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在华国还要呆多久呢?什么时候离去?然后我们再去哪?”韩朴牵住风夕的手,一边看着两旁的店铺,一边问道。
而颜九泰则无声的跟在两人三步后。
风夕闻言不由转头看向他,神情一顿,但马上恢复笑容,“朴儿,今天不说这个,今天只管玩。”
“夕儿!”忽然一个声音盖过街上的喧闹传入三人耳际。
“久微!久微!”只见风夕一转头,然后马上飞身跑去,一把抱住那人,又是跳又是笑,那欢快的叫声刺人耳膜。
那人在抱住风夕的一剎那,只觉两道目光射来,抬首望去,只见街道两旁分别立着一黑一白两位公子,白衣的在他看去时温和的笑笑,黑衣的则微微点头致意,低头看向抱住他的风夕,不由轻轻一笑,真是有眼光啊!
“夕儿,你快把我脖子给勒断了!”那人扯着风夕抱住他颈脖的手道。
“久微,我好久{炫&书&网}好久{炫&书&网}没见到你了!你都到哪去了呀!”风夕闻言马上松开手,看着久微笑问道。
“我还不就是四处飘荡。”久微洒然一笑道。
韩朴与颜九泰呆呆的看着这个名叫久微的人,弄不明白他有何魅力,竟让风夕在大庭广众之下忘形的对他又抱又笑,风夕虽言行张狂,可却也从未对哪个男子如此亲热过,即算是相识十年的黑丰息,也只限打闹间的相接相触。
年约三十左右,高而瘦的身材,普通的五官,朴素的青布衣,一头长发在颈后以黑带缚住,一眼看去实在不是什么出色的人,可再看第二眼时,却觉得这人很特别,可特别在哪却不知道,或许在那一抬眉一勾唇之间,又或许在那双眼睛有意无意的顾盼之间,这人是那种你记不住他长什么样,但第二次见面时,你一定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
“十年重见,依旧秀色照清眸!”久微细细看一遍风夕,感叹道。
“姐姐!”韩朴走过去将风夕的手夺回抓在手中,眼角瞟一眼久微,其意不言而喻。
“朴儿,我告诉你哦,这个就是久微!就是祈云落日楼的主人久微!天下第……嗯……数一数二的厨师!他做的饭是非常非常好吃的!”风夕一边说着一边吞口水,“久微,这就是我弟弟韩朴,你看他漂亮吧!”
“弟弟?”久微看一眼韩朴,不会错过他一脸的戒备神情,“我记得你没有兄弟姐妹的,这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我看看,长得还真有几分像呢!”
“咳咳……”风夕差点给口水呛死,一拳击向久微,将他击得倒退三步,“几年不见,你还是改不了这‘一鸣惊人’的习惯呀!”
“哎哟!”久微抚着胸口,皱着眉头,“我就算说中了,你也不要心虚得这么用力啊,要知道我可不懂武功的,经不起你白风夕一击的!”
“嘻嘻……谁叫你老是乱说话!”风夕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现在罚你马上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给我吃!”
“我知道!我就知道!”久微抚着额头叹息道,“你见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我走遍六国,再也没见过比你还要好吃的女人了!”
“那就快走吧!”风夕一手挽住他,一手牵着韩朴,毫不理会街上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我知道你这家伙住的地方肯定是最舒服的,所以咱们去你那里!”
“颜大哥,你快跟上呀!朴儿,今天我们又可以大餐一顿了!”
整条街都能听到她兴奋的欢呼声,所有的人莫不以为此女子是否脑袋有毛病,不但不忌礼法当街跟一个男人又楼又抱,而且嗓音大得仿佛要将这吃饭的小事广播天下!竟是个疯子,真是可惜了一付好样貌!有人摇头叹息。
久微离去前回头一顾,那一黑一白两位公子已早无踪迹了。那黑衣的定就是夕儿口中常提起的黑狐狸黑丰息了。那白衣的是谁呢?那般出尘的风姿决非常人所有,立于人潮涌挤的街上,却安定静然若立在佛堂的佛,整个人皎然洁凈如玉,难道是那天下第一的玉公子玉无缘?
