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想回西苑的,但是看了一眼时间,想着良嫂见了他回去,指不定又是担心的啰嗦唠叨一通,于是,他便调转车头,来了陈茹默这里。
一手拿着酒瓶,一手夹着酒杯,不知不觉,他挪到了窗边,望着城市的冷清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还没睡?”
舒砚拿着茶杯走回房间,看见妻子坐在梳妆台前,单薄的背影微微颤抖着;他疑惑着,迈开脚步朝着她走近。
杨丽丽闻声,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回头对着他笑了笑,微红的眼眶,灯光下煞是明显。
舒砚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照片,无声地叹息。
“好端端的,看这些照片做什么?”
说着,他一把夺下照片,放下杯子,准备找地方收起来。
“我对不起秀雅,没把舒歌照顾好。”
杨丽丽转身对着他,并未阻止他的动作,自顾自地说道,眉宇间是惨淡的忧伤。当初自己嫁进来,目的就是为了照顾舒歌,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可如今,她还躺在病房里还未脱离生命危险,叫她如何面对过世的陈秀雅?
“大晚上的,瞎想些什么。这些年来,你把舒歌照顾得很好,我跟秀雅,还有整个舒家上下所有人,都感谢你这些年来的付出。”
舒砚闻言,停顿了手中的动作,闪躲开不愿跟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他们内心都是清楚的,这些年,杨丽丽为了舒歌,可谓是尽心尽力,甚至没要自己的孩子,将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舒歌身上,说她是继母,几乎没人相信。
舒歌的事情,他知道委屈了她。父亲晚上发了一通脾气,甚至气得将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火冒三丈地说,一定要找出伤害舒歌的凶手。
他黯然沉默,茫茫人海,从何下手?
在确定舒歌平安无事之后,他去过了发生意外的那个地方,烧焦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留下,要追究谈何容易……
“那是因为你没看见当时舒歌的样子……”
杨丽丽想起在渔庄看见舒歌的那一刻,整个人震惊又心痛,她满身的伤痕,她几乎错觉,这个样子,她到底还能不能醒
过来。
“每当想到她现在还躺在加护病房里,我这颗心就没法安定下来,连做梦,都是她浑身是伤的样子……”
“好了,别多想了。”舒砚听言,站起身走到杨丽丽身旁,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掌,深深地叹息。
“她会没事的。”舒砚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伤心的妻子;或者,舒歌会像她的母亲那样,成为他们心底无言的伤。
杨丽丽闻言,泪水掉得更凶,继而低声抽泣起来。
“不过,阿庭回来了,你们……真的不打算让他见舒歌了?”
舒砚温和地轻抚她的后背,心里头又是另一番忧虑。
舒歌如今什么样子,他不清楚,一天前,去了医院看过林初雪,看着她完全丢了心智,想来舒歌受到的伤害定然不轻,所以他心里已然有了准备。
只是林庭延回国,他们要求隐瞒舒歌下落的事情,让他不解。
“他出国前,跟舒歌大吵一架,后来更是不理会舒歌怀孕的身子,连个交代都没有,就去了纽约。”杨丽丽想起陈信旋告诉她的话,连哭泣都忘了,咬牙切齿地怒火,无处宣泄。
“他正在四处找寻舒歌的下落。”舒砚望着妻子激动的神情,一脸无奈。
杨丽丽凝眉:“那是他自找的。”说完,她瞥见丈夫脸色有些不悦,连忙换了一种口气:“他们本身没有多少感情,难得这次老爷子不向着他了,反正我是怎么也不想让他再跟舒歌有什么瓜葛了。”
“可是……”舒砚望着妻子愤愤不平又倔强的面容,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舒歌怀着孕,他就不应该跟她吵架,还要为了他母亲的事情……”杨丽丽一脸坚定的说道,丝毫不让半步。
“阿庭肯定会过来找我们的。”过了一会儿,舒砚又道。
杨丽丽佻眉:“那又如何?”
