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刚刚还一脸满意的练儿,此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面露疑色,一眼瞥过来道:“你那个同窗,生得美吗?”
忡怔之后,是真的笑了。
纸屑般飞舞地杂念被悉数荡去,我眨眨眼,对她慢吞吞答道:“这个么……练儿,这个我可没法回答,因为……那五官我早记不清楚了。”
这是千真万确的心里话。
可因为慢吞吞语速而显出不悦的练儿,听了这句,却似乎还不是特别称心。
所以自己便再补充了一句,依然是一句千真万确的心里话。
“不过我记得一点,无论梦里梦外,前世今生,我从未见过比你生得更美的人。”
挑眉之后,那女子这才轻轻弯起了眼,缕缕幽香随之就愈发近,近得沁人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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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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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愈近,而后吻轻临。
那一抹温软宛如飘逸之舞,初落于额上,在心头微微点了一点,旋即婆娑而下,灵动轻盈,且安静。
阖眼迎合,这是自然而然的,此时此景似乎也唯有这般反应才能宣泄胸中感触,心底里满满的情愫得了前所未有的滋养,正惬意地舒展着枝叶无限生长,仿佛破体而出,无形的藤蔓牢牢将两具身子绑在一起,不由得就想贴近些,再贴近些。
这般不知多久,直到惊觉相拥之人的呼吸变得沉重而炙热了,脑中才微微清醒了点。
止了动作睁开眼,就瞧见练儿也随之微启双目不解地看过来,那眸中除了疑问,分明还有火苗在跳动。
这一簇火代表的是什么,三年多来早已经明白了。
这时候才微微有些慌张了。
“练……呼……练儿,等等……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唔……”
努力调匀气息,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此时周遭已全暗了下去,月上梢头,皎洁清冷的淡淡银色从头洒到脚,提醒着人正身处何境,那簇火有多不合时宜。
奈何有人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考虑时宜为何物。
练儿只微启了一下双目,待到确定没什么大事,便迳自又开始了动作。身处同一棵树上根本避无可避,自己轻易就被她钳制了动作,却又不好大力推搡,只得求道:“练儿……等一等,至少先回去……”
“你又饿了?”她突然问道,漫不经心,眉也未抬。
这问题好不突兀,所以没多想就据实答道:“唉?这倒没有,你知道我食量不大,再说……”
“那不就结了,那还特意回去做甚?嗯?回去你又要嫌弃客栈里隔墙有耳了,我也不喜欢看你总忍着……”
她振振有词,边说边吮了人肌肤轻舐慢咬,碾磨出一片战栗。
闷哼一声,顿时瑟缩到话都讲不清楚。好容易捱过这一阵要命的刺激,还待坚持抗议,却因为练儿的动作,脑海中不经意地忆起了一个画面。
这被不经意忆起的画面,令自己倏地停下了原本要做的全部的抗议与推诿。
感觉到这停止,练儿就更是肆无忌惮到处点火。这些年过去,对彼此之间的情&事她早已拿捏熟稔,所到之处莫不是能激起无数流窜的酥麻。在颈间敏感处被狠狠撩拨了一番后,我低头找到那双晶莹的薄唇衔住,稍稍地回敬了她片刻,这才喘息道:“练儿……你是真的想……要?”
