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压死人,即使你立了功,太守想提拔你,刺史找茬干涉,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史慈在路上暗暗感激花白胡子和驼背的举荐。这个职场菜鸟浑然不知中了职场老油条的招儿。
悲剧!
是英雄,就要从悲剧中突围而出!
逃亡的功臣——
京城就是京城,人真多。公车门就是公车门,从地方上赶来送奏章的人真多。
公车门在皇宫南门,四方吏民,凡是上表进奏,都要到这里来排队。全国各地的人都来这里挤这个狭窄的宫门,要等好多天才能把奏章交到公车司马令的手里。任何奏章,必须经过公车司马令登记后,才会被分送到各个部门。
一看到蜿蜒如长蛇的队伍,太史慈的心就比这天气还凉。这么多人,猴年马月才能轮到自己啊!一路上,太史慈星夜兼道,吃和住基本都在车上,就是为了能赶上青州派来送奏章的人,但是,最终还是没赶上。快进洛阳时,太史慈不想邋里邋遢地进京,就找家旅馆洗了洗澡。旅馆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太史慈在这里听说,青州派来的人几天前就到了。
现在再去排队,很显然不可能赶在州府的前面了。逛逛京城,买些礼物,然后回去交差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守也不好说什么。跟来的差役劝太史慈回去,可是,太史慈想起了太守殷切的目光,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使命。他摸摸怀里,硬硬的,是刀,突然间有了主意,对差役下令说:“你们分头去打探,查明白哪个人是州府派来的。注意,千万不能透露我们的身份。”
因为要连日排队,所以各地来的人都要住在旅馆里。住旅馆的日子总是很无聊,旅客们就聚在一起,吹牛,喝酒,掷骰子……大家很快就混熟了,谁是从哪里来的,彼此间是很清楚的。即使不清楚,听口音也就知道了。于是,太史慈很快就知道哪个人是青州府派来的了。太史慈听到周围的人喊那人老王。
老王前面只剩下二三十个人了,看样子,上午就能轮到他见公车司马令了。他笑着,来京城这么些天了,终于可以完成差事了。
忽然,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上,回头一看,一个年轻人严肃地望着他。老王心情不错,把年轻人的手拿开,说:“小伙子,插队可耻!后边去,慢慢排队!等你像我这样熬到第五天就差不多了。哈哈!”
“最可悲的不是被插队,而是排了五天队递上奏章,但是奏章格式不对,然后被扔出来。”
“啊?!这一点我还真没注意呢!谢谢提醒。可是我们青州的奏章不应该出错的。”
“小心没有过火的。趁着还没轮到你,好好检查一下,发现疏漏现在改还来得及。要是你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看看。”
“你说得对。奏章我放在车上了,没敢带在身上,避免被东莱郡的人抢到。”
“呵呵,你不会以为我是东莱郡的人吧!”
“哈哈,哪里能这么巧?东莱郡的人不会像你这样大胆的。把奏章给你看看就是了,要是检查出错误来,我还真得请你喝酒呢!”
朝廷有个叫蔡邕的人,一个没事找事型的老学究,突然掀起了公文格式改革运动。蔡邕规定,凡群臣上书于天子,有四种文体,章是其一,章的写法是程式化的,例如抬头必须写“稽首上书、谢恩陈事诣阙通”等等。改来改去,天下只有蔡邕一人能把奏章的格式写对。公车司马令接过奏章来的第一眼,就是看格式是否正确,要是不正确,就把奏章扔回来。
老王不想辜负年轻人的好心,更不想白排这些天的队,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拿奏章了。年轻人望着他的背影,诡异地笑了。
这个年轻人,正是太史慈。
老王一路小跑过来,喘息未定,就将奏章递给太史慈,说:“难得遇上你这么一个好人,我真是修了三辈子的福气呢!”
太史慈接过奏章,任凭老王尽情地说着客套话,一手紧抓住奏章,一手猛地一下子从怀里抽出刀来,狠狠地砍下去。奏章本来是用牛皮绳穿起来的竹片,现在全断落在地上,哗啦作响。
老王马上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东莱郡派来的,他又气又急,在公车门前跳着喊了起来:“有人破坏我的奏章!”
