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力量托起,这种飘移速度之快,之轻,已不是她能办到。
而这个救她的人,竟然是——官、一、洲!
她怎能不恨?
一路上他装作什么都不会,纠缠在她的身侧,哪怕被她打伤都不还手,如此“用心险恶”、“居心叵测”,尤其最可恶的是,他用那张笑脸轻易攻陷了她的心,让她像个傻瓜一样任由他摆布指使,甚至不惜为了他和父王兄弟们刀剑相向。
愚蠢,她是天下第一愚蠢之人!
言萝眼前一阵晕眩,几乎要从树上掉下,官一洲急忙拉住她,关切地说:“你背后的伤要赶快包扎,要不然……”
“你滚!这辈子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一剑杀了你!”她后背的伤再痛,也比不过心里滴出的血痛。
飞身自树上掠下,她冷冷地看着众人,“走开!不用你们费手脚了,本宫自会回少阳宫,这个人是死是活,从今以后也和本宫无关!”
这一场突然而至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只有皇后娉婷走出马车,对着官一洲遥遥招了招手,“官公子,可否下来说话。”
其它人心中暗想,皇后难道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窝囊废吗?他现在想从树上下来怕很困难,众侍卫中没有人的轻功可以到达那么高的树梢之上,要将他弄下来肯定要大费一番手脚。
但只见官一洲在树梢上单足而立,面色有些苍白,苦笑着长揖说:“多谢皇后的美意,如今一洲不便留在宫内再给各位添麻烦,请转告贵国国王,一洲走后绝不会再纠缠公主,请他放心。”
众人没听明白,却见那根树枝轻颤,官一洲已不见踪影。
一片吸气之声此起彼落,原来……竟然……天啊……
言萝愤怒地冲进寝宫,将桌上尚未及撤去的杯盘碟碗统统打落到地上,怒喝道:“传我的旨意,谁敢进本宫宫门一步,杀无赦!”
倩伊等宫女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们听说官一洲被抓定后都万分替他担心,但因为公主亲自去救,她们心中都存着希冀,没想到公主只身回来,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倩伊一边收拾碎片,一边怯怯地问:“公主,官公子他……”
言萝怒视她,“再和我提他的名字你就立刻滚出少阳宫。”
倩伊刚刚拿在手中的碎片又哗啦一下都摔到地上,有些碎片摔得更碎,溅起的小碎片直飞到门口刚刚走进的那人裙角旁。
“奴婢该死!”倩伊看到来人吓得忙跪地叩头。
来人淡淡笑道:“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公主说。”
言萝偏过头,凝起眉心,“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本宫这里可没有招待你这样贵客的好茶,而且本宫现在也不想见客。”
“那个小小的画师竟然可以如此左右你的心绪。”皇后撩起裙摆,泰然地坐下,艳丽的容颜上,那一抹出尘的惬意笑容让言萝看得很不舒服。
“皇后刚才是要出宫去吧?”她不耐地下逐客令。
“本宫是六宫之主,后宫有乱当然不能随意离开。”皇后瞥着门外凋零的树干,“现在的天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冷。”
言萝哪里有心情听她说什么天气,抬手一挥,“皇后娘娘贵人事多,还是请回你的凤鸾宫吧。”
皇后将目光移到她的头上,微笑问:“你这个发式真好看,是哪个宫女梳的,回头让她也帮我梳一个。”
言萝的心乱如麻,这句话又如火上浇油,抬手就扯发髻上的珠钗。
皇后起身轻轻按住她的手,柔声道:“公主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官一洲此人的确可恶,公主刚才不是已与他绝了情意,赶他出宫,想来他也活不了几日,公主从现在起就可以当作出了恶气,忘了这个人,而不是再让他左右你的心。”
言萝的目光一震,“你怎知他活不长了?”
“刚刚不是公主你说的吗?此人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既然是圣上要杀他,就算是追击到中原,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皇宫内三百侍卫,京城里数万禁军,若是倾城而出地围捕他,不出三日就可以把他斩于我西岳国中,试问他还能活得长吗?”