“你们啊……或者该问问舒歌的意思。”
舒砚重重的叹了口气,满心的忧虑无处缓解。
“舒歌她……”
“好了,随着你们折腾,休息吧。”
杨丽丽还想再说什么,被舒砚一把打断,看着丈夫满脸疲色,她撇撇嘴,不甘的沉默下来。
灯关掉的时候,杨丽丽没有半点困意,睁大眼瞳望着眼前这黑暗。
犹记得她曾对林庭延说过,要是你伤了舒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离你身边。
如今,是她兑现这句话的时候了。
过去多少的委屈,她都可以容忍,只是当舒歌满身是伤,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的时候;她已经能够联想到,她面临伤害时的无助,流着血掉进冰冷的海水里,那种挣扎……而在她最需要林庭延的时候,他毫不知情地在美国,甚至在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不耐地挂了电话。
于是,她心里暗自起誓,一定要将舒歌带走。
一个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他不配舒歌这样深爱着他。
入夜的颐和山庄,零星的灯火,冷冷清清的;林庭延闪身进了房间,没有开灯,漆黑而空荡的窒息,席卷他全身。
布满血丝的眼球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空荡的大床上,脑海中浮现她慵慵懒懒的模样,每次他回来,睡眼朦胧地缠着他,嘴里喊着林先生抱抱,像个孩子似的……
葱白的骨指,划过丝滑的被单,良久,他闭上双眼,伏在大床上,小心翼翼地寻着她残留的气息。
他深呼吸着,转过头,看见床头柜上,他们的婚纱照。
伸手开了台灯,暗黄的灯光下,她璀璨的笑容……而自己,板着一张脸在她旁边,脸上写满不愿。
还记得她曾经取笑过他们的结婚证,说他好像别人欠了几百万似的,一张扑克脸,丑死了……他当时只是笑笑,心里想着法子,要将照片换掉。
他的拇指落在照片上,拂过她的脸颊,忽然,相框底下压着的小纸张……吸引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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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散不尽流年,你是我永存的信仰0】
他凝眉,疑惑的执起纸张,借着台灯……当看清纸张上的黑色的字眼时,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呼吸也逐渐粗重,他喘息着,双手无力颤抖,纸张飘落在地面上。爱蒲璩奀
他整个人也呆滞地跌坐在地面上,此刻地板传透的冰冷,及不上他内心的澎湃。
这是一张医院开具的妊娠单,他的舒歌,有宝宝了……他要当爸爸了。
可是,他却丢了她。
“舒歌……柝”
他咬着牙,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心痛的窒息席卷他全身;这一刻,他再也没有平日的那份骄傲,像个孩子似的低泣。
只因,丢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她。
黑暗之中,无言的悲哀在空气中蔓延,压抑着让人窒息;这一刻,林庭延仿佛懂得了,在转身的瞬间,自己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而这一次,好像再也无法找回了胄。
秋日的清晨,金黄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温暖又清凉;林庭延一如往日那般,将车子停在舒家大门外,似乎每天转来一趟这里,成为了他最近的习惯。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指针,七点钟,不早也不晚。不多时,杨丽丽裹着黑色风衣,沉稳干练地长发高高梳起,面无表情地走出大门;林庭延连忙推开车门下车,抬头与杨丽丽视线相撞。
杨丽丽远远看见了林庭延,脸上一如冰冷,眼眸掠过一丝嫌弃,又夹着一点儿无奈。
林庭延见了杨丽丽走出来,连忙跑到她面前,堵了她的去路。
“小妈。”
杨丽丽挑眉,冷冷的扫了林庭延一眼。
“你又来做什么?”
林庭延缓了一口气,丝毫不介意杨丽丽的冷漠。
“小妈……”说着,他停顿踌躇了一下,当看见杨丽丽眉宇间闪过的不耐,他连忙接着道:“请问,您是不是知道舒歌的下落?”
