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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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霓裳-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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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商队随镖的,实在有利有弊,利处自然是能出行顺利,且一路吃饭投宿再不必操心太多,只要存些戒心留意周围就好,就算不做镖师我也向来警惕,所以这点根本不是问题。而弊端么,也是不言自明的,行程路途全不由自己安排,再怎么想赶时间亦是无可奈何。

既然是有求于人,那么这点弊端也早就心中有数,原本已打定主意姑且按捺下情绪的,可当出了关隘行进在千里戈壁时,陡然从头顶日光中发现行进方向不对时,还是心中一急,忍不住打马去到商队头儿那里,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大队人马走这个方向?这可不是去丝路北线的方向吧?”

不用多说,出关后取北道去哈密是丝路上最快捷安适的,经历一次已记在心中,近来又没什么战乱之事,这一点也早打听好了。如今见路线有异,询问一声也附和镖师的身份,那商队头儿不觉有异,坐在骆驼上一摇一晃道:“侠士莫急,侠士莫急,大队只是绕个道去别处取点货,取好了自然要返回北道的,多耽搁三天的功夫,不碍事的。”

“三天功夫?你这是要去哪里?为何在城中不早些对我说明?我心没个准数,怎么保镖?”

这些日子紧赶慢赶,节省出来的也不过几天光阴,听这么说,虽然脸色没显出来,但心中已隐隐有些犯恼。

““侠士是有所不知,如今是税负日重,各种盘剥苛扣,跑生意不容易啊……所以不瞒你说,我等常会托人私下先运些出来,避过重税。”

生意人最擅长察言观色,那胖老头约是看出了点什么,赶紧赔笑解释道:“在城中那是有口不敢言,本想出关后再寻机说明,没想到侠士您先看出来了,真是可敬可佩。我们此去装私货就在关外废地沙洲敦煌一带,不会有多大风险,您多担待,多担待。”

原本烦躁不已的心,就因为这话中无意中提及的一词而熄了下去。

更确切的说,是因提及这词时,脑海遽然升起的一个揣测,而熄了原本的烦躁。

怀念的地名,怀念的回忆,对我是如此,那……对她呢?

所以之后没再多说什么,老实随商队一同过瓜州,越荒镇,终于隔日下午抵达了沙洲敦煌。这儿仍是弱肉强食的荒芜之地,没谁认识谁,亦无半点亲切感,一别数年,此地愈发败落,连当初投宿的那间客栈都面目全非了,目光过处,处处陌生。

眼见于此,胸中已凉了半截,趁着商队忙乱歇整的功夫又偷偷向当地人打听一二,所得答案也俱令人灰心,将原先揣测扫荡去大半……毕竟,就这么巴掌大个地方,若真有什么奇人异事出现定会顷刻满城皆知,打听不到什么,怕就是真没发生过什么。

却终究余心不死,所以耐着性子尽职地守着两伙生意人碰头会面,装卸得当,各自银货两讫散去歇息之后,就乘着暮色未尽,偷偷推窗,对谁也没打招呼一个人溜了出去。

不过巴掌大个地方,这次不用再打听,也记得该往什么方向走。

余辉一路,一如当初。

或是记忆犹新,或是轻功进步,这一次所花时间竟比上回还要少上许多,以至于赶到鸣沙山东麓时,天边最后一丝红尚未彻底黯淡下去。顾不得喘口气,也顾不得眼前的巍然美景,径直就跃下沙山,往那断崖下千佛洞有火光处而去。

那里果然还住着几名衣衫褴褛的苦修僧,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数年前的那伙儿人,总之他们不识得我,我也不认得他们,面黄肌瘦的容貌和黝黑的皮肤令人瞧起来都差不多……开口才发现这些人不很懂汉话,只得连比带划,试着问他们近几个月里有没有见一个白发苍苍,容貌却年轻美丽的女子来过此地?或者不一定白发貌美,只要是单身持剑,身手了得的女子都成。

不曾想,这些提问的答案却都只有不约而同的一个——摇头。甚至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最后,一个汉话半生不熟的僧侣磕磕绊绊解释道,除了当地百姓偶尔来拜佛发愿,已经好久好久未曾见过陌生外人了,更谈不上什么男女老少之分。

出家人不打诳语,人家也没什么理由骗你,所以只觉得一颗心凉了个彻底。

恍恍惚惚出了洞,天地间余霞已尽,四野沉沉。望着远处朦胧暗沉的沙山剪影,听着耳边如泣如诉的戈壁风声,一时间多少有些魂不守舍,一路上失望过很多次,这次却是最甚的,满腔期待皆化为了泡影……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还是她压根就没出关?

