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桐见状,微微一笑,道:“怎么?换张脸就不认识了?”
此言一出,屋内恶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咳咳咳,”老头儿连咳三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呃,想不到你原来长这般……呃……花容月貌。”
老头儿几乎语塞,一时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
“是啊,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掩藏在那张平凡脸孔下的,竟是如此一张清丽出尘的脸庞。”谢谦也不无感慨。
筱桐则是不以为意,“外表再好,也只是一张脸,怎及得上人心的险恶。我若是顶着这张脸招摇于世,只怕如今早就清白不保,更不用说完全无虞地立于此处了。”
“叶姑娘倒是看得通透。”谢谦也随即附和。
“那是自然,这张脸,会给我带来的麻烦远比赞赏要不得多。”说到此处,筱桐也颇有些怨艾,若不是卫嫣然的身份,她怎需每日那么辛苦上妆卸妆。
“嗯,我看着不错,就是这张俏脸才配得上我那可爱的徒弟。”老头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皆是对筱桐的赞赏。
筱桐却是听出了什么,连忙追问:“师父,你刚才那话何意?”
老头儿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抬头看天花板,故作糊涂地说道:“唉,今天的天气真好啊,筱桐,你这毛病肯定能顺利医好,你说是不?”
筱桐见老头儿不愿多说,也会死颇为无奈,这老头儿,从他言语间不难听出,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却为何不肯告知与她呢?
既然老头儿不肯说,筱桐也不逼问。只是问道:“师父,施针期间是否可以将我周身大穴封住?以免我无法忍耐剧痛。”
“不可,此次的治疗本就是针灸加之运气相辅相成,若是封了穴道,周身之气无法顺利游走,自是医不好你这病的。”老头儿由先前的玩笑之色迅速正色,毕竟,如此严重的脑淤血,自然要慎重对待。
“既然如此,那边开始吧。我会尽量忍耐的。”筱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言毕,便脱了鞋躺倒在床上。犹如上手术台一般,却是不停地做着自我催眠,不怕疼,不怕,叶筱桐不怕。
老头儿冲着谢谦使了个眼色,谢谦会意,便自椅子上站起,与老头儿一同来到榻边。
“筱桐,你尽量闭眼睡觉。若能睡着,可减少些许疼痛。”老头儿出生提醒。
筱桐微微点头,合了眼睑。尽量让脑袋放空,不作他想。
犹豫筱桐今日起得本就比往日早些,此时倒真有些睡意,只须臾,便进入梦乡。
老头儿见时机已到,便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皮质小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粗粗细细零零总总算起来不千余根银针插于其内。
他将针包递给一旁候着的谢谦,先拿了一瓶药水状的东西出来,以指尖轻抹于筱桐脑部每一个需要施针的要穴,足足涂抹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完毕。而后,便伸手说道:“六号针。”
谢谦闻言,便取出六号针来递给老头儿,自然,他再一旁,是看也是学。毕竟,针灸之术他并不擅长,老头儿也很少碰上此种病患,是以如此大好机会,他自是要好好观察一番。
当第一根针刺入的刹那,筱桐立刻便由睡梦中惊醒。但是,她却并没有叫出声,亦没有睁开眼,二十紧咬牙关,拼命忍耐。
这脑间穴位果然非同寻常,仅是第一根,便已是如此疼痛,后面数根依次而入,更加难以想象。
谢谦和老头儿在一旁,自是注意到了筱桐的动静,他二人皆为习武之人,一个人是睡是醒自是了如指掌。但是,他们都很知趣地装作不知。此时此刻,如若她睁开眼来,只怕后面的,她更加受不住吧。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一直到三七二十一根针全部刺入,筱桐已是满身冷汗,额间斗大的汗滴如流水般沿着发迹一滴滴落下。
这时的筱桐,牙关紧咬,虽未睁眼,却面露狰狞,双拳紧握,指甲因为疼痛狠狠地掐入肉间,唇间已有滴滴鲜血缓缓流出。
床榻边的二人,见筱桐如此坚韧的意志,如此强韧的忍耐力,心里无不佩服万分。若是换了常人,即便是堂堂男子汉,只怕也是早就无法坚持。而筱桐,曲曲一介弱质女流,竟能忍到如斯地步,实在是不得不叫人心生敬佩。
谢谦仅是自一旁看着,眼中都尽是不忍,恨不能让房伯伯就此停手,也省得筱桐继续受这份儿罪了。但是显然,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不然,先前的忍痛岂不全都白费了去?
