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走了。”杜聪文倏地往外走。
杜永丰着急地喊:“等一下——”
怎么还不进来?
杜聪文不耐烦地吐口气,握着门把沉声问:“到底还有什么事?”
“呃,那个……喝完茶再走……”杜永丰支吾半天,想不出借口来留他。
简洁俐落的敲门声,解救了杜永丰。他大大松了口气,尽量以威严的声音说:“进来。”
站在门边的杜聪文,只好侧开身让门外的人进来——
汤晨星端着两杯茶,一心想快点回去参加办公室的小组会议,他们正在检讨今年度的投资,每笔投资动辄数十亿美金,对于公司如何决定庞大资金的运用,汤晨星非常有兴趣,她不想错过这场会议。
“总裁,您的茶。”她心无旁鹜地放下茶,接着快速寻找访客的位置,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工作。
她明亮的眼眸梭视一圈,发觉访客站在她的右后方,她展露礼貌的笑容。转过身,正对上从她进来以后一直没离开过她杜——杜聪文饱含惊喜的眼神!
汤晨星黑白分明的双眸,闪过短暂的讶异,倏地垂下眼睑,把茶放在距杜聪文最近的小茶几上,欠身出去。
杜聪文不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收回心神,沉默地坐下伸手转着汤晨星端来的茶,口气突兀不自在地问:“她怎么在这里?”
杜永丰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小心地回答:“你说汤晨星?她在公司实习……”
“我不要她待在这里。这个夏天她应该在南投。”杜聪文没有道理地说。
“你妈把台北的佣人都带到南投去,不需要多余的人手了。而且,怀德今年也不回来;这小子怕我强迫他到公司来……”杜永丰一下离了题。
杜聪文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汤晨星在台北”这个发现上,杜永丰说的话他完全没听进去。
她怎么可以在台北!他已经决定要利用自己短暂的假期改变她对他的看法——杜聪文不满地思忖,他为了配合她的时间。排除万难才空出夏天的档期回台湾,如果她侍在公司工作,怎么会有时间注意他?不行,她非得跟他回南投不可;这个夏天,他决意要追上汤晨星!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得跟我回南投!”他下定决心,无转圜余地。
杜永丰没料到杜聪文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原本他只想确定自己的儿子是否还中意汤晨星;谁想到杜聪又一看到汤晨星,就非要她跟他走不可。
“她到公司实习,是为了学校的实习成绩——”杜永丰想着办法打消杜聪文的主意,他还没有机会深入了解汤晨星这个女孩子。
“她到南投,公司一样可以给她成绩。”
“可是,她在公司这一个月的表现不错,她本人也很有兴——”
“我不管,你随便找个理由开除她好了。”
杜永丰叹口气:“就算我开除她,她也不一定肯去——”
“爸,你一定有办法的。”杜聪文笃定地看着父亲:“今晚我住台北,明天她跟我回南投。”
对儿子突然表现出对自己能力的信心,杜永丰不知该喜或该忧,明天!?这么仓卒教他用什么理由说服汤晨星跟聪文回去?他烦恼地思索,或许那份调查资料,此刻正派得上用场……
下午,汤晨星被请进杜永丰的办公室——
“我想让你明天跟聪文回南投。”杜永丰开门见山地说。
“为什么?”
“聪文要你跟他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汤晨星还记得去年夏天快结束时,杜聪文变得有点奇怪。她双眉拢起,转念一想,管他奇不奇怪,反正她不去。
“我不想去,我要在公司实习。”
“如果你是担心实习成绩。那你大可以放心;这个月你在公司的表现很好,公司会给你最优的成绩。你只要到南投去一个月,我就付你三个月的薪水。”杜永豊尝试利诱。
“我要待在这里工作。”汤晨星坚持立场。
“你要是不去,我就开除你,而且,保证让你再也找不到别的工作。”
汤晨星站起来:“我收拾好东西,马上走。”
威胁也行不通!这个女孩的固执跟杜聪文有得比的。
杜永丰叫住汤晨星:“怎么样你才肯答应?”
