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为恢复帝制,挟洋自重,聘请美国学者古德诺为宪法顾问 自十月上旬,公布《国民大会之组织法案》,以迄十二月上旬,国民代表大会之票数汇齐,全体主张君主,前后凡两阅月。以如许重大之事件,意在征求民意,而民间初无何等之感觉,其经过情形,召集手续,多不明了。迨各省独立,北京政府拍发关于此项制造民意,指授秘术之密电暴露,国人始知其鬼蜮手段,奇秘惊人。盖八月三十日,第一次关于改革政府之密电,已自北京拍出此为各参政对于各省军民两长解释一切命令式之文电。,略云:
现所提议之计划,为各省分头遣送请愿代表、请愿书稿,将于北京草成,而后于适要时,分电各省。……君等亦当与地方上赞成请愿之绅商,一例列名请愿。此种请愿,即可于立法院召集之时一一向该院提出。总之,国体变更,当以民意为转移。……
九月二十七日,帝制党杨度、孙毓筠等乃领衔通电各将军首长,令消灭省内各种“危险之真意”,弗使表示,电文中又有关于各省区之各种提议,末云:
各县代表,虽实际为军民最高长官所委任,然欲使其手续之外表为合法,形式上当仍由各县选出。故在各县代表委定后,须立即以其名姓告知各县知事,授意彼等,使备公文申详上官,并集会正式选举云。如种公文,更须将日期提前云云。
廿九日,朱启钤代表参政院发电云:“组织计划,由参政院决定后,全恃选举监督实行此举之目的,故彼等当有管理选政及利用被选举人之实力。至国民代表,无论何地,每县须出一人;且须择各省与政府机关有关系之人物,方能对于选举真目的,不致有所误会。”
十月十一日,国务研究会发电云:“我国将来之和平及安全,全视政府机关与北京及各省交换之公文而定。若有一种公文,为大众所注意,余等当膺失察之罪。且关于国基之公文,若为众所知,则我国政治历史上,留一污点。故我国之尊荣及声望,惟此等之秘密是赖。余等希望君等委任一亲信属员,可负保守秘密之责者。”
二十三日,帝制党又密电指陈劝进之手续云:“国体定夺后,劝进书中,当含下列文语:‘余等国民代表,代表国民之真意,劝今大总统袁世凯,进位为帝,并授以国内至大至尊之君权,天许以此位,传其子孙,以至万世。’此五十字,无论如何,不可更改。又在国体定夺之前,各种请愿书,必不公布,惟当置覆。”
各事既如法炮制,帝制党乃即从事于洗刷其窃国之痕迹,弗使“新朝历史开篇,留一污点”。其最后一电文云:
各种公文,无论若何秘密,仍将流为一种永久的记录。且一旦为外人所知,则我人不能逃严厉之评论,及剧烈之攻击,而使新朝历史开篇,留一污点。中央政府,思维再四,决将各种公文,分别焚毁之;俾非必要之记录,及种种缺憾,尽行掩灭。职是之故,务请君等检出各种官私文电书札,无论接自北京或各省,除依例登入记录者外,亲临监视而焚毁之。
此外电文甚多,此不过撮录其要,读者自可见一斑矣。
暨十二月十一日,代行立法院自称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上书劝进,袁不承认帝位,其咨文云:“大总统为咨复事。准贵院咨开:本院前据国民请愿改变国体,议定由国民代表大会,议具法案,咨请大总统公布施行。兹先后接准各省区国民代表大会监督文电,报称依法组织国民代表大会,又据国民代表大会文电报送决定国体票数,并共同委托本院为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前来。本院于十二月十一日开会,汇查全国国民代表共一千九百九十三人,得主张君主立宪票一千九百九十三张,是全国民意,业经决定君主立宪国体,所有民国各法令,除与国体抵触不适用各条款外,仍应存其效力。又接准各省区国民代表大会文电,一致推戴今大总统为皇帝!伏查帝室典章,历代均有通例,其《选举大总统法》,亦当然废止。兹谨将国民代表大会决定国体票数汇开总单,又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推戴书,及各省区国民代表推戴书,又各界推戴文电,附咨赍送,应请大总统钧鉴施行等因。