老头儿自是看出筱桐的辛苦,也希望能够快些完成。但是针灸之术,最忌急躁。将所有的针布置完毕,老头儿实在不忍再看那坚韧不拔的少女。偏过头去,坐到椅子上,兀自倒了一杯茶,强令自己凝神,静气。医者,最忌心浮气躁。动了心绪,自是不能。
谢谦也依样学样,喝起茶来。
直到三炷香过,老头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再次来到床边,以掌运气,将全身热流集于右手掌心,于筱桐头部斜上方以力运气。
筱桐顿时便觉头部上方一股热流袭来,脑部竟是前所未有的一片舒畅。就连那刺骨的疼痛在此刻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去。
直至老头儿帮筱桐运气完毕,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根根针拔出,筱桐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房伯伯,为何叶姑娘没了动静?”谢谦说话的语气中满是着急,眉宇间无不透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老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以手抚额,将先前发功时的汗水擦干,安抚地说道:“贤侄尽管放心,筱桐安全无虞,如今只是昏睡过去了。待其醒来,便无碍了。”
“那就好。”谢谦长吁一口气,先前听房伯伯说,这针灸的医治方法虽然好,但还是有些风险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定是要人命的。只不过,房伯伯出手,自然不比普通大夫。成功率是相当高的。如今听他亲口确认,他才算放下心来。
少女方才坚韧的模样映入脑海,谢谦对筱桐,多了一份欣赏,更多了一份认同。
房伯伯收的徒弟,向来必有过人之处。原本,他还想不通为何房伯伯要收她为徒,如今看来,这叶姑娘倒确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我们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休息。这一觉,估计最少也要两日次啊能醒来了。”老头儿看着谢谦,压低了声音说道。
谢谦闻言,微微点头,将先前老头的针包收拾妥当,交还与他,而后二人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谢谦还十分周到的特意交代店里的小二,不要进去打扰。
86章
午后的阳光照进室内,带来一片温馨祥和的温暖。
筱桐醒来的时候,屋里不见半个人影。脑海中依稀记起睡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淤血是否顺利清除了。
谢谦自门外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副因昏睡了两日而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庞上,一双清澈的双眼正凝神不知所想。
似是听见了开门的动静,那双眼睛的视线转而直直看向门口处。
谢谦见筱桐看过来,微笑着说道:“叶姑娘,你醒了?”那笑容,虽然带着疏远,却又让人觉得无比亲切。
筱桐亦是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算作回答。尽管脸色苍白如雪,但却丝毫不影响她那如泉水一般沁人心脾的笑容。
谢谦看着那抹纯净的笑容,心下顿时一阵荡漾,平静的心湖如有石子投入,漾起圈圈涟漪。
他将手中的粥食端至塌边,搬了一把椅子坐下,轻声说道:“房伯伯说你今日应该可以醒来,所以我便叫厨房熬了些粥,两日未曾进食,想必你也饿了吧。”
谢谦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筱桐倒当真觉得肚子里面空空如也,再加之那碗中的粥不知是用了什么原料,隔了老远,便闻得那香气四溢,顿时让人有食指大动之感。
“我已经睡了两日了?”尽管肚子很饿,但筱桐却并未马上说要进食,而是先询问自己的情况。
“嗯,自前天下午算来,到现在,正好整两日。”谢谦温和的声音传来,说到这里时,微微一顿,似有感知般,不待筱桐发问,便继续说道,“你不必担心,房伯伯说你的病已然痊愈,只是需调养几日,方可恢复元气。”
显然的,筱桐听到自己最想听的答案,心里总算轻松稍许,做了一个深呼吸,她从榻上费力地坐起,伸出双手便要接过谢谦手中的碗来,“这粥好香,仅是闻这味道就让我食欲大振了。”
