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走到他们的眼前停下了,老狗和张娜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同时定住了,一动不动地定住了。
老狗的目光虽然盯着我的脸,但那种眼神空洞像干枯的老井,干干巴巴了无希望还深不见底。我把全身的力气慢慢汇集在手上死死地握紧了拳头,抡起一大电炮就向他的脸上飞去,他的整个身体跟着我的拳头飞了起来,最后倒在了旁边的座椅上,瘫在那里不动了。说实话这一电炮我很用力,但是却没有一丁点儿快感。因为这一电炮打出去的不是怒火。多少年的哥们儿,我相信他能理解我的用意。如果我真的还有别的意图,那我就不用如此大费周折,直接打个电话告诉公安局来抓他就算了。但那永远都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张娜还傻傻地呆呆地木在那里,可能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我走到椅子旁边慢慢把老狗抱了起来,他像没有了骨头一样浑身松软地偎着我,嘴角流出的血顺着我的皮衣流下去滴落在了地上。我就这样抱着他,时间就在静止之中一点点儿走过。我能感觉到老狗此时的心早已飞到了很多年前,飞到了我们的那些破破糟糟的生活当中,现在对他来说这些是最残忍的折磨。
这时大厅里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提示登机信息,他们所乘的飞机已经开始登机了。
我一点儿一点儿把老狗从我的怀里推开,然后从兜里掏出纸巾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最后拍拍他文有老虎的胳膊只说了两个字“保重”。说完这两个字我坚定不移地转身就往出走,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老狗干干巴巴的脸上滑下了两道眼泪。走到外面的时候,一阵寒风夹杂着小雪粒扑在我的脸上。“蹉跎十几载,语尽各西东,回首不相见,独立风雪中。”竟然真的是这种感觉,一丁点儿都不差。我抬起头对着天空大大地张开嘴坦然地呼吸,小雪粒打到了嘴中,凉凉的冰冰的,伤心的往事也不过如此,融化了之后除去一点儿涩涩的感觉,别无其他。希望我的那一拳能让他心里舒服些,让这只老狗以后生活得安然些,因为我已经安然了许多。
淡淡的忧伤45
? ? 晚上来到酒吧,门口停了好多车,打眼一看,今天的生意就比较红火。但走进去一瞧,好多都是捧场的熟人,老太太、小慧、王齐、兰兰、四个人坐在存衣间前面的大桌子上嘻嘻哈哈着。老太太一看我来了就蹦跶过来,拽着我去跟他们划拳拼酒。我笑着对他说,好孩子,呆会儿我再陪你玩,他踢了我一脚就跑了。在里面的一张桌子旁,三个人都在看着我,是少将和抓过我两次的那两个警察。我让服务员把我的酒拿过来,然后走到少将身旁,他那个满脸横肉的同学忙站起身来跟我握手。想了半天,我才亲切地叫了一声铁哥。还是白净的小警察开事儿,站起来握手的时候先通报姓名,说自己叫赵全。说实在的,见到这两位我心里还真挺高兴的,所以就坐在那里陪他们干了几杯。
喝酒的时候我问少将:“知道我今天上午干吗去了吗?”
少将看着我摇摇头说:“废话!我怎么能知道?!有屁快放!”
我喝了口酒接着说:“我去送老狗了,他移民澳大利亚,早上走的,跟我原来公司的秘书。”
少将看着我笑着说:“平平安安地滚蛋了也挺好,你肯定揍他了吧?”
