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进难退,此兵之洼地,若入无强口,危险万分,应该加强戒备。可惜他的奏疏送到曹叡的办公桌上时,战役已经打响,曹军已开始溃败。哪怕曹休八卦一点,也不会来皖口了。三国时候,八卦们都知道建安四年(199年)孙策偷袭皖城,打了一场军事价值不明的仗,不过人尽皆知的大小二乔就是这场仗打出的“战利品”!皖城是孙策和周瑜抱得美人归的地方,是东吴的红色根据地,能允许敌人随便闯进来吗?可是,曹休偏偏顺利地闯了进来,不过,他似乎是闯进来送死的。
这时,东吴兵还未整合在一起,曹休如果及时回撤,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偏偏他当初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破吴的重大使命在他身上,偏偏他担心自己无功而返后,军权会落到司马懿手里。这时,他的敌人不是陆逊,而是司马懿。遗憾的是,他既不是陆逊的对手,也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曹休依仗着兵力强大,摆开架势,决定和陆逊拼个鱼死网破。他自作聪明地决定以退为进,开始从皖口撤兵,并在后面部署了精锐的伏兵,准备吸引陆逊追击,而后以伏兵击破陆逊。三国居然还有人想伏击陆逊,笑死人了!笨,不是错;笨,却自以为聪明,就是错了;笨,自以为比真正聪明的人还聪明,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曹休就是这个大错特错的人。其实,曹休当时只是中了“心魔”,一门心思地要出风头压过司马懿,所以,他才自杀式地与陆逊决战。一直善于打心理战的东吴看准了这一点。朱桓建议孙权:“如今深入重地,上了当还要硬撑,必然战败。兵败后他只有夹石或挂车两条路可逃命,这两条道,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道。我愿引本部人马先断这两条曹休的后路。如果能全歼曹休,那么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取淮南谋宛洛,这是不能放过的好机会。”也许曹休人数占优,陆逊不敢分兵,没同意这个置曹休于死地的主张。可即使是这样,曹休也难逃陆逊张开的网。
陆逊指挥三路大军一起发动,当年9月,以主力击破了曹休的伏兵,并追击到达了曹休中军的大营:石亭。在石亭,两军主力展开交战,结果疲于奔命的魏军毫无悬念地大败。
夜晚来临,双方休战。月亮升起,照在魏军士兵血迹斑斑的脸上。
饿,本来指望来到皖口后让周舫大鱼大肉地侍奉一顿,结果吃了人家劈头盖脸一顿打;愁,一夜征人尽望乡,当头明月离人泪;恐,听说陆逊已派出精锐部队由侧翼的无强口进入以切断夹石和挂车的隘路,准备让石亭成为十万魏军的坟墓。满宠的担心,变为现实。
曹休军营,人心浮动,全体将士,无不面如死灰,似乎主帅曹休的抑郁成了甲流感病毒,传染了每个人。这时,曹休的十万大军主力尚存,曹休要是有司马懿的统兵能力,或许能反扑。
可是,曹休不是司马懿。关键时候,曹休又暴露了自己控制能力弱的一面。他的弱点,敌我双方都清楚,只是他自己不清楚。魏国,满宠对曹叡说,曹休虽明果但希用兵,“明果”是客套,“希用兵”才是真正要说的;吴国,朱桓对孙权说,曹休之所以能统领大军,只不过是因为他是曹魏的亲族,并非因为他本身的才能。人家都看不起,自己更应该长志气,可是志气不是说长就能长的。
曹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带来的十万大军,夜晚,曹休的抑郁病毒蔓延,爆发,大营发生惊乱,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到处是惊惶乱窜的士兵。曹休看着失控的军营,感觉到脊背钻心的疼。抑郁,已经渗透进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曹休只好抛弃所有军械物资粮草服装,开始全面溃退。
汉南,喝大茶的司马懿优哉游哉地跷着二郎腿,笑吟吟地对司马昭说:没有金刚钻,却揽了一份瓷器活,结果技不如人,瓷器毁了,金刚钻也掉在地上摔坏,你说这是谁呀?司马昭心照不宣地笑笑,说:司马昭之心是不能说出来的!