“难道你不想要?”她挑了人下巴笑吟吟反问,似乎觉得这样的问题颇多余。
这样问答时,我有特意留心那双眸中的情绪,而练儿眼里带笑,连欲望的火焰都是纯粹而干净的。
于是放松了身子,轻声道:“想要……”
求欢,求的是两情相悦。
即使是将什么都坦白了的今日,仍有一个心结难以启齿,只想借事实洗刷。
再没有闭上过眼,哪怕此时身处的环境早已经令人羞赧难当。虽说是月色朦胧,又有密密匝匝的绿做遮挡,但此地毕竟是荒山野岭,再怎么情难自禁也太过……当衣衫被解,凉风直拂肌肤时,连两世为人的自己都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偏偏有个古人做得再自然不过,且兴致勃勃。
话虽如此,兴致勃勃之余,练儿却始终不失温柔。老实说此刻我真有点无所适从,置身树丛间是增添了些许遮挡,但安全感就实在堪忧,又不是鸟类……似乎看出了这份担心,解开中衣后她蓦地连人带衣一搂,将位置移到了树干分叉出粗大树枒的根端,又将解下的衣衫垫在其之上,才嘻嘻笑道:“你躺在这儿,保证舒服又稳当,一会儿再怎么忘情也摔不下去的。”
一句话本应该惹得人窘迫更甚,不过此时心中有事,反倒要好上许多。抿了唇,忍下心中羞赧,因之前是练儿主动,所以此刻我这边除了最后一点遮蔽外已近乎裸裎,而她却仍是好端端,这怎么能行?便拉了她衣襟过来,也毫不相让地以唇舌品了一番,间或偷眼瞄那表情,练儿无不是含笑沉醉,放任我一点点解开了她的衣衫。
解开衣衫,露出了内里细若凝脂的白,目光不经意间一扫,瞥见柔白之上的一块如玉墨黑,原本思虑重重的脑子就停止了运转。
练儿是半俯着身,是以那块墨黑此刻就晃悠悠悬在我眼前,即使在月色下也辨得清楚,那墨石还是与当初一般无二的形状,只是其上不知何时改成了两道红线固定,一道褪色一道鲜艳,新旧分明却又彼此交缠,而这一点,自己竟如今才注意到。
忡怔之余,下意识伸手去摸,这动作显然唤醒了正沉醉在情&欲之中的人,练儿睁开眼,眸心初时满是热度,见我不住轻抚她锁骨处的墨石,又柔了三分,咬耳道:“你要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加固妥了,莫非你还想扯断了让我也掉个一次,算做两人扯平不成?”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是见我那块落了,你才加固的么?”无心抬杠,轻声问她。
“你问的都是多余,若能早些想起加固,我定是要连你那块也一并缠了,也就没那后面许多烦心事了。”她回答,终于停了撩拨人的动作,手上却搂得更紧些。
“嗯……”浅浅闭一闭眼,还是忍不住道:“此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你……练儿,我……”
“打住!怎么又来?”
或者是被扫了兴的缘故,这一声练儿有些急躁:“这个事,之前你已认罚,我也说了原谅,便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待我明日将东西取回来后此事就算是全过去了,你也不要再老想着,知道么?”
这么说她的本意应该是不想再提,不过落入我耳,却遽尔触动了另一个心思。
“练儿,你明日要上武当了吗?”
因这一句,不由得就紧张坐起了身:“带我去可好?”
其实当然知道她要上武当,若无意外的话,原本今日就要去。
也当然知道,她是不愿意带我武当的。
这个话题原本之前就讨论过,她当时就已下了结论,而练儿下了结论的事,除非道理十足兼说服力过人,否则几乎不可能令之改主意。
如今我没有十足道理,该说的早就说了,眼下又一次提起,不过是因为之前开诚布公的一番对话实在太顺利,以至于眼下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不过很显然,练儿却没有因为之前的开诚布公而改变了直觉。
“哦?”她果然又眯起了眼,疑道:“你怎么老爱在这个小问题上纠缠不休?莫非肚子里还藏了什么话没对我说?”
若是之前与珊瑚的一席话,或者此刻,我会纠结于是不是该对眼前人再讲一个故事,一个书中的故事……可如今却绝不会再有这份纠结,因为已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她,不是那个书中之人。
或者只需要像今日之前发生的种种一样,听从了本心就好。
“好吧,不想练儿你独自去武当,是因为我不想你独自去见那卓一航。”
所以,望着她,想也不想就径直开口道:“我早觉得那个人对你是有男女之情的。”
这一次,练儿倒没怎么显出吃惊之色。
她只是在一怔之后,古古怪怪地皱起了眉头。
“什么?”那声音略疑惑:“男女之情?你是说……你费了这许多劲不愿意我一个人去武当,就是因为你觉得……那卓一航对我有情?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不用想,我就是知道。”
