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喘息着,干涩地做了个吞咽动作,赶紧回头警惕探看,直到发现那群人并未如自己所设想的那般紧跟身后尾随而至,方略微宽了宽心,却还是不敢怠慢,再用力一拔,这时候才遽然感觉到一阵钻心地疼痛!
不解,莫名看向右边肩胛之处,却发现那里同样有殷红如溪水般潺潺而下,整个右臂,甚至连剑柄之上,都早已经满是滑腻的血污。
不好……心中一瞬想得是,这下可把练儿的剑弄脏得彻底。
“别再斗了。”那边慕容冲则在边走边说:“你的右手已经拿不了剑了,请让开吧。”
。
。
☆、此关
…
愚蠢的分神,确实是。
功亏一篑了?倒未必。
一具尸体被钉在眼前,剑身没入大半有余,很难想象这一掷是自己所为,把手搭在剑上,无论是剑柄还是手掌上,无比滑腻的血污都令人不好用力。
回头看着那些步步进逼的人,没多余功夫去懊悔什么,这帮人走过来的并不快,或是怕困兽犹斗,又或者是太成竹在胸,无论哪种,总之都正好给人喘息的空暇,右臂衣袖被撕破了一大截,索性就扯下来迅速在肩胛上绕几圈扎紧,托种种经历的福,包扎技术自己倒是一点没落下过。
扎紧了伤口,蜿蜒而下的流血就渐渐缓了,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之动动手,却发现还是很难再用上力气。
“你的右手已经拿不了剑了,请让开吧。”身后的男人如是说,倒是一语成谶。
听得脚步声渐近,也就不再尝试,转过身来面对这黑压压一群人,不用说,除了三名主要对手外,其余官兵也都悉数跟上来了,只是,倒没了之前那种的争先恐后……兵临城下,无险可据,为何反而客气起来?心中微觉奇怪,不动声色地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大多数官兵虽脸上还写了虎视眈眈,但当目光时不时飘向那染红了半扇门板上的尸体,眼中就或多或少露了胆怯。
察觉到这一点,心里略松一松,诸多不利的发展之中,总算有了件可以利用的有利,便也不再去拔那剑,由得它钉了尸体示众,手掌在衣摆上蹭了蹭,拭去多余血渍,转而拔出了怀中不离身的武器。
右手怕是已舞不动沉重的分量,此刻,也唯有这轻巧的兵刃能用。
“算了吧……区区一把短剑,姑娘你觉得能挡得住谁?当真要固执如此?”十步开外,慕容冲已停下了脚步,此刻他俨然成了领头的,另两个人见他不动也不好动,而他们身后一帮手下跃跃欲试着,却无人再敢像刚刚那般争做出头鸟。
即使是亡命之徒,当凄惨的死法摆在眼前,也会本能感觉畏惧。
而自己要利用的正是这一点,之前的状况不能再重演。
所以,不去理会慕容冲说些什么,双目只瞬也不瞬地盯住他身后的那群官兵,一只脚踩住那具尸体留在地上的单刀,轻巧一挑,以左手稳稳接住,再莞尔一笑,对那些人道:“诸位,都想升官发财么?”
自然是无人回答的,我也不指望他们回答,自顾自继续微笑道:“没错,我拦不住你们升官发财,至少拦不住所有人,不过,若有敢如先前这几位仁兄般身先士卒者,小女子倒也不怕豁出命出送一送,呵呵,诸位,谁想先来试试?”
不用再多说什么,身边尸首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世间多得是不怕死的,但没有几个人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命,而去给他人做嫁衣的。
人群中一时沉寂,兵卒们面面相觑,果然都陷入了一种相互顾忌与猜疑,那使双钩的连城虎回头看了看,大约是觉得面上无光,口中便啐了一声,转过头来道:“哼!你这女人!你以为自己还能撑得了几时?不用我的兄弟们动手,老子这就把你收拾了,再看看那玉罗刹在屋里干什么勾当!没准她正等了老子去快活,哈哈哈!”
