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五星连珠与三才归元都要在这东旦渡一显神威吗?”惜云目光一冷,“那么极有可能便是两俱败伤!”
兰息闻言默然,目光紧紧盯着战场,最后沉声道:“五星连珠阵我也是第一次摆出,其威力如何我也不知,但……事已至此,避无可避!”
惜云闻言心一寒,咬唇看他,然后转首:“这种不计后果之行不似你所为!”
兰息看她一眼,然后移目遥视对面,幽深的眸中少有的射出灼光:“皇朝这样的对手不尽全力是不可能获胜!而今日世所罕见的五星连珠与三才归元同时出现,任何一位习兵者都会想一试,看看这两阵孰更胜一筹!我若错过今日,再去哪里寻此对手!而玉无缘……”
声音微微一顿,目光一冷,无端的生出一股怨气:“我就要试试他的仁心与能耐,看看玉家的人是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那最后一句令惜云一愣,似不敢相信这种任性之语会出自永远冷静自持的他,呆呆的看着他半晌,咬牙道:“若是玉石俱粉,你便从苍茫山顶跳下去罢!”
“放心,我绝对会拉着你一起跳的!”兰息马上接道,话一脱口,两人同时一惊。
惜云侧首看他,四目相对,那墨黑的幽海中一片惊澜,昭示着同样的震撼。心头一跳,剎那间,脚下千军万马全都消逝,整个天地安静至极,耳边只有从对面传来的细微呼吸,眼中只有对面那双墨玉眸子,怔怔的、定定的看着,看着这双她看了十年也未能看清未能看透的黑眸!
而下方的两军未得王令皆只是严阵以待,未敢有丝毫妄动。
“五星连珠对三才归元吗?”皇朝看着下方,“无缘,谁胜谁负呢?”金眸湛亮,有着跃跃欲试的期待。
“不知道。”玉无缘目光清亮,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五星连珠从未有人能破,最后或许会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两俱败伤,只是……”话音一顿,抬首望向对面,目光变得朦胧幽远,“此刻我竟然会想知道,这种绝不可行之为,我竟会隐盼着结果!丰兰息啊,你是否有着魔力?真会被你拉下地狱去!”
皇朝看着他,金眸利光一敛,变得深邃沉静,仿是要把眼前之人看着透彻。
“无缘,我们也相识近十年了吧?这些年来你所作所为无愧玉家仁名,只是……”素来清朗如日的声线变得幽沉,“今日……这场决战理智告诉你绝不可两俱败伤,可你……是想与之同归于尽吧?”伸手按住玉无缘的肩膀,力透于指,指似铁钳,“无缘,你的内心深处隐藏着的自毁之心你自己也没发现吗?可我绝不允许的!丰兰息有风惜云相伴一生,那么你和我也会相伴一生!这世间……离我最近的也只有你!”这一刻,这个向来狂傲自信的霸者身上也涌现出落寞孤伤。
玉无缘的目光依然遥遥落在远方,似未曾听入皇朝之语,虽人在此,神魂却已不知飘向何处。
“皇朝,你多心了。”良久后,玉无缘才开口,转身握住皇朝的手,平静温和,那双眸子依是无波无绪的淡然,“现在是对着你此生最强大的对手,不要分心。”
“嗯。”皇朝目光移回战场,看着僵持着的两军,然后傲然一笑,“任是你智计深远,我依要赢这一战!传令,火炮!”
“是!”传令兵挥动令旗,然后便见下方四辆战车推出,正对着战场。
“火炮!那是华国的火炮!”刚刚登上瞭台想一探究竟的任穿雨一见不由惊呼,同时也惊醒了对视中的两人,“难道皇王想用火炮破阵?但此刻两军连结一处,它必会误伤己军!”