并收到国民代表大会决定国体票数总单,又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推戴书,各省区国民代表推戴书等件。准此。查《约法》内载民国之主权,本于国民之全体,既经国民代表大会全体表决,改用君主立宪,本大总统自无讨论之余地!惟推戴一举,无任惶骇。天生民而立之君,大命不易,惟有丰功盛德者,始足以居之。本大总统从政垂三十年,迭经事变,初无建树;改造民国,已历四稔,忧患纷乘,愆尤丛进,救过不赡,图治未遑,岂有功业足以称述?前以隐迹洹上,本已无志问世,遭遇时变,谬为众论所推,不得不勉出维持,舍身救国。然辛亥之冬,曾居政要,上无裨于国计,下无济于民生,追怀故君,已多惭疚。今若骤跻大位,于心何安?此于道德不能无惭者也。郅治保邦,首重大信,民国初建,本大总统曾向参议院宣誓:愿竭能力发扬共和,今若帝制自为,则是背弃誓词,此于信义无可自解者也。本大总统于正式被举就职时,固尝掬诚宣言,此心但知救国救民,成败利钝不敢知,劳逸毁誉不敢计,是本大总统既以救国救民为重,固不惜牺牲一切以赴之!但自问功业,既未足言,而关于道德信义诸大端,又何可付之不顾?在爱我之国民代表,当亦不忍强我所难也。尚望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等熟筹审虑,另行推戴,以固国基。本大总统处此时期,仍以旧有之名义,及现行之各职权,维持全国之现状。除申令宣示外,相应咨复贵院,并将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推戴书,及各省区国民代表推戴书等件送还,希即检收查照可也。此咨代行立法院。”
于是代行立法院于同日集会,于十五分钟间成二千余字之第二次推戴书,即晚进呈,次日十二日。而袁承认为皇帝矣!
袁世凯身着新设计的洪宪皇帝装
十二月十六日,《申报》载袁世凯承认帝位之申令云:
据全国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代行立法院奏称:窃总代表前以众论佥同,合词劝进,吁请早登大宝;奉谕推戴一举,无任惶骇等因,仰见盛德渊衷,巍巍无与之至意,钦仰莫名。惟当此国情万急之秋,人民归向之诚,既已坌涌沸腾,不可抑遏,我皇帝倘仍固执谦退,辞而不居,全国生民,实有若坠深渊之惧。盖大位久悬,则万几丛脞,岂宜拘牵小节,致国本于阽危?且明谕以为天生民而立之君,惟有功德者足以居之,而自谓功业道德信义诸端,皆有问心未安之处,此则我皇帝之虚怀若谷,而不自知其妫冲逾量者也。总代表具有耳目,敢昧识知,请先就功烈言之:当有清之末造,武备废弛,师徒屡熸,国威不振久矣。我皇帝创练陆军,一授以文明国最精之兵法,划除宿弊,壁垒一新,手订教条,洪纤毕备,募材选俊,纪律严明,魁奇杰特之才,多出于部下,不数年遂布满寰区,成效大彰,声威丕著,当时外人之莅观者,莫不啧啧称叹,而全国陆军之制,由此权舆。厥后戡定四方,屡平大难,实利赖之,此功在经武者一也。
及巡抚山东,值拳匪煽乱,联军内侵,乘舆播迁,大局糜烂,惟我皇帝,坐镇中原,屹若长城之独峙,乱匪为之慑伏,客兵相戒不犯,东南半壁,赖以保障,以一省之治安,砥柱中流,故虽首都沦陷,海宇骚然,卒得转危为安,金瓯无缺。当斯时,搆难虽由乱民,而纵恶实由亲贵,不惩祸始,无从媾和,强邻有压境之师,客军无返旆之日,瓜分豆剖,祸迫眉睫,而元恶当国,莫敢发言。我皇帝密上弹章,请诛首罪,顽凶伏法,中外翕然,和局始克告成,河山得免分裂,此功在匡国者二也。
寻授北洋大臣,其时风鹤犹惊,人心未靖,乃扫荡会匪,萑苻绝迹,廓清积案,民教相安,收京津于浩劫之余,返銮舆于故宫之内,遂复高掌远蹠,厉行文明诸新政,无不体大思精,兼营并举,规模式廓,气象万千。论者谓我皇帝为中国进化之先河,文明之渊海,洵符事实,非等虚词,此功在开化者三也。
