如此过。而此刻,他神情是如此的真诚,那的语气是如此的温和,那双金眸是那样专注的看着她,她知道……他所言所举都是真的,他那样的人是言出必行的,心头有丝欣喜在蔓延,仿佛间将触摸到她一直渴盼着的……只有一步之距,她便可触摸!可是……那自幼长于宫庭的头脑却是在警惕着她,这至尊至贵的玄尊令之后……终于,她牵起唇角,绽出一丝微笑,美如花开。
“小时候,宫中有位老宫人曾说,你若想得到某样东西,那你必要付出某种代价,我……玄尊令会让我付出什么?”华纯然清醒的、淡然的问道,目光平静的落在皇朝脸上,平静的看着那双耀目的金眸。
皇朝松开手,负手身后,垂眸看着眼前这张世间稀有的花容,轻轻一笑,可那眸中刚才还是温热的光芒,却在笑开的那一剎那褪去所有的温度,清如寒潭,明如冰镜。
“公主是十分聪明之人,这华国的王是华弈天,可华弈天的王却是纯然公主!”皇朝笑看华纯然那眸中闪过的一丝光芒,继续说道,“公主或不会承认,但心中何曾不是这般想,这华国臣民甚至华弈天本人都未能看透这一点,可朝却不会看错的,以公主之才之智,这华国可说无人能出你左右,若你生为男儿身,若你之志更高一点,这天下或便不止一个惜云公主了!”
华纯然默然不语,静待皇朝说下去,那后面之言,或便关之她、系之他们一生……
“或因为我们成亲时间尚短,公主似乎总是忘了一点,你——是我皇朝的妻子,不日我们即要启程归国,以后生为皇国人,死为皇国鬼,你和我——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朝手心摊开一枚虎符,眸光直射华纯然的心底,“一个深宫公主无王命、无令符就调动了五万大军,朝对此也十分的敬佩!”
“纯然此举难道做错了吗?”华纯然似有些不解的问道,眸光无辜而又疑惑的看着皇朝,“不该调兵救父王之危,助驸马之阵?”
“哈……公主果是十分的自信!”皇朝却只是一笑,移步走至窗前,抬首看向天宇,声音遥遥的、淡淡的传来,“这天地是如此的深广,比之公主更聪明的人虽不多但也未至无!公主此举之后的深意,朝岂敢弄错,所以……”皇朝转过身,目光如剑,语气如霜,“公主这样的举动,朝此后都不想再见!”
那一瞬间,仿如万箭齐发,仿如苍茫山倒,仿如冰河决堤……那一刻,如箭穿心,如山压顶,如水淹身……痛、重、冷……全压于身一般的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手不自觉的扶在桌上。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华纯然的面色有一剎那的苍白,瞳孔一缩,贝齿一咬,紧紧抓住桌角。
室内一片沉静,唯有华纯然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后,皇朝忽又温和的笑道:“公主可喜欢朝送的礼物?”
“咯咯……”华纯然轻轻一笑,抬手轻抚鬓角,神态娇柔而妩媚,“驸马所送礼物,纯然爱之至极。”
“那就好。”皇朝颔道微笑,“此物望公主好自珍之、好自用之。”
“玄尊令……至高无上的玄尊令!”华纯然举起手中之令,手指抚过那“至尊玄令”四字,眸光飘飘的扫过令后那腾云驾雾的飞龙,“纯然定不负驸马所赠之意!”
“至尊玄令……我立于何处,公主必也在我身旁!”皇朝忽然道出。
“哦?”华纯然眼波一转,神情柔媚,“公子君临天下之时,我当何处?”
“自是母仪天下!”皇朝再次执起华纯然的手,指尖相触,十指交缠,手腕相扣,眸光交接,这……是他们的仪式,那个古老的、永不背弃的誓言。
华纯然微微有些动容的看着那相交一处的手,抬首看看皇朝,那郑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