若是练儿真出关了,我真无法想象,她竟然这个地方都不想过来看一眼,我不相信,不信有些记忆只有自己才觉得珍惜可贵,有些地方只有自己才觉得意义特殊,而她竟会毫无感触与怀念。

她又不像我这样赶时间……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委屈,如果要去天山,为什么不绕道来这里看看?

这般腹诽着,在昏暗天地间,举着僧侣所赠的松明火把,垂头丧气地一步步往回路上走,行不多远又忍不住回首看了看……还记得那片沙山之上,我黯然落泪,偏就那一刻她踏沙而来,令人赧然尴尬,而她却不急不气,随后一针见血的话话松掉了自己心头紧缚的丝线,第一次觉得,或者有朝一日,能将最深处的秘密说出口来,讲给她听。

之后,更是由着当时兴致,头脑一热带她去逛了莫高窟,在那些幽暗深邃高低错落的洞窟群中,放下包袱少了顾忌,对她讲了许多话,许多故事,佛洞中的故事,壁画上的故事,那些本不竹纤应该知道的故事……

不知该幸还是该叹,当时单纯的练儿只是听故事,直到结束,也并未对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故事表示怀疑,又或者她怀疑过,只是不想问罢了。

那些菩提说法,女儿飞天,她还会记得么?若有机会旧地重游,若真来过,她又会想什么?做什么?

思绪到此,脚下倏地一顿,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返身折了回去,这次没去僧人居所,而是直奔那以面屹然矗立的断崖,纵身蹬空,跃上每一处有立锥之点的高处,贴壁稳住身形,然后一寸寸摩挲着山壁粗糙风化的沙石表面,借了手中摇曳的火光,凭记忆,更是凭直觉,慢慢找寻。

天色彻底黑了,茫茫旷野只余风声,除了远处僧侣所居的洞穴,也只自己手中还有一点点光亮,在大风中显得微弱不堪,只能勉强照明方寸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换了几处地方,手中火把已燃得差不多了,正想着是不是该去僧人那儿腆着脸再讨点照明的时候,黯淡火光映在手指新拂过的一方斑驳崖壁上,突兀地,便有几个字落入眼帘之中。

当年刻的时候很是用了几分力,所以迄今那四个简体小字都如深凿般刻于壁石上,还远未被戈壁的风沙侵蚀模糊,拂去浮尘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这四字旁新又添出了痕迹,另有两个小字同样深凿于壁上,字迹谈不上多么龙飞凤舞,但笔力遒劲字迹工整,分明是以利器一气呵成。

那是极简单的两个字——陪你。

默然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后,手中的火把就彻底燃烧殆尽。

浓重的黑暗肆无忌惮地笼罩了一切,却已无心再去任何地方,瞧不见,指腹却能一遍遍抚过刀劈斧砍般的刻痕,那认真的一笔一划,撇捺习惯,不必用眼看,早已经烂熟于心。

这般摩挲了许久,久到风沙渐弱,月色初现,崖下僧人开始在洞中做晚课,诵经声声,俱是听不懂的梵音,和着四壁嗡嗡作响,最后漾出洞外,随风飘荡,直上九天。

眨眨眼,发现此时已能借模糊月色看清周围了,于是再看了最后一眼,拂了最后一下,凑上去,用唇触了一触那粗糙刻痕。

而后便跃下断崖,心情愉快地一路飞奔,神不知鬼不觉赶回了客栈房内。

早子初刻,众生安眠。

这天之后便放下心中大石,确定了所行无误。安安心心随商队上路,沿途虽也是有机会就多方打听,却不再焦急。日子久了,许多人都知道我在找一名白发持剑身手了得的女子,而这经商驼队中不乏好家长里短的妇人,每次被问起缘由,也只能笑一笑胡乱编个理由诳过去……直到某次途中帮他们击退了一伙毛贼,竟有一名队中姑娘不知为何竟错眼示好,逼人不得不指天发誓道是寻妻而来,说了一番亦真亦假的话才打发过去。只是以后商队中看人的眼神又纷纷变了,或同情,或不解,还有些瞧不懂的,着实令人啼笑皆非,唯有尽量保持距离。

这段说来啼笑皆非,却也是难得轻松的旅途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到了约定好的地界,自己便与这一伙商队辞行,调转马头折了个方向,往南直下一头扎入了天山山脉之中。