捕捉到言萝一变再变的眼神,皇后笑得更深,“更何况以天象看,这几日只怕会有大风雪,听说他还身负旧伤,如今他是丧家之犬,肯定无法好好休养医治,或许等不到追兵将他追到,他就要死在风雪之中了。”
“你这么希望他死吗?”言萝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心绞成一团,“你可知道他原本是要去凤鸾宫为你作画的,刚才你不是也要救他,为什么现在又会这么幸灾乐祸。”
皇后叹气道:“还好他不是在本宫的凤鸾宫被抓的,否则本宫的颜面就将荡然无存,刚刚被公主长剑所指的人也一定是本宫我了。至于救他,原本是举手之劳,也想卖个面子给公主,没想到他竟然连公主都敢欺骗得罪,这样的恶人,我怎么会救他。”
言萝按压下住胸口的怒火,冲口说:“果然天下最善变的是女人心,几个时辰之前你还让他为你作画,对他赞不绝口,现在就想置他于死地。”
“人心嘛,就如同天上的浮云,总要随着时事而变。”
言萝勃然怒道:“但是你却辜负了一个好人的心!官一洲特意在本宫面前说你的好话,让我与你和睦相处,说我与你不应是敌人,而是盟友,看来他是瞎了眼!”
“他还说过这样的话?”皇后的秀眉敛起,“看来他对公主还算是有一分真心,看在这一点真心的份上,公主刚才没有杀他,而是放了他,也算是有所回报了。”
“你怎知他骗了我?”
皇后淡笑,“本宫虽然没有行走过江湖,但是并非不懂一点武功,刚刚那种情势之下,分明是官公子把公主拉上树,而他之前显然是曾刻意掩饰自己的本事,所以才会在救了公主之后,把公主气成这个样子。”
“你真的觉得他该死?”言萝咬紧牙根问。
“敢和公主作对的人当然只有是死路一条,不管他的欺骗是善意还是恶意,骗了就是骗了,毋需解释辩驳。”
皇后看着外面地上的树影,喃喃自语,“过了这么半天的工夫,那个官一洲应该被左翼他们追捕到了吧,不知是怎么个死法,若是押回来由刑部审判就还要再拖上几天,若是当场处决便省了许多的麻烦……”
言萝陡然沉声道:“休想!”
“嗯,”皇后眉梢一转,“公主说什么?”
“本宫的仇家其它人休想动他分毫!”
“可是公主刚才不是说此人的生死与你无关了吗?”皇后眨眨眼。
言萝一言不发地持剑再度冲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口的倩伊困惑地看着公主的背影,又转头去看皇后,只见皇后的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似在风中悠悠飘落的红枫,萧瑟又艳丽,美艳不可方物,让她不由得看呆。
如果说之前让官一洲留在自己身边是她傻,那现在冲出宫门去找他就是她在发疯了。
是,她发疯了才会不顾公主的身份,去找一个骗得她团团转的臭小子,她发疯了才会连自己后背上的伤都不曾包扎,就开始惦记他的死活。
自己不是已经放过大话说随他去了,为什么皇后的短短几句反语激将,就让她方寸大乱,坐立不得。
但是问遍了皇宫四城的守卫,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于是她去找左翼,在左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剑已经握在她的手里,剑刀对着他的脖子。
“最后一次看到官一洲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她直接逼问。
左翼苦笑,“公主要问他的去处也不必这样逼供,属下虽然身负王命杀他,却没有胆子对公主隐瞒什么,公主刚才走后,那小子也走了,他轻功之高是属下所不及,抱歉属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往西。”
当啷一声,他的长剑被丢在地上,而言萝也已失了踪影。
左翼长叹一声,“看来我要早早的回家种地才可以保住这条命。”
西面,西面哪里?偌大的京城,以他的脚程若想走掉,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走出很远,也许他已经出了城,也许他被守城的禁军抓住,甚至有可能和什么人发生了冲突,当场就……
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搅扰得心神不安,无意中在歇脚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飞龙镖局的门口。
飞龙镖局,不就是她此次回来京城的目的所在吗?太子南隐答应她帮忙抓人,也不知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此时从大门里走出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互相打着哈哈,像是刚刚喝过酒的样子。其中一人对视上言萝的眼睛,愣了愣,笑道:“姑娘要托镖吗?”