“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汤晨星问出自己的疑问,她不认为自己有去南投的必要,更不懂杜聪文要她去南投的目的;她除了会跟他吵架以外,其余没有一件事是别人不能做的。
“他坚持要你跟他回去。”杜永丰无奈地吐实。
“不是所有的事都得顺他的意;你是父亲,他是儿子,应该听话的人是他。”汤晨星老实不客气地说。
杜永丰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只是,在他母亲的宠爱下。杜聪文从小就是发号司令的那一方,大家都习惯了以他的意见为意见。
他软口气:“聪文很固执的。”
“这不是理由,我不认为你们大家都应该听他的。”
“或许这就是他要你的原因。”杜永丰别有含意地说。
汤晨星古怪地瞧他一眼,耸肩道:“我没有义务服从他,我不去。”
逼不得已,杜永丰使出最后一招:“我调查过你,你已经委托征信社追查你母亲的下落一年多了,如果你答应跟聪文回去,我保证,在半年内找出她的下落。”
“你如何确定在半年内找得到她?他们找了一年多都没办法。”汤晨星沉着脸问,不高兴杜永丰侵犯到她个人的隐私。
“我杜某人说得出、做得到!只要你答应我,我马上聘请一流的征信社。甚至动用杜氏在政治界的影响力,绝对在半年内找到你的母亲。”
汤晨星真的犹疑了,她原本已经说服自己放弃这个不实际的梦想,可是,听到杜永丰肯定的保证后。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如果,只是如果,她能见到“她”一面,她就不会再无谓地猜想“她”的容貌,她只是想见“她”一面……
她一仰头,做了决定:“好!我答应你。”
“你准备一下,明天跟聪文回去,征信社的事我立刻进行。”杜永丰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汤晨星却摇着头:“我不跟他回去,这个礼拜六我有事,礼拜天我自己去。”
“让聪文等你一起回去好了。”
“我不要。”汤晨星别扭地说。“如果非跟他一起去不可,那还是算了!你直接开除我好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现在见杜聪文。
杜永丰看汤晨星态度强硬,也不敢再勉强,只好答应她的要求。
“还有,我要随时知道征信社的最新进展。”
“征信社的事没问题。我会让他们跟你保持联络。”
“晨星姐!晨星姐!”刘小倩高兴地探出二楼窗户,挥舞着双手,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跑得不见人影。
心情有点郁闷的汤晨星,一看到刘小倩就觉得心里舒坦点儿了。她放下行李,望着高耸的欧式镂空雕花大门前,想起去年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以后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自己又站在这里!真有点遭到戏弄的感觉——不是被老天爷戏弄,而是被那个老以为自己是造物主的杜聪文!
“晨星姐——”刘小倩边跑边叫:“我来给你开门!我帮你提行李!”
“不必了,只有一个背包,我自己拿就行了。”
“不是说你到了车站,就会打电话过来让人去接你,大少爷可等了一早上了。”刘小倩绕着汤晨星打转,喋喋不休地报告。“所以,刚才我先去告诉大少爷你来了,免得他还在等。”
汤晨星嘴里应着:“我自己上来就行了,又不是第一次。”心里却在嘀咕,他为什么执意要去接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天气这么热,走上来也满累的呀!”
“你怎么自己来了?”杜聪文倏地出现在门前。
汤晨星停下看他,他正巧站在屋檐的阴影下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回答他。
“我不是交代过你,到了车站,一定要打电话?”
