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这样的话,那看样子……”
“看样子是没什么危险了!”
“哦。”李玉山说:
“既然如此。那回头我就设法和他们那边的人联系一下。”
他口中的那边的人,指的是江西民军那边派来的人,一直以来双方都很少直接联系。这是一个报童摇晃着手上的报纸,穿过店内的拥挤的客人,李玉山摸出火柴,从容地点燃纸烟。
“……来一份新到的《中华时报》,还有这个《两江日报》!昨天才出版的上海《扬子江评论报》……”
那报童吆喝着,这些报纸无不是因新政的推行而兴,从两年前九督议后,在官府的允许下报社与报纸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虽说这些报纸发行量不等,少者不过只有千余份,但却极大的活跃了原本死气沉沉的社会。
报刊固然是传递新闻最为重要的载体,其作用与价值随着国家时局的变动而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所以时人往往将报纸之多寡与国家文明之进步联系起来。而在“报是今日之书”的影响下,读书人读报已然成为风气,在“时局阽危”的形势下,读书人变化在某种程度上也标志着国家的变化。
“九督议政”是满清“过渡社会”开始的标志,在士绅阶层向知识人转变的过程中,在古典与现代、保守与前卫、中学与西学之间,读书人面临着身份认同与价值取舍。而读书人是否愿意看新政报刊,更是立场与观念的考量。“九督议政,国之板荡”,作为新政产物的报刊则以“新政图强”的观念引领社会思潮,很快得到仕林的广泛回应,围绕着地方官办新政报刊而形成的读者群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阅读共同体”。推崇新政的报人运用其广泛的人脉资源和发行系统,将报刊渗透到“城镇社会”和“乡村社会”,新政言论使许多读书人“如饮甘泉”,在整个社会产生巨大的震动,乃至达到“梦寐以求”的地步。
报纸在整个士绅社会中形成了巨大的舆论场,由此吸纳更多的读书人加入到报刊的阅读潮流之中。即便是那些守旧的士绅亦受到报纸的影响,开始变得摇摆不定。可以说正是报纸成就了现在的新政之风。而地方总督也从未曾忽视报报纸——因为报纸是其左右舆论,言道自身绝非乱臣贼子的主阵地,正是在这一系列的动因左右下,才有了现在的举国报业兴盛。
即便是在这茶馆中,卖报纸的报童只是拿着报纸左右喊了一会,便迅速卖掉了数十份报纸。当然,对于这一切,无论是李玉山亦或是许仕允都没有注意,他们只是在报童走近的时候,迅速转移了话题。一如大多数茶客一般。
不过在转移话题加以掩饰的时候,听到李玉山谈及的话题。许仕允的眉头微微一锁,立即对目前的形势有了一定的了解,作为潜伏于两江府衙的暗线,他一直于衙门内收集两江的情报,于情报局的情报设置中,两江并不是热点地区。甚至其等级还不如上海。所以,他是少有的几位渗透进两江高层的情报人员。也正因如此,他能够接触到一些军事情报,包括于“江西匪乱”有关的情报,原本按照他的想法,这些情报将有处于江西民军抵抗两江新军,可李玉山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显示出一个问题——情报站与民军的人并没有直接联系,这怎么回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互不信任!
许仕允瞧了一下李玉山。正在吸着烟的他刚吐一口烟,仍然是和过去一样的从容镇定,难道说自己猜错了?
茶馆里人来人往,经常打断他们的谈话。他们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感到安全。嗑着瓜子,等报童过去以后,李玉山再次说话了。
“昨天家里来了最近的命令……今天我本来想向你传达的。”
许仕允明白,李玉山谈到的家里,是指位于大连的情报局总部,尽管在江宁附近有上海站、杭州站以及安庆站、武昌站,但大家并没有隶属关系。都是直接受命于情报局,情报局会通过报纸、电报等各种方式向作为站长的李玉山下达指令,再由其向下线传达。
“有个情况值得严重注意。”
将烟蒂按灭于烟灰缸里,李玉山的声音更轻了:
“局里认为,现在关内各方合纵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从某些迹象来看,关内未来将来锐变成以李、张二人为主两个团体,在张的团体中,对其构成威胁的就是两江,因此,局里希望弄清楚两江的态度……”
“两江的态度嘛!”
