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现在没事了,接着我带他回去。实在很抱歉。”
周围的人骚动着说:“那样会没事吗?”“真的吗?”晓无视那些声音,抱着阿尔就走了出去。他把阿尔放到停在工作人员专用停车场的车子后座上,自己也坐到了旁边。……那并不是看惯了的晓的车。
“抱歉让你等了。回公寓吧。”
从驾驶席上回过头来的,是室井。他用困惑的表情看着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脸被胶带和毛巾缠得硬梆梆的阿尔。
“凯因先生受伤了吗?”
“没什么大事,在家里躺两三天就好了。”
“听外头说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啊,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吧?”
“没事。”
“可是,凯因先生他脸色惨白啊。”
“我说没事就没事!回公寓去!”
被晓怒气冲天地一吼,室井默默地发动了车子。阿尔把头靠在晓的膝盖上,咬住牙关忍耐着那阵阵的剧痛。在来了好多人骚动起来,为了尽力掩饰脑子都出来了、一般来说绝对死定了的痕迹的时候,阿尔一时忘记了疼痛,可是一从那种压力下解脱出来,疼痛的比重就一下子放大了。好疼,好疼,好疼。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晓用手指擦拭着阿尔的眼角。
“虽然我可能是多事,可是我想还是带凯因先生去医院的好啊。”
室井的声音从驾驶席上传来。
“我说过不用了吧。”
虽然很温柔,却无法满足的行为,让阿尔全身都摇晃起来,眼泪又喷了出来。
“他受伤了不是吗。就算在家里处理,也毕竟有个限度。虽然有解剖知识,可高冢先生也不是医生,是遗体整容师啊。并不能处置活人的。”
“罗嗦,住嘴!”
室井颤抖了一下,越过后视镜看着两人。
“要是你开到医院,那就在这里停车让我下来。我坐出租车回去。”
室井沉默了。阿尔喝血是在两天前。一次喝足的话,一星期里什么也不吃也没关系,可是今天他失了很多的血,气力还有其他什么的似乎都跟着血一起流走了,他完全用不上力气。这样的话再生一定也会延迟。阿尔为了忘记一点疼痛,把鼻子贴在了让自己靠着的晓的膝盖上。
“呜哇啊!”
室井叫了起来,车子来了个急刹车。冲击让阿尔从座椅上摔了下来。他“呀”地惨叫了起来,晓的脸也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低声呻吟着。
“对、对不起,突然有人冲出来……没事吧?”
室井慌忙回头来看。掉下去的冲击撞到了骨折的腿,阿尔疼得浑身颤抖。晓无言地抱起了他。……微微地传来血的气味。甜美的血的气味。就算洗了澡也总是消不下去,那不是似乎已经与晓的体味同化了的固定液与陈旧的血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而是新的……
阿尔抽着鼻子。看到他的样子,晓探头过来,问:“怎么了?”他的嘴角擦破了,微微地渗着血,阿尔用尽全部力气,撑起蓑衣虫一样的身体,舔上了晓的嘴唇。好甜。
碰到伤口的晓嘟嚷着“好疼”直起了身体。就算只有一滴而已,血液也渗透进了饥饿的身体。阿尔想要那甘露一样的血,无意识地恳求着:“还要,还要。”
“忍一忍,回家再说。”
“不,现在就给我,想要。”
晓抚摸着闹着想要的阿尔的头。
“回去就给你。别哭了。”
车子慢慢地开了起来。车里只有阿尔的啜泣声在响着。在摇晃了一阵之后,车子缓缓地停了。到了公寓里。晓无言地下了车,抱着阿尔,室井也拿着晓的包下了车子。
“我帮你把包送到房间里去吧?”
“没关系。我一个人拿得了。”
“可是,你要抱着凯因先生,两只手都占住了。要是拿了包,反而把凯因先生掉下去,那就不好了吧?”