听到熟悉的霸道语气,汤晨星突然觉得自在。“我是遵照你的命令,在车站打了电话——打了一通电话‘对时’;我的手表有点慢了。”
她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难搞吗?——不肯跟他一起回来;不肯打电话给他,让他没有机会表现体贴的一面,现在一见到他就跟他抬杠——杜聪文发觉自己的火气瞬间“兴旺”起来,连忙提醒自己忍耐、忍耐。
“我帮你拿东西。”他伸手抢过汤晨星的行李,往屋内提。
怎么这个世界倒反了,轮到主人替佣人服务?汤晨星愣了一下,才发现杜聪文走错地方了,她拋下刘小倩快步跑向前:“你有毛病吗?这是我的行李,我住的地方在后栋。”
“你住这里。二楼的客房。”杜聪文早就安排好。
“为什么?”汤晨星更是觉得奇怪。“那是客人住的地方,我又不是客人。”
“因为你怕热,那里没有冷气,所以住这里比较好。”他不擅于对别人解释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汤晨星听了又是一愣,表情非常困惑。
“不要再问我为什么!”杜聪文羞恼地回答。
“为什么我不能问为什么?”她不罢休,继续问。
“没有为什么,我要你住这里,你就住这里!”他还是比较习惯下达命令。
汤晨星还想再追问他,猛然发现她已跟他上了楼梯。杜太太、杜玉娴站在二楼楼梯口——杜太太表情困惑;杜玉娴一脸不能苟同的神色。
“杜太太。”
汤晨星希望她能阻止杜聪文奇怪的举动,可是,她只是无助地看着杜聪文把她的背包放进客房;倒是杜玉娴毫不掩饰地赏她一个大白眼。很明显,她们都反对杜聪文这么做。却没有勇气阻止他;既然不能靠她们,她只好自力救济,她勇敢地越过杜家母女——
“我不住这里!”她以不必要的力量,猛地推开门。
杜聪文瞪眼问:“你不喜欢这个房间?”
汤晨星瞄一眼屋内的模样:“这不是重点,我的身分是佣人。就应该跟大家一样住在后栋,凭什么我可以住在这么舒适的地方,小倩他们就得留在后栋。”
“你可以叫小倩来跟你住。”他不管别的,只要汤晨星待在这里就行了。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汤晨星不由激动起来,她深吸口气说:“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强迫我住在这里?如果你们有客人来,怎么办?”
杜玉娴忍不住地开口:“对嘛!大哥,秋意姐不是想来住几天,如果,你让汤晨星她——”
“你闭嘴!”杜聪文怒气冲顶地怒吼。“你们统统出去!”他粗鲁地甩门,把杜母跟杜玉娴关在门外。
“你怎么可以对她们那么凶?”汤晨星看不过去。
杜聪文瞠目瞪她:“你别管她们。”他气恼地走向玻璃窗,他该死的才会以为追求她是个好主意。
晨星自己动手提起背包打开门,杜家母女还站在外面,正好堵住她的去路。
“借过一下。”
“你去哪里?”杜聪文转过头,看到汤晨星走出房间,几个跨步追到她的身边,扣住她的手臂。
“你别管我。”汤晨星闷声回答,拼命地想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
杜聪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环腰捉住汤晨星,连人带东西地抱回房间。
“碰!”他粗鲁地踢上门。
汤晨星一被他放下地,反身用力地踹他一脚,两颊因气忿而红鼓鼓的,胸脯急促起伏地怒视他:“你以为自己是摩登原始人吗?一遇到事情不顺你的意,就用暴力解决?”她无意识地揉着被杜聪文抓疼的腰部。
“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谁叫你不接受我的安排。”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这种烂安排?”
“烂安排?你应该因为我这样体贴的安排而感谢我才对!”杜聪文指控地瞪着她。
汤晨星恶心地皱眉:“你脑筋有问题呀?没事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吓人!”
“莫名其妙?吓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你,你竟然说我有问题!”
“讨好我?”汤晨星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仰头不解地直盯着他问:“你干嘛讨好我?”
“你一定要我说那么清楚吗?”杜聪文线条绷紧的脸上,倏地显出赫然,粗声粗气地回话。眼神刻意避开汤晨星。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她真的被他搞胡涂了!印象中。他就是应该颐指气使地命令人;三不五时地发出几声怒吼。一年不见。他好象做了换心手术,不仅是个性,连说话也变得怪里怪气的,让她看得是一头雾水。跟以前的他比较起来。还是那个脾气暴起暴落的杜聪文好玩。
杜聪文迟疑地瞟汤晨星一眼,发现她双手环胸,等着他说话,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