转眼,舒歌已经失踪近半个月,他四处寻找,均无消息,外公那边亦是如此,他们几乎将整个A市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舒歌的半点消息,就好像人间消失了那般,一点音讯也没有;有几次,他都顾不得初雪的状态,抓着她的肩膀,追问她舒歌的下落……可是,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告诉他,舒歌的下落。
相对于他跟何家的紧张,舒家的反应,显得异常冷静且冷漠,他们的表现,似乎没有过要去寻找舒歌的意思,就像是对待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那般,那种淡漠,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早已找到了舒歌,并且将她隐匿在某个地方。
有几次他过来的时候,舒歌的父亲总是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望着他,当他想要开口问的时候,却被舒歌的二婶轰了出来,而后来,更是连门都不让他进。不管他怎么哀求,爸爸不见他,爷爷也不见他,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几次二婶厌烦的时候,拿着扫把出来赶他走……
于是,他便每天在舒家门外守候,希望能够问出一个所以然。
他不要别的,只想要看她一眼,让他知道,她平安无事,那样就好了。
杨丽丽闻言,脸色微滞,随后扬起一抹冷笑。
“舒歌在哪儿?我还想问你呢。”
看着他一再纠缠,杨丽丽压在心头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想到舒歌至今还没有醒来,她就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庭延,该说‘舒歌在哪儿’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杨丽丽望着林庭延,激动地开口。
“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样的话?”
林庭延低垂着头沉默,任凭着杨丽丽发狠的目光穿透自己。
“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会好好照顾她,就算你们的关系,只是一段用家族利益来套牢的婚姻,你也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结果呢?林庭延你告诉我结果呢?撇开了一个陈茹默不说,又来了一个什么,叫庄静的大小姐……协议的事情,你不但没有给她一个交代,甚至跟她大吵一架………”
“试问一句,在你用这些来兑现我的承诺时,你有什么资格来询问我,舒歌的下落吗?”
“对不起,
小妈。”
杨丽丽的话,听得林庭延越加无地自容,换做从前,他可能会甩手,转身就走,可是现在,他不会了;因为他想要知道舒歌的下落,想要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所以不管杨丽丽指责他,爷爷恼他,二婶骂他,舒家人对他怎样的态度,他都愿意去忍受,只要他们告诉他,舒歌现在的状况。
“对不起?”
好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
他的这句对不起,能够换回舒歌的孩子吗?又或者能够换回她被毁掉的双手?都不能了……
“现在才来说对不起,我告诉你,晚了。”
杨丽丽说着,晶莹的泪滴忍不住夺眶而出,视线模糊却依旧瞪大着双眼对着林庭延:“你知不知道舒歌出事的时候,怀着你们林家的骨肉?啊~”说着,她弯腰抽泣,无声哽咽。
“小妈……”林庭延伸手,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杨丽丽,却被她一把推开。
他无措地望着她,双眸满是痛苦。
“够了,丽丽。”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林庭延的目光,已经越过杨丽丽,瞭望了过去。
杨丽丽转身,丈夫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台阶处,双眸直直盯着自己,她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激动得说了些什么。
转眼,舒砚来到了杨丽丽跟林庭延之间。
他伸手扶住失态的妻子,将她扣在怀中,而后一脸歉意地对着林庭延。
“先回去吧,这几天都别过来了。你小妈这人,说话直白了点,不过没有恶意,你别放心头上,听听就算了……”
“我…。。”
杨丽丽原想开口反驳,却被舒砚一把制止,他转过身,视线投向远处挺立的舒明昊。
舒明昊惆怅地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他们大步走了过去。
“叔叔,我有些话,想跟林先生单独聊聊。”
舒砚看了他们一眼,怀里的杨丽丽又想开口,他一眼扫了过去,这才止了话。他随后,担忧地望着舒明昊。
“您放心吧,我就只是聊两句,不会做什么的。”舒明昊双手插着西裤口袋,慵慵懒懒地笑着保证道。
舒砚望着他,又转向林庭延,见他对着自己点头,这才拉着杨丽丽重新进了宅院,关上大门的瞬间,望着门外前后站立的两个男人,心头的担忧依旧没有搁下。
舒明昊望着掉了颜色的木门重新关上,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转过身正对着林庭延,忽然抽出口袋里的手,在林庭延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扬起拳头挥向他……
林庭延闷闷的一声,踉跄摔倒在地,嘴角溢出血渍。
他单手支撑着身体,望着舒明昊,长长地舒了口气,空余的手抹了一下嘴角,殷红的血腥味在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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