革命事起,风潮剧烈,不数月间,四方瓦解,王室动摇,天意厌清,人心思乱,清孝定景皇后知大势之已去,满族之孤危,痛哭临朝,几不知税驾之何所。斯时我皇帝即改玉改步,为应天顺人之举,躬自践祚,以安四海,夫谁得而议之者?乃犹恪恭臣节,艰难支柱,委曲维持,以一身当大难之冲,几遭炸弹而不恤。孝定景皇后乃举组织共和政府之全权,与夫保全皇室之微意,悉挈而付托我皇帝,始有南北议和,优待皇室之条件,人知清廷逊位之易,结局之良,而不知我皇帝之苦心调剂,固几竭其旋乾转坤之力也。于是南北复归于统一,清室方保其安全,四万万之生灵,弗陷于涂炭,二万里之疆域,得完其版图,于风雨飘摇之中,而镇慑奠安,卒成此共和四年之政局,国家得与人民休养生息,不至沦胥以尽,此功在靖难者四也。
民国初建,暴民殃徒,攘臂四出,叫嚣乎政党议会,慼突乎官署戎行,挑拨感情,牵掣行政,我皇帝海涵天覆,一以大度容之。彼辈野心弗戢,卒有赣、宁之暴动,东南各省,再见沉沦,幸赖神算早操,三军致果,未及旬月,而逆氛尽扫,如拉枯朽,遂得正式礼成,大业克跻,列邦交誉。彼辈毒无可逞,犹复勾结狼匪,肆其跳梁,大兵一临,渠魁授首,神州重奠,戈甲载橐,卒使闾阎安堵,区宇敉宁,以臻此雍洽和熙之治。自庚子拳匪之乱,辛亥革命之变,癸丑六省之扰,皆足以倾覆我中国,非我皇帝,孰能保持镇抚,使我四千年神明之裔,食息兹土,不致沦亡,此则我皇帝之大有造于我中国,而我蒸黎子姓所共感而永矢弗谖也,此功在定乱者五也。
不但此也,溯自海通以来,外交之失策,不可胜计,国际之声誉,几无可言,以积弱衰疲之国,孤立于群雄角逐之间,托势之危,莫此为甚,而意外变局,又往往无先例之可援,措置偶一失宜,后患辄不堪设想。惟我皇帝睿智渊深,英谋霆奋,遇有困难之交涉,一运以精密之谟猷,靡不立解纠纷,排除障碍,卒得有从容转圜之余地,而远人之服膺威望,钦迟风采者,亦莫不输诚结纳,帖然交欢,弭祸衅于樽俎之间,缔盟好于敦槃之际,此功在交邻者六也。
凡此六者,皆国家命脉之所有,万姓安危之所系。若乃其余政教之殷繁,悉由宵旰勤劳之指导,则虽更仆数之,有不能尽。我皇帝之功烈,所以迈越百王也。
请再就德行言之,我皇帝神功所推暨,何莫非盛德所滂流,荡荡巍巍,原无二致。至于一身行谊,则矩动天随,亦有非浅识所能测者。即如今兹创业,踵迹先朝,不无更姓改物之嫌,似有新旧乘除之感,明谕引此为惭德,尤见我皇帝慈祥忠厚之深衷,而不自觉其虑之过也。
夫廿载以来,往事历历可征,我皇帝之尽瘁先朝,其于臣节,可谓至矣。无如清政不纲,晚季尤多瞀乱,庚子之难,一二童騃,召侮启戎,成千古未有之笑柄,覆宗灭社,指顾可期。非赖我皇帝障蔽中流,逆挽滔天之祸,则清社之屋,早在斯时。迨我皇帝位望益隆,所以为清室策治安者,益忠且挚,患满族之孱弱也,则首练旗兵,患贵胄之昧也,则请遣游历,患秕政之棼扰也,则厘定官制,患旧俗之锢蔽也,则议立宪章。凡兹空前之伟画,壹皆谋国之良图;乃元辅见疏,忠谠不用,宗支干政,横揽大权,黩货玩戎,斫丧元气,自皇帝退休三载,而朝局益不可为矣。
及武昌难作,被命于仓皇之际,受任于危乱之秋,犹殷殷以扶持衰祚为念。讵意财才殚耗,叛乱纷乘,兵械两竭于供,海陆尽失其险,都城以外,烽燧时惊,蒙、藏边藩,相继告警,而十九条宣誓之文,已自将君上之大权,尽行摧剥而不顾,谁实为之,固非我皇帝所及料也。后虽入居内阁,而祸深患迫,已有岌岌莫保之虞,老成忧国之衷,至于废寝忘餐拊膺流涕。然而战守俱困,险象环伏,卒苦于挽救之无术。向使冲人嗣统之初,不为谗言所入,举国政朝纲之大,一委诸元老之经营,将见纲举目张,百废具振,治平有象,乱萌不生,又何至有辛亥之事哉?至万不得已,仅以特别条件,保其宗庙陵寝于祚命已坠之余,此中盖有天命,非人力所能施。而我皇帝之所为熟意绸缪者,其始终对于清廷,洵属仁至而义尽矣。若夫历数迁移,非关人事,曩则清室鉴于大势,推其政权于民国,今则国民出于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