这般路线走法其实并非便捷的,却是最稳妥的,对于单枪匹马又不熟悉塞外地理的旅人而言,这一点尤为重要。

此时是深秋时节,距离旅程开始的盛夏,已不知不觉过去了四月有余。

虽说自己这番动作已算够快,但那边练儿她孤身一人,行动之捷应远在我之上,又是早离开两个月,此时不知道已在哪里安营扎寨,最好盼她是能在哪里安稳下来,怕只怕是她也同样漂泊不定神出鬼没,那就麻烦得多。

天山山脉绵亘三千多里,峰上终年积雪不化,就算当年做背包客有各种便捷工具,自己也没勇气将之踏遍,如今却要从中找出一个人,或者一朵花来,而且是什么线索也没有,偶尔沉下心来想想,真觉得如疯魔了一般。

没奈何,偏偏整个人就还疯魔得兴致勃勃,踌躇满志。

其实收获并非完全没有,入山脉后不久,就在山中零星的村落里听到过一个难得的消息,那时村人正聚在火盆边聊天,无意中提及前些月里,不知是谁将横行天山南路的一方恶霸逐了出去。那恶霸号桑家三妖,三兄弟各有独门武功,横行两疆已久,这次却吃了瘪。据说他们当时是见了一名行踪怪异的女子,上前围住盘问,却被那女子一人一剑杀得抱头鼠窜,几乎丧命,从此便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村人们提及此事,个个高呼痛快,我当时只是途经此地叩门歇脚,在旁无意中听得,已是十分动容,谁知接下来的对话更令人激动,原来传言不一,当论及那女子容貌时几个村人竟争起来,有的说是个面容冷峻风韵犹存的美妇,有的却说分明是个二十来岁声若银铃的姑娘,还有人信誓旦旦道你们都错了,那人头发全白了,分明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

争论到后头他们用了当地土语,我也无心再听下去,一翻身站起来,按捺住情绪含笑打听了那天山南路的大致方位,然后留下那身后几道不解的目光就不顾风雪夺门而去。

只可惜,当历经半月跋涉,自己终于找到那传言中的事发之地时,什么恶霸,什么女子,早就已经渺无踪迹,只成了一个传说。

这般寻寻觅觅,别的没什么,天倒是越来越冷了。塞外苦寒,入冬更是滴水成冰的气候,几场大雪之后,放眼望去,雪山插云,冰河倒悬,满目俱是白茫茫的荒凉,连出个太阳都依旧冷不堪言,若遇上刮风下雪那更是奇寒彻骨。

如此环境下还在外奔波,坦白说确实凶险,我自是不想冻毙荒野,但也不能就此停下,唯有想方设法保护身子动脑筋。好在身边马匹是北疆驮马,颇为耐寒,又能负重,可带许多辎重以解燃眉之急。有一次投宿时以顺手打下的雪貂做交换,按记忆请山民帮忙做了个厚实的小帐篷,内衬兽皮毛绒,还有地垫,必要时只需少量短杆绳索就能迅速搭建起,又再备了铁锹铁镐柴薪,这样万一遭遇暴风雪或是入夜无处投宿,至少在荒野也不至于束手待毙。

撇开这些对凶险的应变处理不谈,平日里问题倒是不大,天山地广人稀,积雪再厚也常可见野生的雪兔雪羊四处蹦跶,这些野物常人难以猎获,对于自己而言却还算轻松,没事打上一只,不但可以果腹驱寒,还能在山民那里换得各种必需品,生活物资倒并不匮乏,过得很容易。

人顺应环境的潜能总是可怕的,天寒地冻的日子一久,从最初的满面通红手足僵硬,渐渐竟然都适应了下来,且因在外跋涉时需不停催功护体,反倒觉得内修颇有进展,也没出现一直担心的染病抱恙。

一切都出奇的顺利,除了,始终无法顺利解决挂在心头的两件大事。

无论那个人,还是那朵花,都渺无音讯。

一开始,自己就是抱定随遇而安的态度对待这两件事,并未特意偏重那一面,因为反正都是线索难觅。而数月的跋涉也验证了这预想,其实天山山脉中不缺人烟,有许多山民猎户为了药材和野味到处散居着,平时也常互通有无,托他们的福,关于一名脾气甚怪的白发女子倒是陆续有过传言,可惜全无时效性,待自己闻声而去无一例外都是扑空。至于那传说中的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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