兰息与惜云的目光也被火炮吸回战场,彼此皆是面色一紧。
“想不到皇朝竟还留有这一手!只是即算他可看清阵势,但士兵却无此眼力……”
惜云的话还未说完,皇国中军最后方拥聚一处的士兵忽微微散开,然后露出藏于阵中的一辆战车,车上缓缓升起一座小小的瞭台。那瞭台做得十分精巧,桅杆以精钢筑成,并可折叠,此刻一节一节升起,竟高约十丈,四面也以精钢封壁,只余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下方士兵缓缓转动战车,瞭台即也跟着转动,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原来早有准备!”兰息黑眸一眯,“以此瞭台为准,炮手便可知距离,瞭台中人纵观全场发令指示方向,便不会误伤己军。”
“瞭台中人想必也是武功一流者,否则无此胆识显身于万军之中,且定是头脑冷静的将领,否则无法将两军阵势识清!”惜云看着战场上空的小瞭台,皇国军中武功一流的将领,莫非是……
“弃殊!”兰息的声音远远传出。
话音刚落,战场中一箭射出,直取瞭台前方的小窗,但箭未及窗口便不知被何物所击,直坠而下。
“果然是高手!”兰息眉一皱,盯着阵中小瞭台,未及再下令,小瞭台的窗口伸出旗帜,但见那旗一挥,兰息心头一跳,即知那是火炮指令。
“五星连飞!”那一刻,兰息的声音又快又急又响,却也清清楚楚传出。
剎那间,阵中的墨羽骑、风云骑忽然发动阵势,情况急剧变化,连带的争天骑、金衣骑也无可避免的跟着变动。也就在那一刻,小瞭台窗前旗帜再次快速一挥,同时响起一声如雷暴喝:“转向!”
火星已燃的火炮被炮手急剧一转,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皇国右翼右则五丈远处尘土飞溅,高高扬起,几遮住了半壁天空,久久才落下。
“可惜。”兰息看着远处半空中的尘土有些惋惜。刚才这一炮若非小瞭台之人下令及时,那么他们便要自食其果了!
“好险!”任穿雨轻轻松一口气,“只是若每一次皆以如此行动避其火炮,那我军会消耗大量体力,反之敌军则可以逸待劳!而且火炮威力奇大,一刀一剑再利再狠也只可杀一人,而它却可一击毁人千百!”
而就在此时,小瞭台的窗口忽然伸出四面旗帜。
“这人不但反应极快而且聪明!这一下便连他是何时发令,哪一旗才是真令也难知了!”任穿雨看着不由瞪眼。
“军师素来多策,不知此刻该如何对付?”惜云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任穿雨。
“观阵势均力敌。五星连珠在其绝、险,三才归元在其深、隐,以阵对阵鹿死谁手犹不知,但若其有炮相助,我军必败!”任穿雨看一眼惜云然后垂首道,“而其炮之威得其瞭台指挥,若毁此瞭台,则我军还有五成胜算。”
“毁去瞭台?”惜云笑笑,“此瞭台四面精钢,刀砍不进,箭射不穿,更何况高高其上,士兵无人能及,这如何毁得?难不成军师得了神通,可挥手间移山碎石?”
任穿雨习惯性的抬手抚着下巴,有些苦笑着道:“风王无需开穿雨玩笑。人当然无法毁得此瞭台,若我方也有一门火炮又或……那自能毁之,只可惜啊,穿雨无能,实是惭愧!”说罢小心翼翼的看看惜云,却见她遥视前方,并未追问他那“又或……”,不由微微有些失望,但又有些松了一口气,至于为何松一口气,他自己也说不个清。
“军师,若有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持神兵利器冒死一击,是否能毁此瞭台呢?”
正疑虑间,忽听得惜云此言,任穿雨不由心头大跳,抬首看去,却只望得一个修长孤峭的背影。
“这……”含在口中的肯定答语这一刻竟然犹疑起来,心头一时竟是五味杂陈,看着那个孤峭得有些单薄的背影,忽然有些酸涩,不知是为着以往那些毫不犹豫的算计,还是为着此刻无法断然的决定。
“军师也不知吗?”惜云回首一笑,平静宽容,“我倒是想试一试。”不待任穿雨作答,转身看向兰息,从容淡定,“五星连珠有‘绝阵’之称那必应不败,无需顾我,做你该做的罢。”话音一落,人已跃上栏杆,足尖轻点,身形飞起时复又回眸一笑,恬静如水,“我一直认为,作为帝王,你是十分优秀的!”
人已远去,笑已模糊,只留那清晰的话语轻轻绕在瞭台。
“你……”兰息抬手,却只抓得一手空气,握拳回手,再抬眸时,依是那个冷静雍容的息王,“传令,若敌军瞭台之旗胆敢妄动,便……五蕴剎化!”那一刻,声音是彻骨的冷厉,黑眸是暗夜最汹涌的潮!
身后的任穿雨清清楚楚的看着,明明白白的听着,却只是无言。
风王此举到底是为着阵中那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是为着王?那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会如何!
目光追着那道化为白鹤飞向战场的身影,千军万马的虎视也无损于她的镇定从容,这样的女子啊,不应属于这个鲜血淋漓的尘世!回眸看着身旁的王,十多年的相处自能窥得此刻那眼眸深处的悸动,这样无情的人终也不能逃脱吗?张口欲语,最后,终只是深深一叹!