宫门前的持戟卫兵向这里看过来,太史慈急忙捂住老王的嘴,向卫兵笑着说:“我与这老哥开玩笑呢,没事,没事!”见多识广的卫兵又把眼睛投向了别处。为排队而打架的人天天都有,要是都管,还不得累死啊!
太史慈把老王拖到马车后边,说:“你不把奏章给我,我也不会毁掉奏章,因此你和我犯了同样的罪。我现在和你是难兄难弟,不如我们一起逃亡,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总胜过回去接受处罚吧。”
“你为东莱郡出手毁了州里的奏章,乃大功一件,怎么可能还要逃亡呢?”
“不!我接受的任务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把奏章交上去罢了。我一看到奏章,临时起意,一下子没忍住,把奏章毁了,回去恐怕会受到处罚,还是和你一起逃走吧。要你自己一人承受,我总是心下不忍。”
老王感动地点点头:“兄弟,没想到你这么重情义,够意思!”当天,在太史慈的陪伴下,其实是督促下,老王悄悄地出了京城。
眼前就是一处密林,太史慈突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哟,我得去方便了。”老王捂着鼻子,皱着眉,指指密林,说:“那里!”太史慈的脸憋得通红,他痛苦地弯着腰,一边向密林里夹着腿跑,一边回头对老王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啊!”
太史慈走进了密林,回头看看已经脱离了老王的视线,便立即站起身,飞快地从另一条路跑出密林,大步向京城赶去。老王呢,等不来太史慈,只得独自踏上逃亡之路。
几天后,老王听几个路人说,一个叫太史慈的年轻人,设计调开青州的人,然后为东莱郡递交了奏章。
不久,老王在一个山村停了下来,到一个寡妇家做了上门女婿,从此过着卖瓜砍柴喂马的生活,也算是自在。有时,老王会目送山尖上那片云朵飘往山外去,不由自主地想起使他来到这里的太史慈: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来找我作伴?谁让他说过要与我一起逃亡呢!
太史慈的命运还真被老王说中了。在这不久,太史慈就逃亡到辽东去了。
“小子,太守想先递上奏章不假,可是他敢真正得罪刺史吗?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太守从心里感激你毁了我的奏章,可是他为了自保,当然就把你推出来做替死鬼了。
“刺史不好与太守翻脸,只能拿你这只小公鸡来开刀了。呵呵,你除了逃亡,还有其他选择吗?
“当时我在你前面排队,你老老实实回去复命,我和你都能完成差事,多好啊!可是,你非要出头不可,结果呢,费力不讨好!唉,你还是年轻啊!”
……
太史慈当然是听不到这些的,因为老王是对着自家的马说的。
当老王在山坡下放马的时候,太史慈已经成了白山黑水间的浪子。事实正如老王说的一样,太史慈毁坏州章,帮助了太守,太守心里暗暗高兴,但却大张旗鼓地指责他毁坏州章,把得罪上司的责任让太史慈一人承担。刺史传出话来,一定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史慈。
于是,太史慈逃亡到辽东去了。大家都说太史慈是避祸,其实他是觉得与太守在一起感到恶心。
第二节 神箭离弦
一个比让梨还要艰难的选择——
“你后悔吗?”邴原问太史慈。
邴原是青州北海国人。国,是朝廷分给诸王的封国,封国的租赋归诸王享有,但是封国的治理权属于朝廷派去的国相。这时的北海国相是大名鼎鼎的孔融,就是四岁时让梨给哥哥们的那个人,孔子的二十世孙。孔融长大后,变得不那么谦让了,看到不顺眼的,就直接拍桌子骂人。董卓废掉少帝,拥立献帝,把持朝政。董卓是个从陇西一路走来的土棍,只知道打打杀杀,孔融时常给他提意见,董卓想杀他,但是有人说杀让梨的道德模范,就是挑战道德。好在董卓有的是办法,就把他派到北海做相。为什么是北海?因为北海的蛾贼闹得最厉害。孔融,你不是会让梨吗?那看看蛾贼会不会把地盘让给你!小样儿,让蛾贼整死你!孔融到了北海,不想着战备,反而发挥家传绝活——办教育,举荐贤良做官。他举荐的人里,就有邴原。邴原也是读书人,但是比孔融多食人间烟火,他意识到孔融是挡不住黄巾军的,北海早晚会被黄巾军占领。君子见机,达人知命,邴原不愿给孔融陪葬,就扔下孔融给的官帽儿,到辽东避祸来了。
在遥远的辽东,东莱郡人与北海国人算是正儿八经的老乡了。都是在异国他乡,都是举目无亲,所以就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太史慈回答邴原:“不后悔!”