正文 十七、归去来兮 字数:12650
初夏的午后,天气不凉也不太热,十分适合用来午睡,贪睡的风夕此时当然是躺在房中竹塌上酣然大睡。韩朴坐在一旁,无聊的扳着指头,想叫醒风夕,但知道叫醒她的后果是脑门会给她敲破,所以不敢,可要是睡觉嘛,却又睡不着,因此只好枯坐。
一只蚊子绕着风夕的脸飞来飞去,似在确定哪儿是最好下口之处,韩朴瞅个准,双手一拍,那只下口不够狠、动作也不够快的蚊子便呜呼于他掌下,但这一声脆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房中显得分外的响亮,韩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风夕,确定没有吵醒她后,才松了一口气。
“韩朴,你坐在这干么?为何不去睡?”窗口忽传来问话声,抬首一看,不正是招待他们留在此处的久微吗,正立在窗前笑看着他。
“嘘……”韩朴竖起食指,然后指了指睡着的风夕,示意他声音不要那么大。
“放心吧,除非她自己想醒来,否则是雷打她也不会动的。”久微瞄一眼风夕道,“既然你不睡觉,不如到我房中和我来聊天。”
“既然她不会醒,那你就进来聊天嘛。”韩朴瞟一眼风夕,然后招招手道。
“也行。”久微转至门前推门而进。
“久微哥哥,你认识姐姐很久了吗?”韩朴将座下的长椅分一半给久微。
“嗯,是有很久了,不比那个黑丰息短吧。”久微略侧首回忆道,“我记得认识她时,是她要抢我手中做了一半的烤全鸡。”
“唉,果然!又是与吃的有关!”韩朴大人模样的叹一口气,然后再问道,“那是多久以前?那时她是什么样子?”
“有多久啊……记不大清了呢,也许也快有十年了吧。”久微微微眯眼道,仿佛又看到当日那个敢大白天施展轻功飞进落日楼抢他手中烤鸡的风夕,“至于样子嘛,她好象一直是这个样子啊,没什么变化,哦,可能长高长大了一点。”
“哦,”韩朴眼睛发亮的看着久微,“那后来呢?”
“后来呀,她一直在落日楼白吃白住了四个月才肯离去,离去的原因是听说南国有一家如梦楼,那里不但美人多,而且由美人亲手做的如梦令是东朝一绝!”久微摇摇头看着塌上的风夕,“白风夕号称女子中第一人,但她应该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好吃鬼的称号才妥当!”
韩朴看着风夕,良久后笑眯眯的道:“要是我会做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那么……”
“那么她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是吗?”久微接口道。
“是呀!”韩朴眼睛亮晶晶的,“那样我和姐姐就永远在一块儿了!”
久微看着他那欢喜兴奋的神情,看着他盯着风夕那依恋的眼神,不由叹息着摇摇头,拍拍他尚有些瘦弱的肩膀,“韩朴,即算你是天下第一厨,她也不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唉……你真的不应该这么早就认识她!”
“为什么?”韩朴不解。
久微不答,笑看他良久,然后拍拍他脑袋问道:“你多大了?”
“十四岁。”韩朴虽不解他为何突然问他年纪,但依然老实回答。
“十四岁呀……是会对女孩子朦朦胧胧产生好感的年龄了,但是她不是你姐姐吗,你怎能喜欢上她?”久微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你乱讲!”韩朴一听马上嚷叫起来,但马上又反射性的回头看看是否吵醒了风夕,见她依然酣睡,才放心的转过头来瞪着久微,“我才没有!她是姐姐!”
“好吧,你这么小呢还不懂什么叫做喜欢。”久微安抚的挥挥手,他平凡的脸此刻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好看,但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妥,但不妥在哪却又无从得知,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息,“你现在或许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非常的开心,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便没有任何危险 3ǔωω。cōm、困苦、悲忧……韩朴,我说得对不对?”
韩朴疑惑的看着他,然后微微点点头,心里只觉得很奇怪,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我可以理解。”久微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塌上睡得不醒人事的人,“她似乎十分的懒惰,整天什么事也不做,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醒着的时间又差不多用来找美食,而且嘻笑怒骂随性至极,这样的人实在算得上是社会的寄生虫。但偏偏又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住她,仿佛这个天塌下来她都可以顶住一般,是不是?”