然而,谢谦却并未依着筱桐,而是将碗稍稍一挪。并未交给她。
筱桐见状,不明其意地看着他,绝美的脸庞上双眼大睁,脸上爬满了问号。
谢谦怎会不知筱桐心中所想,遂连忙解释,“你两日未曾进食,只怕是体虚无力,今天这顿就由我来喂你吧。”
筱桐听言,脸上顿觉尴尬,又似是勉强,“这样劳烦谢公子,恐怕不好吧。”
毕竟他们才认识没几日,连吃饭都要人家喂,这叫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这有什么不好的,本公子亲自喂食,叶姑娘你可是天下第一人呢,就连我爹娘目前为止都还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叶姑娘你只需倍感荣幸的享福便是。”
谢谦见筱桐那淡漠有礼的模样,知道若是不说些什么让她开怀,只怕是等这粥凉了,她也未必会喝下去。
果然,筱桐一听,立刻扑哧一笑,先前脸上那所有的不自在一扫而空,笑着说道:“我倒当真是没看出来,谢公子你也是个会开玩笑之人呢。令堂不需你喂食,那正说明了他们身体大好,是好事而非坏事。你该高兴才是。”
“唉,”谢谦闻言,微叹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甚为无奈,“就是身体太好了,才一天到晚琢磨着逼我成亲。”
筱桐一听,则是笑着劝说,“成亲有何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吧,十九?二十?这个年纪的男子,很多都是连孩子都会叫爹了,你这种至今还未成亲的,已经算是异类了。令堂若是再不着急,真该怀疑你是否有断袖之癖了。”
谢谦一听,温润的双眸顿时瞠圆,一脸的不可思议,“叶姑娘,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中便似有光闪过,玩笑道:“我是不是断袖,叶姑娘要不要试试看?”
此话一出,筱桐彻底绝倒,这哪里是那个初见时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男子,分明也是一头森林里出来的饿狼。
“别别别,本姑娘敬谢不敏。”筱桐连忙摇头摆手,坚决拒绝,“你是不是断袖与我无关,若要试的话,也该是找你的意中人试。”
“叶姑娘,你这话说得实在太令我伤心了。”
谢谦故作一脸的痛心无比,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捂着心口处,那模样,要多假,有多假,看得筱桐直笑个不停。
谢谦见筱桐笑得开心,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但是面上却还是收敛了笑意说道:“好了,你别笑了,再笑这粥就凉了。”
筱桐闻言,这才停了笑,由着谢谦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将那碗粥如数喝下。
就在此时,筱桐脑中却忽然想起,曾经,宫里那总爱穿着一身玄色龙袍的男子,也这样喂过她,不过,不同的是,他喂她的,是药而非饭食。
想到此处,筱桐豁然惊醒,自己是疯了不成?居然在这时候会想起他?不不不,她以后再也不要想起那个男人。他与她,只是一个意外,如今,她既逃出宫来,便与他,再无交集,他们两人,终是陌路。
于是,筱桐立刻敛回心神,不再多想。
“这粥的味道真好。我本来以为,皮蛋瘦肉粥已经很好喝了,想不到竟还有其他粥食更胜一筹。”筱桐一边将那最后一口咽下,一边称赞道。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也是比之先前红润了少许。
“那是自然,”谢谦说着话,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只招了招手,便有小二前来将他手中拿着的空碗接了过去。
紧接着,他又关了门,坐回到床前,满面尽显得得意之色,“这粥可是我娘家里的祖传秘方,除了我谢家的客栈酒楼,其他地方想吃都吃不到。今儿个这碗算我请你的,下回记得自己掏钱光顾啊。”
筱桐听后越发好笑,“想不到你倒当真幽默。跟给人的第一印象完全相反了去。”
“哦?”谢谦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不知本公子给叶姑娘的第一印象如何呢?”
“这个嘛。”筱桐故作思索状地想了一会儿,“玉树临风,俊逸潇洒,温润如玉,彬彬有礼,有才多金,清冷孤傲。”
谢谦在一旁听着,一个劲敌直点头,“叶姑娘没说错。平日里,我正是这般模样,只是,若是相熟之人,便又是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