太史慈是真的不后悔。虽然太守最后的举动让他寒心,但是他认为是太守的错,而他要是不能竭尽全力完成太守嘱咐的事情,那就是他的错了。
“现在做官的,有哪个值得我们为之效劳?”太史慈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单凭声音,就知道是刘政来了。刘政与邴原都是北海国人,也来辽东躲避蛾贼。看来,北海的黄巾军确实闹得厉害,那里的人都逃亡了,似乎只剩下孔融一个人对付黄巾军。
看到刘政来了,邴原并不很欢迎,他皱着眉说:“你老是躲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说起来,刘政也是有勇有谋、颇有英雄气概之人。来到辽东后,刘政还以为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事事拿英雄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他的风头简直要压过辽东太守公孙度了。公孙度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他决定要除掉刘政,于是下令把刘政全家逮起来,一个也不剩,该杀的杀,该关的关,看你刘政是英雄还是狗熊。事实证明刘政是英雄,他全家都被抓了起来,但是他成功脱逃。公孙度向各县下发通缉令:“敢有窝藏刘政的,与刘政同罪。”刘政无处可逃,只得投奔邴原,他对邴原说:“我是穷鸟入怀啊!”邴原摇摇头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怀可以投入呢?”
刘政叹气,怅惘地说:“还是家乡好啊,黄巾贼要比人模狗样的官员像人!”
怅惘是具有传染性的。太史慈也怅惘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这样躲在辽东一辈子吗?”
邴原说:“莫如,你们两个回青州。”
“我现在还敢出门吗?”刘政马上摇摇头,苦笑几下,拍拍自己的头,说:“现在公孙度要高价收购我这颗头颅,我一出门,这颗头恐怕不在我的脖子上了。”
邴原说:“有一个人,可以保护你回到青州。”说完,他满怀热望地看着太史慈。
这可不是青春做伴好还乡的事情。按照公孙度的霸王规定,谁与刘政在一起,谁就与刘政同罪。可是,太史慈就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受难的人,他一拍胸脯,而后拍拍刘政的肩膀,坚决地说:“放心,只要我能回去,你就能回去。”
刘政感动得快要流泪了,他握住太史慈的手,说:“我的生命,交给你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邴原意味深长地对刘政说:“前几日让你跟着那几个人回青州,你说宁可埋骨辽东也不走。怎么子义一出面,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出发呢?”
“如果子义还信不过,那天下还有可信之人吗?”刘政说。
一路上小心谨慎,刘政与太史慈终于回来了。一踏上了青州的土地,刘政就催促太史慈先走一步。路上,太史慈不止一次地谈起母亲。在辽东的时候,他每一天都生活在愧疚之中,因为避祸他乡而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
母亲,儿子回来了!
远远地,太史慈就看到自己家里的袅袅炊烟,他马上嗅到了家的味道。他加快脚步,向家里赶去。母亲此刻坐在灶前煮饭,肯定会因为挂念儿子而流泪的。
“儿呀,让我摸摸你,看看你瘦了没有。”母亲其实已经不错眼珠地看着儿子,胖了瘦了,完全可以看得清楚,可是,她还要用手摸到儿子才放心。
终于,太史慈流下了眼泪,他跪在母亲面前,哽咽着说:“孩儿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母亲慈爱地笑了,开心地说:“娘不苦,有人照顾娘呢!”
这个照顾太史慈母亲的人,正是北海相孔融。太史慈远走辽东后,孔融多次派人来慰问太史慈的母亲,并奉送礼物。孔融听说了太史慈为郡守毁掉州府奏章的事情,十分佩服他。孔融这人,别看从小就让梨,长大后却傲慢得很。汉灵帝时候,孔融被司徒杨赐征召入府,负责弹劾贪污官僚。灵帝的大舅哥何进升迁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