我也憋不住笑了,然后说:“还是他妈的你了解我。”
少将举起酒杯说:“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个你?再说就是我去了,我也非给他一顿狠削不可。”
我也拿起酒杯跟他们仨碰了一杯,干了之后,我说:“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去里边看看。铁哥、小全,没事儿你们俩常过来玩儿,这里是自己家。”
我急急忙忙地跑回办公室了,外面熟人太多,我知道其实我都犯规了。文文前两天非常正式地跟我谈了,说最近客人越来越多,但实际的盈利却是越来越少,原因是每天我来到这里,都要给一部分人免单。其实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文文最后给我规定,几点到几点在办公室里呆着不许出来,当时我看这小姑娘挺认真,就没说什么。但是该请的还是得请,就像现在外面的那几个混蛋的两桌,我要真收钱我就是真混蛋了。回到办公室里一个人坐在那里没什么事儿,自己泡了壶茶水之后打开了电脑,小丫头不在,打开信箱也没有她来的信,就随便翻了翻看了看以前的信,看到很久以前小丫头寄给我的几本书在信箱里一直没动,打开第一本是奥修写的《没有水没有月亮》,第一页的一首诗吸引了我,是一个得到开悟的尼姑写的。
这样的方法和那样的方法,
我尽力将水桶保持完好,
期望脆弱的竹子永远不会断裂。
突然,桶底塌陷,
再没有水,
再没有水中的月亮——
在我手中是空。
其实所谓开悟了无非就是知道一切到头来都是空,都是幻境。可既然那样,人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人如果连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的滋味儿都没有感觉了,想想都够没劲的了。所以活得低俗点儿也不错,最起码也给自己一个安慰。我刚想接着读下去,却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我喊了声进来,没想到推门走进来的竟然是小慧。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到我的对面,然后仰着脸说:“我想跟你聊聊,不耽误你吧?”
我现在看着她有种特别的厌恶,我没好气地说:“你还真耽误着我了,我正在看一本书,上面告诉我别煞费苦心地算计一些没用的,其实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都是空的。”
她淡淡地假笑了一声接着说:“别说些没用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老太太在一起吗?”
我喝了口茶,语气比较僵硬地对她说:“不知道,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你跟谁在一起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我告诉你,你别玩我哥们儿,要不然没你什么好下场。”
小慧眼睛瞪得溜圆晃荡着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别人的,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
她一说这话我就更生气了,点着根儿烟对着她近于训斥地说:“我为你想,我怎么为你想?怎么他妈为你想都想不明白。你有大好的前途,学历高,工作好,生活得也不错,还有个好老公,你还有啥不满足的?结了婚就他妈好好过日子得了。非得想要刺激,想要刺激想要激情,你随随便便找个鸭子陪你叫一宿不就完了,非要整些没用的,好玩呀?!”
我大声一顿吵吵,她低着头不说话了。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低声说:“雨山,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到现在为止只经历过两个男人,一个是我老公,一个就是你,至于老太太,他只配做我的玩物。我和我老公在一起将近十年了,十年多么漫长,到现在两个人之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跟你分手以后这几年,我每次跟我老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想起你,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我一直被这样折磨着。现在我不想别的,我老公去北京学习一年,我相信他在北京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寂寞着,所以在这里我就想找回一些过去的感觉,从哪里开始再从哪里忘记,也为了了却这些年的一个心愿。”
看着她说完,我心里没有一丝的怜悯,对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根本无法理解。我接着对她说:“你认为有人会陪你找感觉吗?!陪你一年,等你老公回来了你接着回去做你的贤妻良母?!想法倒是美,但我告诉你,没有人能跟你玩得起,因为我们都不是小孩儿,都是有情感和责任的成人。”
她擦了一下眼泪冷笑了一下说:“我明白,都是我自己不要脸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我又接着说:“小慧,我还要告诉你一句,最好别拉着老太太跟你一起玩儿。完全是为了你好,等你抖搂不下去的那一天你才知道什么是玩火自焚,那已经晚了。”
小慧站起身冰冷地对着我笑笑说:“谢了,你可以不陪我,但我玩死他你也管不着。还有,韩雨山我告诉你,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就开门出去了,我坐在那里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么别的。但我知道后悔的肯定不是我。看来我真的是不了解女人,太多时候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去理解女人的心。我端着个茶杯正在那里想着这些,老太太手里拎着瓶酒就从门口钻了进来,飞快地坐在了刚才小慧坐的椅子上。
我看了看他说:“你少喝点儿酒,病刚好别他妈再犯了。”
老太太笑嘻嘻地说:“没事儿,咱有个贴身医生天天跟着还怕个屁呀!”
我接着说:“对,忘给你分析这一条了,小慧呢?”