韩朴不解的看着他,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不明白这人为何要说这些,可隐约的又觉得他说得对。
“所以我才说你不应该这么早就认识她呀。”久微叹息着,“她这样的人你找遍天下、找上百年也未必能见到一个,以后你又如何再看进他人!”
韩朴真是越听越胡涂,这个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啰嗦了半天他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久微看着韩朴那迷惑的双眼,微微一笑,然后问道:“韩朴,你见过华国的纯然公主吗?”
“见过。”韩朴点头。
“那你觉得她如何?”久微再问。
“天下第一的美人在你眼中都如此,你还不明白吗?以后还有谁能入你眼中!”久微敲着他的木鱼脑袋。
“你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让别人入我的眼睛?”韩朴对他的话不再感兴趣了,“你不如把你的厨艺全传给我吧。”
“唉,孺子不可教也!遇上她是你幸也是你之不幸!”久微终于放弃敲醒这颗木鱼的想法,走出房去,“华纯然以绝世容颜吸引世人,当容华老去,华纯然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妇人。但白风夕吸引世人的是她整个人,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无忌、她的懒散、她的贪吃好玩、她的纵性随意风华……当她一百岁时,她还是那个让你哭、让你笑的白风夕!”
初夏的夜,植满鲜花的院子,高大的梧桐树下,摆一张木制的摇椅,旁再放一小几,几上摆几碟小点心,配一杯清茶,然后躺在摇椅上,仰看皓瀚星空,享凉风习习,再有知己浅聊,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唉,舒服真似神仙啊!”此时果然有人在感叹着。
风夕闭目躺在椅上,轻轻摇晃着,仿若美酒酣醉一般的惬意熏然。
“久微,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东西就好了!”
“我说过啊,只要你请我当你的厨师,那就可以天天吃到我做的东西了。”久微坐在旁边的一张竹椅上,笑看此时卷缩得仿若一个心满意足的白猫的风夕。
“我也说过啊,我身无分文,可请不起你啊。”风夕闲闲道。
“我最近学了一首歌,要不要我唱给你听?”久微笑笑,捧起置于地上的三弦琴。
“好啊,你唱吧。”风夕翻转过身,睁开眼睛看着他。
久微将琴置于几上,长指一挑,琴音划起,才三、两声响,曲却已带有淡淡有哀思。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金色驼铃
串起的楼兰曲
也不能引你倾耳吗
看大漠红妆如血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披香殿中
翩然的惊鸿舞
也不能引你回眸吗
听昭阳弦断三千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西天流霞
织就的回文锦
也不能引你留连吗
看春日丝断如絮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长干小巷
种的那树青梅
也不能引你归来吗
听竹马箫箫如咽”
久微的嗓音低沉中略带吵哑,将歌中那微微希冀、那深沉的挽意、那最后的失望,那悲凉的呼泣一一带出,让人身临其境。
韩朴、颜九泰不由为歌声所吸,皆走至院中。
风夕仿佛被这歌中的哀伤所感,抬手遮住一双眼眸,深默半晌,才沉沉吐出,“你去过风国?”
“是啊。”久微将琴推开,端过茶杯递与风夕,“我三月前还在风国,这首歌谣在风国广为流传,可说三岁小儿都会唱的。”
“竹马箫箫如咽……”风夕抬手接过茶杯,看着杯中映出的夜空,抬首望天,“箫箫如咽吗?”
“我想作这歌的人一定很哀伤吧?”久微眼光扫过风夕,然后也抬首望天,星月光辉中,他那张平凡的脸竟是十分的生动,且带一种仿佛能窥视天地奥秘的灵气,“只是这人却是哀伤得无能为力。”
“我很久都没有回家了,也很久没有听到这首歌谣了。”风夕眸中泛起波光,仿佛是那镜湖被月华所映的而闪烁的淋漓光华,即算灿烂也隐带水气,“而作这歌的人也已逝去六年了……六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鲜血活肉的躯体化为一摊白骨吧。”
“你是否想回家了?”久微垂首看她,目光闪着一种隐秘的光芒。
“回家嘛……也该回去看看了,现在也必须回去看看了。”风夕闭目轻语。
“因为这写歌的人?还是因为那个家现在……”久微的话隐带一种刺探。
风夕睁眸看向他,那一眼让久微未尽之言猛然止住。
“原来姐姐是风国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