许仕允嗑着瓜子,冷静地笑了笑,闲看着走过身边的叫卖瓜子花生的小贩的背影,缓缓说道:
“这倒是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刘帅和旁人不一样,他倒是没有其它的野心,可就是因为他没有太多的野心,才使得这里的态度有些微妙,他既然有可能被武昌拉去,也有可能为天津所用。”
“正是如此!”
李玉山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所以家里才会担心,毕竟,谁都知道,如果没有两江,武昌那边可真就没什么凭力了!”
虽然话看似说的随意,可是,两个人都在眼色里道出了它的严重性。
许仕允立刻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接触到的一些线索:几位与天津有联系的幕僚,似乎正在上下走动着,这难道就是北洋意对两江动手的征兆!
现在再一联系站长透露出来的信息,一个危险的感觉立刻在脑子里闪过:说不定北洋那边已经开始下手了!许仕允的思路一转,担心地说:
“要是成了真,那真就危险了。”
何止了危险,最关键的是关内的力量平衡将会被打破,到时候势必将会加重北洋一家独家的局面,到那时,试问举国之下又有谁能牵绊北洋之力。
“你觉得以刘的为人,其有可能现在倒向天津吗?!”
“嗯!”
许仕允的眉头猛然聚成一条线。
“这,以我个人的看法来看!刘这个人虽说没有野心,可这人的态度却很明白,其绝不会在局势不显之前做出真正的决定,我觉得……”
许仕允端起茶碗,又放下了,仔细又思索了一会,方才说道。
“他之所以会同张合作,应该也是为了加大自己的份量,让天津和武昌开价,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将来势必是价高者得!”
“人啊。”
李玉山吸着烟,神情中带着些嘲色。
“总是为利所趋使,他现在打着待价而沽的主意,难怪这两江无意新政,这个人啊……”
感叹一声,李玉山深吸一口烟。
“不足为惧!”
“对。”
许仕允点点头,出言赞同道。
“是没有野心,也不足为惧,所以,我觉得,或许,咱们有机会在这里开展一些行动。”
许仕允的话里带着试探之意,在他看来,现在局里,准确的来说,是总督府那边对关内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保守,完全没有一丝进取之意。
“嗯?”
李玉山的眉头微微一扬,诧异的看着许仕允:
“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既然已经开了口,许仕允便放开了思路,继续说道:
“我觉得,既然天津于武昌能够在关内展开合纵之道,通过联合其它总督壮大自身的实力,我觉得,咱们也可以这么做,毕竟,现在天下皆知,天下三强之中,东北有其新军之强,从而不为天下轻视……”
说到这里,许仕允的眉头一皱,似不安地说道:
“可是自东北建省以来,咱们的动作越来越小,甚至大有静观天下风云变的打算,现在各地皆在锐意进取,长此以往下去,此消彼涨之下,东北新军之强又能维持几时?到时关内诸人携十数省所练精锐北上,又当如何挡之?”
“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李玉山点点头,轻声表示了赞同。
“那以你来看,若是咱们现在对两江示好,又有几分把握能让两江与东北一体?”
“这……”
“没有一丝可能!”
李玉山冷冷一笑,瞧着比自己大出十余岁的许仕允,用颇为无奈的口吻说道。
“且不说,有人将一意恢复中华的大帅视为乱臣贼子,便就是许多读书人,也是瞧不起大帅,觉得大帅没读过几本书……”
“不过只是做惯了奴隶之辈胡言乱语罢了,再则大帅之才又是他人所能了解!”