他这一领头,后面一众官兵也就哄笑起来,不敢当出头鸟,嘴上讨讨便宜也是好的。
默然望着眼前一张张无耻的嘴脸,心中无比庆幸屋内正运功入定的练儿应该是听不到这番放肆之言的,之前她气急攻心,便与这无耻脱不开干系,或者亦是他们的下三滥手段之一吧?所以,自己绝不可因怒忘形贸然出手,要明白如今敌不动,就断没有抢先出手的道理,不能忘了,拖延时间才是最终目的。
嘴上不干不净几句,却见不到这边有什么反应,那连城虎怎么想不知道,旁边应修阳却急起来了,叫道:“少与她啰嗦,此人不受激,连老弟,咱们赶紧将其拿下才是道理!”说罢拂尘一摆,就要上来动手。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必先手在前。
飘身而上,这一次,绝不容再有失!
此时右手难以施力,唯有以短剑迎之,这在对方眼里,或根本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那应修阳一改之小心谨慎,与连城虎一左一右堵上来,急匆匆摆拂尘就是当面一击,意图再明显不过,若不格挡,则要吃他一记,若能格挡,他这拂尘也能席卷兵器之能,原先是长剑还有所顾忌,如今换了短刃,想来正合心意。
可惜我这头选择不能让他如愿,既不格挡也不还击,只是脚下一错,身形一矮,飘然滑步移开,避过这一击,右手短刃就直刺向他脐下,却在其刚回手自救时再换左手钢刀扭腕一个虚晃,蓦地斜劈他肩井要穴!
这一招两式接连发出,全都是追魂索命的杀招,几乎已蹭上皮肉,眼看有希望将之毙命在刀锋之下,那连城虎却在一旁赶来双钩闪闪急忙救护,知道不可贪功,赶紧脚下一蹬,钢刀反手,与双钩一声碰撞,顺势滑开了几步。
滑步闪过,心中先叹了声可惜,若趁着这一番措手不及成功取得了一名对手的性命,那接下来局势或者就大不一样了。
出其不意,只能一次。
“连老弟,小心她左手!”那应修阳差点吃了大亏,脸上神情此刻是又惊又怕,重新回到了侧面助攻的打法,嘴里兀自嚷嚷道:“这女人好深的心机!之前一直隐而不发,几乎诱我着了道,原来她左手不是做做样子,而是两手都练过的!”
听这嚷嚷,心里只觉得可笑,于是就真笑了笑,纵然能使左手,这又与心机何干?我自然是会用过左手,却不是练过的,若定要说练,那也是从上辈子开始就练起了。
左撇子这一称谓,曾经只代表一种单纯的本性习惯,但换一个时间时空却成了异端甚至于不吉,当第一次执筷遭到严厉地呵斥后,自己便从此再没用过左手做事,哪怕后来离了家,同师父一起生活也一直坚持如此,只因不想与众不同,不想惹人注意,不想成为他人眼中的异类。
不想成为异类,因为本身便是异类。
只是,再怎么坚持,再怎么疏远,再怎么把右手练到熟练自如,对左腕的运用掌控,始终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使来随心所欲,不需预习,其中,当然包括师父所授的剑法!
屋外十步,再不能退,又一次以一敌三,真正是背水一战,所不同得是这次顾忌了右肩,更多是左手迎敌,原本不觉得换只手使来有何不同,左手主,右手辅,这么做只是一个被逼无奈的选择,之前对应修阳占了先机不过是出其不意,但是,渐渐地与对峙之中,却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对方无疑是急于结束战斗的,除慕容冲外,另两个俱是全力而攻,企图致人伤上加伤,暴风骤雨般地攻势袭来,一时间几乎迫得人透不过气!明白自己处于下风,心中却无惧意,或者是无暇去畏惧,当时只顾着凝神精气,潜心化解,双刀看走,练儿所长亦是自己所长,所以并不真正较劲,只在腾挪闪展之间伺机反击。
分可明是同样的剑法,由钢刀使出,由左手舞出,却变得完全不同,以单刀,有损突刺而劈挑更甚,以左手,出招相逆飘忽更甚!师父所创剑法本就以奇诡多变出人意料为妙,如今这般用来更是歪打正着,招招都往对手难受不已的位置上点,效果之好,连自己亦觉莫名。
当然,这不是说我就此能占得上风了,只不过每每到绝险之时,都能举重若轻,化险为夷。
意外的发现,带给了人丝丝惊喜,乃至于……振奋与期待,这可以说是好的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却还有一状况,却不知道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原本收纳丹田之中的酸涩之力,早已经随气脉运行走遍全身,难受归难受,却不能停手,形势所迫下反而要加紧运功催劲,自问忍耐力是不缺的,熬过了一段时候,慢慢地,那浸透百骸的酸涩似乎就起了变化,化做了一种热,一种由内而外的热,先还不明显,后来却愈演愈烈,仿佛连内息都燃烧了起来!