夹石逃生———
正如战前朱桓向孙权建议的那样,曹休兵败后只有夹石或挂车两条路可逃命,现在曹休选择了夹石。夹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道。如果陆逊真的听朱桓的,让他带领一部人马在这里静候曹休,那么曹休这匹曹家千里驹就会被东吴捕猎。可是,陆逊居然没同意朱桓的建议。
有人说陆逊谨慎有余,还有人说陆逊作为当地人不想北上。其实,当时曹休兵力十万,还有贾逵随时可以增援,东吴兵力只有五六万人,陆逊肯定是研究孙子兵法的专家,他肯定知道“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兵力少需要逃跑,陆逊以五六万人追杀十万人,已经是对孙子兵法的突破了,他哪里还敢分兵以求全歼曹休!可是,占据了优势后,陆逊还是尽可能地派了一支部队扼断了夹石要路。
现在,曹休要从夹石逃生,那里的吴兵早就磨刀霍霍。事情的发展证明陆逊是兵法达人,贾逵的救兵果然出现了。在尚书蒋济的建议下,曹叡指示进攻东关的贾逵立即水陆并进,增援曹休。贾逵率着两万大军立即转而东进,当走了200多里后,抓到了敌人的俘虏,得知曹休已经战败,吴军已经派兵切断了夹石的退路。
贾逵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应该采取的行动。部将甲说:“大司马可能早就被陆逊下了饺子,我们再去援救,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部将乙说:“东吴在夹石的兵力虽少,但是夹石易守难攻,我们的两万人,打下夹石来,元气大伤,要是东吴兵赶来……”部将丙说:“朝廷要我们救援,我们也不能抗令,我们可以象征性地射几支箭,以后皇帝问起来,我们就说兵微将寡……”部将丁说:“要不,我们先按兵不动,等待后援……”……
在大家都从军事方面探讨时,有一个小子从政治方面说:“建威将军(贾逵)以前可是被大司马整过的呀!”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在大家愤慨的议论里,事情的大致轮廓出来了:有一次,曹丕想赐给贾逵假节的权力,曹休却狗拿耗子,站出来说贾逵性情刚直,多次侮辱怠慢诸将,不能让他做督军。现在曹休陷入死地,贾逵完全可以作壁上观。可是,也许是高风亮节,也许是恐怕曹休怪罪———毕竟曹休是宗室元老,贾逵做出了急救曹休的决定。
贾逵说,曹休主力已经非常危险,如不及时救援,将很快被消灭,而敌人以为我军没有后续部队,所以才敢于以少量部队切断夹石隘道。我们只要突然赶到,敌人必然惊走。于是,贾逵军立即昼夜兼程,赶到了夹石,同时多设旌旗鼓号。驻守夹石的吴军果真被贾逵忽悠了,一看前面赶来的曹军旗多鼓多号多,就害怕了,急忙退走。曹休得救了。
一路被追杀了,在石亭又失了军粮,曹休的士兵们饿得两眼发青却还要撒着脚丫子逃命,来到夹石,却被吴兵堵住退路,真的是前有堵截后有追杀,一些在石亭没来得及写遗书的人开始后悔了。贾逵军队出现了,救星出现了,粮食出现了。曹休士兵吃着贾逵士兵提供的军粮,泪流满面地说着感激的话。曹休一看是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贾逵来救自己,抑郁症一下子爆发,脊背钻心地疼痛。
看到曹休向自己走来,贾逵想:大司马要是致谢,我是说“不客气”还是说“不用谢”呢?可是,曹休既没说“不客气”,也没说“不用谢”,因为曹休大司马对他毫不客气,不但不谢他,反而当中斥责他:“你怎么才来了呢?你是怕我不死吧!”贾逵蒙了,自己星夜兼道,冒死施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怎么大司马做人这么不厚道呢!贾逵心里有气,什么也不说,冷眼瞧着曹休一脸的倒霉相。曹休突然想起,自己大司马的仪仗在逃命时都扔了,在贾逵面前,没有仪仗,显不出威严来了,他就让自己的助手对贾逵下令,让他去把大司马的仪仗捡回来。
贾逵越想越气,心里说,你还有脸去捡大司马的仪仗?性情耿直的他违抗了大司马的命令,说:“我本来是为国家做豫州刺史,不是来捡被弃仪仗的!”曹休得报,一脸通红,喘不过气来,可是也不能发作———败军之将,有什么发言权呢?