“她上厕所了,老半天都没出来了。哎!雨山,你的那个女歌手不错嘛!有时间帮我介绍一下。”
“给我滚犊子吧,有那闲工夫你多注意一下你的小慧吧!别丢了。”
“对了,老太太,跟我白话白话你跟小慧,怎么开始的?”我问老太太话。
他一听我这话,眼睛当时就亮了,然后贼欢喜地看着我说:“真想知道?”
我脸一沉告诉他:“不说赶紧滚出去。”
他笑嘻嘻地坐正了身子:“好好好!事情是这样,有一天我在她的办公室里打点滴,正好她也闲着没事儿,我们俩就坐在那儿闲聊,她非叫我讲讲我的恋爱经历。你也知道,我那些烂事儿怎么跟她讲啊!只有给她讲我那次写满情诗的伤痛爱情了,结果小慧被我的执著深深打动了,当即要求我写首诗送她。你知道以我的文采当然张口就来,我就立刻送给了她一首。就这样她被我彻底俘虏了。”
我看着他白话的滑稽表情越来越受不了了,就赶紧说:“是吗?那你给她写的什么诗?给我来一遍。”
老太太又恶心巴拉地整出一副害羞的模样说:“不行,不行,你该找人家签名了。”
我瞪着眼睛说:“信不信我削你?”
老太太接着说:“信!信!哪敢不信。咳!咳!听着,诗名叫《赠慧》,‘问天谁更知我心,一念与你共缠绵。白发黄泉能怎诗,魂归只见你一人。’怎么样?够气势吧!”
听他说完我终于憋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大笑了一会儿,抬起头跟他说:“嗯!比几年前有进步。这起首用问,有点屈子行吟的意思。中间有叹,更像李太白斗酒诗百篇。收尾用强,眉气十足。高人哪!这年头高人到处都是,撒泡尿都能浇死几个,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没被浇死哪!”
老太太叹了口气贼深沉感慨地说:“哎呀!我说雨山哪!看来有些你不懂啊!虽然我在诗文里纵横捭阖,但独上高楼,高处不胜寒哪!我孤独哇!
“闭嘴吧你!说你胖你就喘,给你一个母的你就能开妓院。”
我离开酒吧,开车回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把车停了下来,自己点了根儿烟想坐在车里呆一会儿。其实我很想念孟姐。她走后的日子我已经记不起我有多少个晚上梦着了。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如同凤凰小镇里走出来的沈老先生写的《边城》里的最后的一句话: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淡淡的忧伤46
? ? 今天是于凯大喜的日子,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在这个冬季算是不错的日子。我开着一辆扎满鲜花的黑色加长凯迪拉克当头车,拉着于凯带领着后面浩浩荡荡的车队去接新娘子,这些哥们儿今天全部充当司机,后面跟着的一排车都是这些老哥们儿开着。于凯坐在我后面的座位上很平静地板着张老脸,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他有一丝的高兴或是激动。
我看着反光镜里的于凯说:“喂!今天你结婚,高兴点儿。”
于凯看着前面说:“没什么好高兴的,只不过是个仪式,给别人摆摆样子,要多没劲有多没劲。”
我笑一笑接着说:“就是表演,今天你也应该演得专业点儿,有点儿敬业精神。”
于凯掏出烟点上两根儿,伸手递给我一根儿。他狠吸了一口烟问我:“雨山,为什么你知道李叶以前的事儿不告诉我?“
他说完这句话我心里猛地一惊。我心里清楚那些事儿于凯早晚都得知道,我抽了口烟问于凯:“你怎么知道的?”
于凯说:“记得那天晚上去你酒吧老三对李叶说的那几句话吧!第二天,我就找到了老三,他不敢不说。我才知道李叶原来在电影公司的那档子事儿。”
我一直看着车前方,接着说:“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还想它多没劲哪!你在乎吗?你问李叶了吗?”
于凯依然很平静地说:“我倒不在乎,李叶那儿我也就提了一嘴。”
我接着说:“那不就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在乎,所以没告诉你。别想了,既然结了婚,以后就是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