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有个高考题目唤做《答案是丰富多采的》。懿老师黑板上画了一个三角,一个方框,还一个圆圈。要求是:五分钟给出作文构思。老实说,基本上那天是被一个灵感砸了头。我告诉她,我想到的是人类发明车轮的过程,开始用三角状的车轮很别扭,换作了方形车轮虽然好了点还是别扭直到一步步到了圆形,这样人类就出现了圆形车轮……
所以直到今天我都后悔,当时沉没冰冷的懿老师大声的笑,狠命夸我时,同班男男女女惊诧的目光投向我时,我没有耸耸肩摊开双手,然后甩甩头发说没什么。实在对不起观众。不过从那时候我就开始迷恋了码字文学。
懿老师的本名其实很随和的,叫王秀兰。人长的富态点叫做杨贵妃也算挺雅观,可时间久了不知是人们舌头打了卷,还是怎么的,愣把人家叫懿贵妃,即使人家跟西太后同名,即使人家脾气怪了点,可你也不该叫人家慈禧太后呀,那可是个大反派哪,会挨骂的!要知道演蓉嫫嫫的李老到现在都不敢到超市买东西呢。
…
刘晓菊“哎…哎…哎…”喊了我N声我装没听见,心话了:叫人用哎,太没礼貌了吧。再说了好不容易听节过瘾的。最后我看她小嗓子都快哑了,不好意思了,扭头望她“哎,你看我是不是太胖了?”哦靠,把嗓子都喊哑了,就为了问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说“你亏不亏呀?”
“亏死啦!都怪你!”我更丈二和尚了,往往呢,我是经常有故作深沉的说句话,结果谁也听不懂。然后逼于无奈我再把潜台词讲出来,这样把本来用来给他们自己体会玩味的讽刺或幽默完全破坏了。可我明明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子,我还是会说那些潜台词意蕴很深的话,我想,成“职业病”了,应该是!就跟孔乙己总爱之乎者也一样不好改。今天刘晓菊没问“为什么问我亏不亏呀?”我倒觉得奇怪了。本来想给他说下边的潜台词,结果她给我来了个峰回路转。
我说:“怪我什么?”
“不怪你怪谁?自从吃了你一个星期的饭我就开始发福了,你看最近连懿贵妃都不跟我找茬了。”
“那好啊,那你岂不是轻松多了。”
“轻松什么呀,这证明我都跟她一个吨位了,你看瞅我的眼神,都从妒忌转化成同情了!”我说你等一下哈,我扭头趴那狂乐了一阵,抹了把笑哭的眼泪,我还得继续跟她保持哀悼的表情,同时忽悠她别再烦我是正经。
“没那事,你听过环肥燕瘦吧?”
“听过。”
“古时候人家赵飞燕瘦小得能站皇上手心儿里跳舞,打今起我就说了懿肥菊瘦!来来来…小菊站着跳个舞!”我手掌伸给她。
“去你的。”这回她转脸去偷着乐了。我心话,可摆脱你了。接着听,老佛爷说她要我们把《鸿门宴》排演出来,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加深记忆效果。我心想,你直接说你想看耍猴的不就完了,非要兜这么大圈子。得嘞,您那这下热闹有得看了。
选演员那会都来公投的,子瑜选上刘邦我啧啧称奇,这人们还真有导演素质哈,就冲策划算计刘晓菊那天晚上子瑜耍滑头当逃兵,就该选他。不过人家也有那么点风范,话不能说太决吗。牛棚演樊哙没得商量。选到刘晓菊演项庄把她乐得横崩。我心话了,美什么呀美,就这小吨位舞剑?舞的起来么你?我本来想当西楚霸王的,结果给我来了一张良。这无所谓最没天理的是楚超这厮出演项羽。苍天啊大地阿楚超丫的哪点像霸王呀?门口拿拖把那跑龙套的还差不多。志杰想去范增这角,后来大伙一致同意给他来一曹无伤。选我当导演我倒是乐得呆呆了,把刚才没选上项羽那茬乐忘了。白若兰演项伯,我这个高兴阿,项伯跟张良很有交情的要对白老长一段哩。演范增的是梁玉袭,平常人们开玩笑都管它叫梁咏琪。她就常说,别这么说,人家梁咏琪多高呀!从来不说,人家梁咏琪多靓阿!