晓稍稍想了一下,低声嘟囔了句:“拜托了。”三个人一起上了电梯。室井轻声说:“明天,我来接你。”
“高冢先生的车引擎打不着火,还停在中心是吧。明天去上班的时候没车可开,一定很为难的。”
“我有自行车,不碍事的。如果下雨,我就坐出租车。”
电梯在十八楼停了下来。晓到了房间前面,拜托室井说:“如果钥匙在包里,帮我打开门吧。”
晓在玄关脱了鞋子,把阿尔放到床上躺下。然后他从室井那里接过包来,道谢说:“今天一天麻烦你了。”
“我不觉得是麻烦。”
“因为我的事情让你跑来跑去,对不起。”
晓走到玄关前,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室井苦笑了起来。
“看来我还是赶快回去的好啊。”
室井低垂着头这么说着,向玄关走去。他穿上鞋子,向着送自己的晓说道:
“凯因先生是你的恋人吧……不用再掩饰了哟。”
“不是。”
“可是你们在车里接吻了。”
室井用闹别扭的小孩一样的口气反驳。
“我说过不是了吧。那只是问候。外国人就是那样。”
“那,你们是一直都在做那种程度的接触了?”
室井定定地看着晓。
“如果那是问候,那你和我做那种问候也可以了?”
沉默之后,晓低声道:“你这人太差劲了。”
室井的脸一下红了,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接着就逃一样地冲出了房间。晓神经质地抓着头,走近了床边。甜蜜的气味飘荡起来,晓无言地将手臂放在阿尔的嘴唇边。从他手肘的内侧,血液一滴滴地滴落下来。阿尔吮吸着那小小的伤口,不漏过一滴血液。
真甜,真美味。那血被渗透了整个身体,疼痛慢慢地变淡了。如果就这样下去,这样把血全部吸干的话,晓会怎么样呢。他会死吗?还是会变成吸血鬼呢?……阿尔奋起全身的力气把他的手臂从嘴边推开了。
“你没事了吗?”
并没有完全治好,一刺一刺的疼痛还残留着。可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疼得内脏都要撕裂一样了,和最初比起来轻松了许多。能够忍耐了。
“疼,好了很多。我,没事了。”
晓止住了手臂上的血,把卷在阿尔头上的胶带撕了下来。还有包着身体的毯子,按住头的毛巾。身体开始修复的时候,为了不让贵重的血液继续丧失,会优先治疗内脏与皮肤。可是破裂到能看到脑子的头上的皮肤却没有合拢来。
“你头上一片血糊糊的啊。睡觉之前先洗个澡吧。”
阿尔“嗯”地答了一声,却起不来。想要动手脚,却办不到。一定是脊椎骨还没有治好。
“阿尔?”
晓望着他的脸。
“快点去洗澡啊。”
阿尔问:“我,不可以睡吗?”
“就算你说要睡,可是这个样子……”
说着说着,晓皱起眉头。
“你这不是根本没治好吗?”
恐怕是吓了一跳的反应表现在脸上吧,晓的表情变得很恐怖。
“别有什么奇怪的顾虑。喝就是了。”
“不是,顾虑。疼,可以忍着。”
“你果然还是疼吗!”
阿尔想着糟糕了。“虽然疼,可是晓的血,够了。”
“什么啊,因为我的血难喝,所以只要最低限度就好了吗!?”
“因为想,吸晓的血,吸到死。”
“你还真极端啊。我可不要死。在我还撑得住的时候停住不就行了。”
“可是,今天不要。”
晓什么也不再说了。他无意地脱下了阿尔的衣服,用温毛巾擦了他的手脚和头,再给他盖上一块毛毯。然而他在阿尔的一贯位置,那个沙发上躺了下来,关了灯。
“晓。”
就算叫他,他也不回答。
“晓,一起睡。”
只有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疼,可以忍着。可是寂寞,不行。”
胸口一热,眼泪啪嗒啪嗒地从阿尔的眼睛里掉了来。他抽着鼻子。过了一会儿,有咚咚的急躁的脚步声接近过来。床头灯亮了,晃了阿尔的眼,他眨了好几眼。
“你差不多一点吧。撒什么娇啊,死笨蛋。”
晓低声地训斥道。
“我,好寂寞。”
眼泪滴答滴答地掉下来。看到他咬紧牙关似的表情,晓把阿尔的身体向里面推了推,在旁边躺了下来。身边传来晓的体温,让阿尔很是高兴。在自己恐惧害怕的时候,他虽然会抱怨,但是却陪在了自己身边,阿尔高兴极了。
“夜里如果受不了了,就把我叫起来。”
生硬地丢下这么一句,晓就闭上了眼睛。如果疼的话,他就会再把血分给自己吧。
“我,没事的。”
右手寻找着,碰到了晓的手。阿尔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现在,我世界第一,喜欢晓。我这么想。”
晓的手指似乎微微有点发抖。
“绝对是,我想。”
阿尔很有自信地说着。身体虽然很疼,但是心情却安稳了。他想要睡了。虽然让自己遭遇到这么悲惨的事,但是阿尔对安藤却毫无怀恨之意。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不可思议。 阿尔出事的第二天,娱乐报纸上就用头版头条大写特写“摄影现场事故再发。外国演员身受重伤。是神保优香的灵魂!?遭到诅咒的BLOOD?GIRL?真寻!”报道了阿尔受伤的事。
“高冢,那说的就是凯因吧?他不会有事吧?”