半空中飞掠的那一道白影顿时吸住战场上所有的目光,有赞叹的,有惊羡的,有畏惧(炫)(书)(网)的,有忧心的,也有凌厉的!
“她终于出手了吗?!”皇朝目光紧锁半空中那仿如御风而行的身影,“她似乎更适合武林中那个第一女侠的身份,而作为一国之君她却是不合格的!一国之君,所有包括自身的性命都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国,岂可于万军中有如此轻率之为!”眸光一闪,神情复杂,“只是……能得她如此相待,丰兰息又是修了几世之福?!”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是忘却营营。”玉无缘目光空蒙的遥望着那越飞越近的身影,以清洌无波的声线轻轻念出。
“长恨此身非我有……”皇朝喃喃念着,这一刻,他似乎隐隐明白了那种感受。无论是她,是他,还是己,此身已非我有!
“她即已出手,那么皇雨便险矣。”玉无缘垂眸,无意识的抬起手掌,眸光落在掌心,然后紧紧拢起。
“她非嗜血噬杀之人,目的只是瞭台,况且皇雨也非弱者。”皇朝淡淡的道,只是看着阵中忽然心头一动,抬手招来侍卫。
争天骑右翼阵中,无数长箭瞄准了半空之人。
“射!”一声轻喝,箭如蝗雨飞出。
“王!”阵中风云骑发出一片惊呼。
箭在疾射,人在疾飞,彼此已只隔一尺,有人闭上眼不忍目睹。
“啊!”惊叹四起,却见那白影猛然下坠,顿时,那瞄准她的箭雨便全部射空,远远飞去,力竭而坠。
“王!”
提到嗓眼的心还未来得及放下,又被紧紧提起,一支黛青的长箭凌厉而出,那一箭之猛,那一箭之快,决非前面箭雨可比,空中之人避无可避!
“叮!”但见半空中剑光一闪,长箭化为两截坠落,而白影半空中足尖互踏,身形猛然前飞,然后轻盈的落在风云骑阵中。
“王!”马背上端坐着的的徐渊在这寒天却已是吓得大汗淋淋。
惜云抬首一笑,拍拍徐渊的马头:“别担心。”
目光环视周围以敬服之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风云骑士兵:“记住,此刻是在战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遵军令,不可妄动!”
“是!”徐渊垂首,众士兵以目光答应。
“那就好!”惜云轻轻跃起,落在徐渊的马背,抬首遥视前方小瞭台,长长深呼吸,“徐渊,助我一臂之力!”
“是!”徐渊伸掌平摊,惜云足尖一点,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掌心。
“去!”
徐渊一声轻喝,长臂扬起,掌上惜云腾空跃起,双臂平张,衣袂飞扬,仿如展翅凤凰,翱翔九天!
“射下她!”争天骑右翼阵中秋九霜厉声喝道,眉峰紧锁,目光焦锐,而同时,手中长箭已离弦而去。剎时,无数飞箭跟随着黛青长箭飞射向半空的凤凰,也就在那一瞬间,风云骑阵中飞起三道银影,半空中划起一阵银芒,断箭如雨,箭雨落尽,三道人影落回阵中,千万士兵也无人看清他们的面貌。
而空中的凤凰此刻离小瞭台已不过数丈,却身形微滞,显是力已将竭,正担心着是否坠落,却见她左手微扬,一道白绫飞出,缚上台顶一角,手一拉,身形再次飞起,直向瞭台而去。
“射下她!绝不可让她靠近瞭台!”秋九霜的声音此刻已是凄厉惶然,双目赤红,手紧紧拉开长弓,弦上三枝长箭,银牙一咬,三箭如雷电射出,黛青的光芒划过上空,撕裂长风!
争天骑左翼中冰雪般冷彻的男子猛然抬首,满头雪发在风中狂舞,目光追着那划空而过的长箭,一双眼眸慢慢变化,化为纯凈透明的雪空,盈盈似雪欲融!
风云骑阵中的三道银影再次跃起,上、中、下三柄长剑在空中一闪,剎那间,士兵只觉得冷电炫目,一阵刺痛,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迷糊之中似有金石之音不绝于耳,再睁眼之时,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半空中小瞭台前不知何时多了四名男子,手中长剑带着炽日的金辉直刺那迎面而来、卒不及防的凤凰!千钧一发之际,墨羽骑阵中四支长箭飞射而出,可那四人却不躲不避,长剑依然疾刺,竟是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