我跟子瑜俩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把学校说通,礼堂借我们用了。平常的时间,不用我们排时间表,学校早帮着排满了,也就中午有个当儿排演了。
懿老师说了,最后公演那天,把语文组的老师全拉来,另外加上一些闲着没事的老师打上几十口子学生少说也得整一街坊剧场。
排戏这活其实特辛苦,小时候六一儿童节就《卖报歌》里蹦蹦跳跳的几个动作就连着整了785次。这回来一整台《鸿门宴》更别说了。
刘晓菊这小辣椒儿也真有一手,从一文艺团弄来了衣服跟道具,特专业连假头发都有。志杰挑了一身穿吧穿吧拿一假发就套头上了。“哟嘿!整个一杀妻灭子的陈世美。”“哪啊?我看是狮子楼掉下来的西门庆。哈哈哈哈…”志杰气的差点翻了白眼儿,“靠敖~给我安排一曹无伤就够郁闷的啦,你们还给我加一陈世美一西门庆,我象是那么坏的人吗?昂?”说着就到处转挨个给我们欣赏。我说,“阁下的尊容实在不敢恭维,不过我想起一人来,不知当讲否?”“得得得,你省省吧,那还好得着!”我想说箍一毛巾像偷地雷那位,给这厮一句话截住了。
从小我就对排戏这方面特感兴趣,那部片子好看我看几十遍都不腻,生活中我处处寻找那种符合镜头中的场景准备随时把台词用上,有时候我说句台词,别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我就告诉他下句台词是什么内容,然后强迫他配合我一下说出来。为这个没少给人买冰棍。老师也没说是什么正剧,话剧,还是什么歌剧,历史剧什么的,所以我说,什么说啦学啦逗啦唱啦,能加的都给他加进去,观众满意就行,别在乎老师怎么说,不就为逗一乐吗?“对头,导演我听您的。”志杰装的跟一三孙子似的。我说,“得嘞,就冲你这句话,你曹无伤我得给你加戏。”
“怎么加?”
“这么着,给你加一台词,恩?…‘主子——是用来出卖的’你看好不好?”
“我去你丫的!”
“就这么定了!”志杰肯定以为从一开始我就会谦虚几句,没想到我整得这么直。
“我看你是小树叶儿冒树尖儿上了!”
我说,“怎么讲?”
“没风你也拽呀!”
“呵呵。”
楚超大佬似的深沉了好几天,我以为他悔过自新要做愤青,谁知道他在想一馊主意,“嘉星,我有一主意哈。”神神道道的,“讲!”“整个演出过程中旁边来俩下象棋的,叫他们镇定自若的下。嗯,最好从棋书上趸盘深奥的。”志杰喋喋的跑过去摸摸楚超的头,又摸摸自己的,摇了摇头坐下不动了。
我说:“超哥,你是不是大陆片看多了?”楚超说:“靠,楚河汉界的你不觉得有意境呀?”大多数我对那些不识时务,宁顽不灵的人往往采取孔乙己的方式——不屑置辩,可这会儿我是导戏的,我就该心平气和的给人家解释,谁还不犯个混呀。我说,“超哥,你看,到演出时形式是这样的:台下学生老师的云集一票人眼巴巴就等着看大戏,你跟那搁俩人傻B似的下棋……超哥你看…”
“倒也是,要不旁边来一拉二胡的戴墨镜装瞎子那种……”这回他看大伙的表情都不善没敢再说下去。
说话的功夫,小菊找了身形套换上了,银盔亮甲的小头发一盘活像小李广花荣。冲到我面前拍我肩膀:“杨导,看,像吧?”
“嗯,像,像孙二嫂子!”
“找死!”拿起项庄那宝剑就要剁我,我想起白晶晶要杀至尊宝那钱儿随口叫道:“英雄……”
“给你个杀你的理由先是吧?口是心非,自作聪明,故弄玄虚,狐假虎威,你还想调戏本姑娘,没得商量——斩!”
“谁是虎啊?啊~~~~你来真的?”追着我满屋乱砍…
“好啦,别闹了,看我这身怎么样呀?”我一看差点扑哧乐出来,整个一《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夫人,而且是穿着夺命书生衣服的华夫人。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人长得漂亮披一麻袋都正点。我说:“嗯,好,你是不是再来一小胡子呀,花白的,怎么说你也是项羽他叔儿啊!”
她说:“你呢?张良也得有胡子!”