说出来,心中释然许多,也略气闷,因为实在不想在这种状态下提起那名字,自己也就罢了,练儿此刻是衣衫不整的,这样的她面前提起那名字就足矣让心头觉得怪怪的。
所以下一个动作就是拥住她,用自己的身子贴合了她的肌肤,这才闷闷道:“我不喜欢他与你说话,从他第一次与你攀谈开始就不喜欢……他就是对你有男女之情。练儿,我不是不信你,不过……之前不也说过么?就算心意相通也有介怀吃味的时候。你总盼我吃醋,却不知道有一味醋我吃了好久,久到再不想吃了,于是才不愿意你独自去武当。”
因为拥着她的关系,不知道此时练儿是怎样的神情,不过这番话说完后,还来不及看她,那怀中的身子就开始轻轻颤动了起来。这并不算坏事,很容易感觉出来,那是实在抑不住笑意才会出现的颤动。
练儿在笑,肩膀一抖一抖,刚开始时还是无声偷笑般,却不多久就改变了主意,毫不隐晦地放声笑了起来。
几个时辰前我还这样对她大笑过一次,此刻自然不会恼她,只是静待着。
而笑完后,她陡然推开了这个怀抱,正莫名,却在下一瞬又有人主动贴身上来,落下的吻是不由分说的急切而火热。
大约能猜到她为何而笑,却被随后而来的这个动作弄得有些懵了。
措手不及下只能仰头承受,这个吻不太对劲,比平时练儿动情时来得更蛮横深入,那吮吸的力道几乎抽光了肺叶中残存的空气,令人很快眩晕起来,几乎产生了会就此被扒皮拆骨吞下的错觉。
就在真要晕过去的前一刻终于得了自由,差点儿连重心也找不到了,搂住练儿的肩,偏过头去用力喘息,却还没能匀过气来,就又被扳过了脸来。
“我也是。”练儿居高临下道,她气息同样不稳,面颊上涌着红潮,亮晶晶的眼眸此时越发有神。
“我也不喜欢那卓一航与你说话,我也觉得他对你有情,第一次见面分明他对你说的话更多,之后还几次三番帮你,玉女峰对峙他对你留力,定军山偶遇他赠你官印文书,清虚观内他一口认了与你深夜私会……虽然说都算事出有因,但他分明对你极好,而且你待他也很不同。”
“练儿,等等!”前面还好,最末一句却令人不得不为自己含冤叫屈起来:“我哪里有待卓一航不同了?”
“你就是待他不同!”而练儿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仿佛她对此极为肯定,无容置疑。“你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同,你看别的男人就从来不是那样的,你还总寻机会与他说话……”
“我寻机会与他说话,是因为不想他有机会与你说话!”
气急败坏叫出这一声,两个人就都陷入了沉默。
这氛围……着实有些诡异,从未试过这般气急败坏对她喊,两人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对话,明明衣衫不整地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身体热度未褪,眼中情潮犹在,嘴里却说着不相关的争风吃醋的话题,甚至还是对同一个男人……
这般相拥着,沉默着,互相对视了一会儿,蓦地,就又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在夜幕星河下,一起肆无忌惮地笑,投入对方怀中,这般相互依偎着,支撑着,直至笑到乐不可支双双躺伏于树干之上,彼此缠了肢体,再舒舒服服地伸展开,任由裸裎在外的肌肤沐浴了如洗的月白与沁人的清风。
在这般大笑中,一口浊气,被永永远远地吐了出去,消散在万里长空。
“下次咱们俩不要提起这个人了。”
笑到最后,练儿道:“以后也不要再来这武当山了,谁稀罕和那帮杂毛打交道似的,装腔作势的假正经看了就烦。”
“嗯。”万般同意地点点头,她这么说真正是求之不得,转念一想又觉得机不可失,于是赶紧抬头道:“那你同意明日我与你一起去了吗?最好再叫上铁老爷子一起,他说什么以和为贵,其实怕自己也见不得那些趾高气昂之辈,就让他也看看……唔!”
话说不完,因为有人以吻封缄。
“叫你别提你还提……”
练儿的声音也是含含糊糊的,微眯的眼中却划过一丝狡黠。“想去也成了啊,只要,你明日还起得来的话。”
而后,疾风骤雨就席卷而来。
骤雨之中,练儿接下去是怎么样的神色,再也没有分心看过。
那一个难以启齿的心结,似乎也同那口浊气一道离开了身体,虽然未解,但恍惚间已觉得不再那么重要。胸中的一簇热也被彻底点起,而她的触碰便是添柴,烈焰腾空,却不干渴难受,反而混合了心底情绪变得舒畅无比,令人只想在这一刻宣泄出来,好与挚爱之人共享此欢。
被她掠夺,也掠夺她;被她给予,也给予她。既一心共享此欢,又怎能落于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