如此平静随意的问话,如此轻松惬意的氛围,如果那个牛永辉真的被抓,飞龙镖局应该会很混乱吧。
她脱口问:“牛永辉是不是在这里?”
“老牛啊,哈哈,人家早就高升了。”那人拍着兄弟的肩膀,“是不是?”
“是啊是啊,咱们可比不了人家,三年不到就混出头。”
这两个人的对话让言萝觉得困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老牛不做镖师,人家上个月被皇宫里的什么四品护卫看中,挑去宫里当差,据说每月的俸银有二十两呢!”
这几人的口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言萝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在宫里当差?”
“是啊,也不知道这小子走得什么狗屎运。”几个人摇着头从言萝身边走过去,唱着歌走远了。
她只觉得手脚冰凉,手心里全是汗。
愤怒的情绪接踵而来,先是官一洲,再来是这个惊天的秘密,原来那个牛永辉竟然是父王的手下,被什么四品护卫看中,那一定和左翼脱不了关系!
怪不得左翼前脚来劝她回宫,后脚就能及时赶来帮她和地方差役之间的纷争解围,就像是精心计算过一样。
杀人,布局,将她骗回皇宫,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欺骗,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愚蠢,竟然被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将嘴唇咬得生疼,她要用这种疼来警告自己从此刻起,再也不要做个任人摆布的人。
但是,现在又该怎样,返回皇宫去找父王算账,还是去找官一洲。
一阵疲倦感袭来,她的头昏沉沉的,几乎要晕倒,原来是背部的伤在作祟,本来就已在失血,她还一路狂奔,气血翻涌下,身体已然吃不消了。
“谁也别想让我倒下……”她喃喃地自语,靠着墙沉重地呼吸。伤口在后背,她没办法点穴止血。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医馆就在前面,她想走过去找大夫包扎,脚步却沉重得仿佛有千斤大石绑在那里,动得非常迟缓。
蓦然,一双大手将她托住,从后面环抱住她,然后她只觉得背上似有风吹过,麻麻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谁?”她挥拳回手,被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拳头。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我……放不下你,所以等在这儿。”那个带着歉然、关切、柔情、懊悔等等复杂情绪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飘荡,那张向来满是笑容的脸此刻却连一丝的笑纹都看不见。
“言萝,对不起。”他轻声道歉。
她死死地盯着他,“哼,你还活着!”她的面色如冰,掩饰住的是心头突然而至的释然——还好,他无恙。但是,接踵而至的心情却是不受控制的暴怒,“滚开!你们都是骗子!”
他大概是没有听到之前她和飞龙镖局的人对话,一脸错愕地被她挥手赶开数步,手臂还停在半空中,保持着扶她的姿势。
她贴着墙边慢慢地走,“我不会倒下的,不会……”她是紫阳公主,是恨生宫宫主,谁不是甘心拜倒在她的脚下,就是她的父王也不能随意掌控她,所以这一天之内的小小打击又能奈她如何。
但是身体越来越虚弱,后背上的伤口虽然被他点了穴道,却总让她无法身随心般自由。
人影一晃,她面前的阳光被人挡住,“言萝,我带你去看大夫。”他柔柔地说,眸中荡漾的波光可以蛊惑人心般,让她几乎无法反抗。
“你再不滚开别怪我现在就翻脸!”她踟蹰而行,眼前的阳光依然不见,并不是因为他,而是满天已被乌云遮蔽。
果然被皇后说中,隆冬之月,天将降雪,而且这一场雪只怕还不小。
一片两片,冰冷的雪花夹杂在风中打在她的脸上,紧接着鹅毛般的大雪瞬间飘下。
“哼,我今天还没杀人,你这个天公又做什么怪?”她嘲笑着缓步向前走,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雪花很快盖满了街面上的石板,让她走起来更加不稳,但她倔强地就是不肯停脚,即使冷透了身心,还是要继续地向前走,向前走,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