只是,他觉得背上愈发疼痛了,他伸手摸摸———长痈了。十万大军征吴,曹休把大半士兵的生命和牛马骡驴车乘万辆,还有几乎所有的军资器械都留在了石亭,只背着一个痈肿回来了。
心魔作祟———
曹休石亭之败,损失惨重,曹操曹丕两代在东线的经营,可谓毁于一旦,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内,魏国失去伐吴的可能。曹休也算是一个男人,回朝后立即上表谢罪,然后请了病假在家里等待处理。他的病假绝不是托词,他的背上长了一个痈。
按照常理,即使照顾曹休的宗室元老身份,那他不被杀头,那免职是最起码的。可是,曹叡不但不治曹休的战败之罪,反而派屯骑校尉杨暨去慰问他的病情,送去温暖,送去信任,礼遇赏赐更加优厚。曹叡这一步走对了。曹休免职谁该接替他呢?当时曹真忙着对付蜀国,那只能把对吴的军事指挥权交给司马懿了。那时,曹魏就开始对司马懿的压制了。老侄子送来的温暖,使曹休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对曹魏政权的重要,可是他偏偏惨败于石亭,这让他更加抑郁了。曹丕辅政遗诏的心魔,在曹休心里作祟。
背上的痈越长越大,疼痛越来越剧烈,曹休顾不上治病,他忙着写奏章。曹休上奏说东吴之败全因贾逵援迟而至,他也许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他也许是在为曹氏的尊严开脱。心魔作祟,他这个曹家千里驹把自己看成是曹氏的标志性人物。曹叡对着曹休的奏章沉思的时候,贾逵的奏章也来了,他为自己辩解。俩人咬起来了,曹叡会相信谁呢?
曹操死后,曹彰从长安赶来向负责丧事的贾逵讨要玉玺印绶,贾逵脖子一梗,严厉地说:“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的印绶不是君侯你该问的!”曹彰无言以对,不敢再争。如果当时贾逵是个政治投机家,把印绶交给曹彰,曹彰继位,那他就是新主之下第一人了。可是,贾逵和在洛阳的文武百官把曹操的遗体入殓,运到邺城,由太子曹丕主丧,并奉诏迎曹丕为魏王、丞相,领冀州牧。
对贾逵的耿直,曹叡心知肚明,他当然是相信贾逵的奏章。可是,他也不能说曹休是在强词夺理,因为那样曹休就要获罪,就要交出兵权,司马懿就有机可乘,“三马同槽”就不再是曹操的一个噩梦,而可能成为一个现实悲剧了。就这样,曹叡就和稀泥,把他俩的告状信扔在一边,对此事不管不问。
其实,即使曹叡断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不可能了,因为不久曹休就死了。曹休的死在当时是一件国际新闻(魏和吴之间相当于国际关系),《资治通鉴》和《三国志》上对此都有记载,在《三国志》上———《明帝纪》:秋九月,曹休率诸军至皖,与吴将陆(陆逊)议战于石亭,败绩……庚子,大司马曹休薨。《曹休传》:休因此(石亭之战)痈发背薨;《陆逊传》:七年,权使鄱阳太守周鲂谲魏大司马曹休,休果举众入皖,乃召逊假黄钺,为大都督,逆休。……休还,疽发背死。三处记载都把曹休之死和石亭之战联系在一起。可是,堂堂魏国大司马,身经百战,应该懂得“兵家胜败事不期”这个道理,何以一战而殒,且是在兵败当月死去呢?
历史学家说———除了曹休,以痈发背薨而留名于史的至少还有三位,范增、刘焉、周邵。范增,项羽亚父,因陈平离间,七十多岁的范增见疑失宠,愤然离去,未到彭城,“疽发背而死”;周邵,东晋隐士,周邵被庾亮哄出山当了官,以为东山终再起,孰料久久不得升迁,倍感屈辱,最终“发背而死”;刘焉,刘璋之父,东汉末年益州牧,汉末群雄之一,汉室宗亲。兴平元年(194年),征西将军马腾与刘焉的长子刘范谋诛李傕,暗地里想做皇帝的刘焉保存实力,只派遣五千老弱士卒参战,战败,长子刘范及次子刘诞一起被杀。悔恨,窝囊,痛苦,刘焉屋漏偏逢连阴雨,按照《后汉书》和《三国志》记载,首府绵竹又遇“天火”,烧其为做皇帝而制作的车仗,火灾延及民家,馆邑无余,于是徙居成都,遂疽发背卒。
中医学家说———痈,初期;发,晚期。发指病变范围较痈更大的急性化脓性疾病,大致相当于西医的蜂窝组织炎。病因:情志内伤,恼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郁结,气郁化火……
历史学家说———痈应该不难治吧,一个实习的外科大夫都能搞定吧。
中医学家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