一并燃烧起来的似乎还有血液,脑中渐渐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并不糊涂,也不理智,只是很热,很爽快,很有趣!是的,临敌过招……不,是自幼学武以来,第一次觉得,交手竟然是一件有趣的事!
一直以来,骨子里都是不喜欢动手的,更热衷于以头脑去解决问题,若是不得已需要动手,也都是目的明确心无旁骛,可这一刻,明明是背水一战,明明是生死攸关,明明是处于下风肩头血流不止,却竟生出了愉快感,有一种情绪在心底醒来,滋长蔓延。
是了,没错,即使骨子里有再多戒不掉的习惯,自己终究是多年习武,或者早埋下了武人的根骨,机关算尽,终是一战,青锋在手,此关不通——此刻,这忽然变得不是目标,而是一种自信乃至自负,毫无道理,亦不需要道理。
若一定要说凭什么,就凭我是凌慕华的弟子,练霓裳的同门!
脚下不停,右刺左劈,浑然忘了疼痛,忘了时间,甚至也忘了自己,身上之力仿佛取之不完用之不竭,至于是否又新添了几处伤?这并不重要,反正是此消彼长,给对手新添了多少伤,这才是要紧……
“我看这女的怕是疯了!”那令人厌恶的家伙这么嚷嚷,异常吵耳,而且真是胡说八道,我分明好得很,生平第一次这样斗到热血沸腾,乃至于切身体会之下,终于有些明白了练儿为什么这样好打架。
……练儿,对了,练儿。
因这两个字,混沌的热源中注入了一丝丝清凉,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对面那应修阳居然挂了几处彩,尤数脸上一道血痕最为可笑,而使双钩的连城虎的面上也划过了汗珠,倒是旁边助拳的慕容冲神色复杂,眼中隐约写着的……莫非是担心?
他又在担心什么?
就在这里,耳中却捕捉到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那是身后,不该有人的身后!心中一惊,也无暇多想,只怕是自己眼花放过了谁,手中虚晃一记跳出圈外,也顾不上去奇怪他们怎么这么轻易让自己跳出来了,先回过身就想是一剑!
可这一剑终归是没递出去,因为回身才发现,刚刚坠地闷响的,是那具门上尸体。
尸体是不会动的,动的自然另有其人。
月色下,那名女子正在倒下的尸体旁擦剑,擦得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只不过与认真仔细的动作相反,那一双清清凉凉的眸子却是锁定在我这里,目光对上,看她那明显恢复了清明的神色,心中就高兴起来,想说两句话,却又觉得不是时候,大敌当前,怎么能再次分心走神不是?
念头至此,赶紧回过身摆开架势,练儿安然无恙,接下来只需要并肩迎敌,形势就……脑子正这么盘算着,却感觉衣衫被扯了扯。
“你走开!”身后的声音闷闷地,似乎带了些不耐烦和暴躁,莫非是生气了?
反正对面敌人也没扑上来,所以有空不解的回头,不太明白她何出此言,两人联手难道不是能更快更方便?张张口,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说不出话来了。
迷惑地摸了摸嗓子,觉得颈间略有些湿,汗水么?举到眼前,看到的却是满手红。
仿佛符咒解除般,体内那用之不竭的力道转瞬抽离,荡然无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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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
…
都说人能在危机一刻激发潜能,不知这一战究竟算不算,只知道前一瞬还是忘乎所以精力充沛似再斗个三百回合也不成问题的身体,却在后一瞬,在恍惚明白了什么之后,立即变得连最简单的站立也几乎无法维持。
好在关键时候,体内还存了最后一丝丝力气,令得自己不至于颓然倒地,而是晃了一下,借手中那已变得沉重无比的钢刀做拐杵住地,支撑着身体慢慢滑落,再缓缓盘膝而坐,倒也不算太狼狈,落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中,没准还显得颇为从容。
确实也是硬装的从容不迫,并非为了所谓面子,实在是不远处正有一群人在虎视眈眈,太过示弱绝不是什么好事。
存了这顾虑,所以跌坐后一件事就是强噙起微笑回头打量,好在真被唬住了似的,这帮对手没什么异动,或者是不敢妄动,不仅因为摸不准脉,更关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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