“这你就不对了,张良是一白面书生,套上假发揣俩馒头伴女的都成,哪能有胡子?你…”我意识到失言了,跟哥们玩笑惯了什么话都上外放,揣俩馒头这话打死不该跟一小女生说呀尤其雷劈死也不该跟白若兰说啊,一瞅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或者是反应过来故意掩饰。反正我挺糗的,赶紧岔开话题:“你看,呵呵,我要是戴,你戴不戴呀?”“好啊,你戴我就戴。”我高兴得走两步停两步,转身吸着礼堂里的空气,可是不新鲜。侧目望望窗外的麻雀是否在电线杆上多嘴,可大礼堂里仅有的几扇小窗还拉着帘。可这些并没影响我爽朗的心情,人要是心儿里美就觉着什么都美了。
“好啦,今咱先到这,回去后都把自己的角色物色也好推敲也罢,总之弄出一套像样的表现方式来,煽情,搞笑越极端越好!”
“得令嘞,杨导!嘿!”
“干嘛?”
“请客吧,还干嘛?”我正担心这事呢,千推万测运筹帷幄了半天锁定的罪魁是刘晓菊,没想到志杰这小子摆我一刀,肯定选他曹无伤记我仇了,惹得旁边人一起哄,得,下定决心从明儿起我只吃馒头泡面。
自从志杰摆我一刀,全《鸿门宴》剧组狠吃了一顿之后,我的财政支出就彻底赤了字,先前只是用来增加噱头的说法——光吃泡面馒头真个便实施了一星期。白若兰说我太敬业,为了演好张良这个角色把自己生生饿成了皮包骨头。楚超跟子瑜说我太不够意思,说他们去食堂的时候我是在宿舍开荤偷吃小灶儿。刘晓菊说她佩服我,她曾为演好项庄试图到操场上晒黑点,结果晚上一照镜子真黑了一点儿,吓得死也不去了。她佩服我为了拍戏一直坚持瘦成这样,死磨硬泡非叫我告诉她瘦身秘诀,我说你整箱方便面一个月下来保你皮包骨头。她说,就一字,背,喝凉水都增肥!
不管是好意的同情还是“熟归熟的毁谤”,反正我就觉着周围的人都挺好,世界很完美,地球很圆,你反驳我说地球是三轴椭球体我也不介意噢。
临开演那会志杰追我屁股后边不停的央求:“还是改了吧!”
“不成,你丫下去问问司马迁切,你看他同意吗?”
“好吗?你就答应我吧,最多以后不穿你拖鞋不用你牙膏了…要不我那双球鞋借你穿… ”
“SHUT UP !”我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就跟当年的林则徐一样。你猜怎么着,这厮非要把曹无伤那句“主子——是用来出卖的!”改成“对不起,我是卧底!”乡亲们那,咱不能答应呀。
所谓风和日丽闲人多,那天还真是,不仅意料中的闲散老师来了一解放挂斗的,连同来了俩主任,仨副校长,拿出去跑龙套够开一武林大会的。我说:“管他谁是谁,照演!”
整个演出过程,楚超演的项羽跪那跨个木头剑腿都木了,我看着直想笑。别人还好,动作多点,他可只有对白,唯一樊哙闯进帐的时候站起来一下还差点栽了,这霸王可够窝火的。我就不同了,张良吗,跑出跑进的,跟项伯(白若兰)对白聊天,给刘邦献计,特王道。刘晓菊舞剑猛砍了一阵之后我出去招樊哙。我冲到牛棚的面前:“甚急,今者项庄拔剑武其意尝在沛公也!”牛棚瞪大眼睛装愤怒状,“嗯??…不懂!我粗人。”“就是项庄这小子”我拉过刘晓菊指给他“看到没,就他拿着剑乱砍,想趁乱砍死沛公…。”我一边说一边连小菊带剑比划着子瑜,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作势要砍。“知道没,再不去沛公就挂了!”“早说呀,这还了得!”说着作势要冲进去。“等一下!”我把剑放回小菊手上,小菊扑打扑打灰尘回去站在一边,子瑜整整衣帽继续“沛公”。
“好了走吧!”牛棚瞪着俩牛眼就闯了进去。这会台下已经笑得前伏后仰,稀里哗啦一塌糊涂之乎者也了。真是,没看过《大话西游》呀?我颠颠的跟了进去,小胡子差点掉了。
梁玉袭用剑砍碎酒瓶充当的玉斗的同时,志杰被斩。原本打算俩卫士把他拖到后台就拉幕,可志杰非要斩他一次,结果差点真的斩了,后脖颈擦掉块皮,血肉模糊的老恐怖了。
总算在全班同学的掌声中落幕了,艺术不艺术的反正挺过瘾,我这样说您应该意识到,下边校长主任连同一些古董老师鼻子都气歪了,就跟西班牙那种凶狠异常顶不到斗牛士气的冒烟的公牛似的。当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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