出言维护着大帅的同时,许仕允却明白站长说的是事实,别说是其它人,就是他自己,若非是因为对大帅匡正华夏之心的佩服,恐怕也会对其心存轻视,毕竟其没有读过几本圣贤书。
“所以啊,有些事情,不是不做,而是现在没办法去做,等到将来可以做的时候,自然会做,现在,应该说是时机不够成熟吧……”
李玉山摸出烟盒来,这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于是便站起身来说道。
“今天就这样吧,下次再联系,我先走,在门口买包烟,你等几分钟再走。”
“嗯!”
许仕允点点头,在李玉山离开之后,随手捡起茶桌上的报纸,一副看着报纸、喝着闲茶的模样,尽管明知道不会有太多的危险,但小心总无大错。
。。。
第119章 威胁(求月票)
多少年,口内口外,就在这张恒,在这张恒城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那是硝皮子特有的臭味,往蒙地回来的商贩每年都从草地上带回数以百万的皮子,那马牛羊皮在张恒被硝制好,便由商行收去,运往京津,或是发售或是出口。
张恒的城墙不高,甚至有些破旧,可就是这破旧的城墙断出了内外来,按着两五十年的规矩,张恒城南是皮行,城北是晋商商行,城中那才是热闹所在,晋商从草地上运来的皮子、牛马都是在经由牙行在这城中发售。两百多年,一直如此,北城运,南城销,牙行居中调度,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倒也成就了张恒的繁荣。
“太阳出来磨盘大,来往的客官你听一下。今天别的咱都不讲,把张家口千年的故事拉一拉。你要问张家口都有啥?有山有水还有风沙。甭看老汉我是双眼瞎,千年的故事我都看下……”
一个衣衫褴褛的瞎眼老汉在张恒县城上的城隍庙前正扯着嘶哑的嗓子唱着东路二人台。只见他手里拉着四胡,脚下踩着锣鼓,一个人便俨然一个小戏班子。老汉周围聚了十几个人,看着他唱独角戏,有的人掏出几枚制钱扔到老汉脚底下的铜盘里。听到铜钱丢进碗中的声音,瞎子老汉感激地笑笑,唱了个谢的词儿。
一阵马蹄得得声急促而来,围观人群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过,行人纷纷躲避。眼尖的可都瞧着了,领头的是大盛魁的郝掌柜,跟着的还有元盛德、天义德、义和敦,差不多排得上号的的晋商大号都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差不多该快来了吧!”
在货栈二楼的上房中,徐铁珊偶尔会把视线投向窗外,瞧着张恒那灰蒙蒙、黄糊糊的天。脸上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把消息传出去。让那些山西的土财主知道他,知道他到了张恒。
不过他并不准备从这到山西,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敢去,而是因为许多事情在张恒就能办好,而且相比之下,在这里办更方便一些,也让那些短视的山西土老财稍安心一点儿。
对于那些山西的土财主,徐铁珊并没有多少偏见。即便是几家被列上黑名单的“龙票庄”,他也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正如校长说的那样,现在的“黑名单”,更多的时候只是种态度,至于将来会持以什么态度,那就不是徐铁珊所能关心的了,他所关心的只是铁路。
山西的土财主与其它人不同,他们的思想更保守,宁可修大宅子、成天请戏班子。也不愿意投资实业,即便是北洋衙门的“劝业”,也不过只是拿出几百万两买些股票、债券。意思一下,甚至相比于投资股票、债券,他们更乐意从朝廷那捐上一个并不值钱的官来。
而这次,徐铁珊来这,就是为了让给那些山西土财主一个压力,进而从他们口袋的掏银子,为了修铁路,他向校长许诺,不会影响到铁路公司的股票债券发行。这意味着他不能够在大连、天津以及上海、武昌、广州等交易所发行铁路债券或股票,其它地方不行吗?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两个地方尚还是空白,一是山西。二是陕西,山陕两地自古都有经商的习惯,且都有窖藏白银的习惯,不过后者的本地富绅于“同治回乱”时几被杀尽,以贩盐起家的陕西大家更是十家不存一二,元气至今仍未恢复,所以相比之下,能指往的上的也就是山西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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