小柳很担心地问,晓胡乱地回了句:“没生命危险,死不了。”
“可是,他是和死去的那个女演员一样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吧。”
“他皮糙肉厚。”
“就算再怎么结实也……”
“看起来阿尔也不太舒服啊。”
津野看向晓的桌子上,那里放着个笼子,里面趴着被拎到班上来的阿尔。阿尔为了表示自己没关系,向着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津野尽力地“吱”了一声。
“我想这家伙是热伤风吧。”
津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蝙蝠也会伤风吗?”
“伤风这种事,什么东西都会得的吧。”
看到津野的表情越来越怀疑,阿尔连忙装咳嗽:“咳啾,咳啾”地叫了两声,扮出感冒的样子。
室井很难得地到了快上班的时间才来。就连打招呼说:“早上好”的时候,他也没有抬眼和晓对着。
到了晚上,阿尔从遗体上得到了大量的血液,身体完全治好了。他双手合十,奉上了用言语无法形容的感谢。送遗体离去后,阿尔按平时的安排,对处置室进行了清扫。
第二天,阿尔在白天飞出中心,向着摄影棚飞去。他落到自己摔下去的地方的扶手上,向下俯视着。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树荫里发出闪光的地方,然后向着那里飞了过去。……找到了。就在树杈之间,有一只手机打开着盖子卡在上面。从这部闪亮亮的样子来看,就是优香的手机没错了。
阿尔用脚爪抓住手机绳飞了起来。……手机很重,他途中不得不休息了好几次重新抓牢绳子。等回到中心的时候,已经是累得快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筋疲力尽地趴在了入口的地方,前台的松村发现了他,把他带到了等候室里。
“高冢先生,阿尔好奇怪啊。它抱着一只手机不松开。”
晓一看到紧紧地趴在手机上的阿尔,就皱起眉头说:“你又在搞什么啊?”等太阳下山,恢复人形的阿尔打开那粉红色的手机来看,可是电池用完了。结束扫除工作之后,他回到等候室里,把那只粉红色手机递给了晓,问:“手机,要怎么,能看?”
“是没电了。只要充上电就行了。”
“怎么做?”
“我说你,这到底是谁的手机?”
“被杀了的,优香的。”
“你为什么会拿着这样的东西?”
“之前,摔下来,是杀了优香的安藤。安藤在,找这个,也许,会有什么。”
晓下班回家的时候,去了便利店给手机充了电。手机似乎并没有坏,充好电打开机就出现了那个泡泡蝙蝠的待机画面。
“晓,短信,读一读。”
为什么让我读啊!话虽这么说,晓还是站在便利店外面就读起了短信。
“今天真的超开心的呢。海豚好可爱,真想养耶!不过不可能的啦。以后再去水族馆吧。”
似乎是封很开心的邮件,可是晓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口气一读,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那个啊,今天有个超级大消息告诉你哟!到底是什么呢?你就期待听到的时候吧!!……喂,根本就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约好和恋人玩之类不咸不淡的话嘛。”
在咔嚓咔嚓地操作着短信的时候,晓忽然“哦”了一声。
“怎么了?”
“这就是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