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的是这个礼盒?
“这是什么?谁送的?”
“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我也不知是谁。”售票小姐冷冰冰地说。
她蹲在地上,异常小心地拆开它,心里充满好奇。那礼盒用藕荷色的包装纸包着。她一层一层地剥开它,心却渐渐地抽紧了!
月白色旗袍!它一尘不染,美轮美奂。不,仔细看,那上面竟有淡淡的蝶印,抖开它,一阵尖锐的疼痛,在她心底划过,泪水夺眶而出!月白色在她眼里糊成一片。
姜伟!——无意识地,这个名字从她喉咙里冲撞而出!
售票员惊讶地伸出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优雅的女士,突然间如撞了魔,中了邪,疯了般地喊人。大厅里的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她,看着她抱着一件旗袍,像抱着一个人,看着那张美丽的脸挂满泪水。可他们看不懂,她挂满泪水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
分离了这么久,她一直在拼命忘记他,使劲忘记他!可她知道,拼了命想忘记的,却是永远都无法忘怀的。
心底那份尖锐的疼痛,告诉她,他一直在她心里,刻在心里。她没有忘记。她无法忘记!
就如他也没有忘记她一样。他离开她后,竞为她设计了这件旗袍,并在这紧要关头送至机场。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她,打听她!
可他人呢?她揩一把泪水,急切地在人群里寻找。可她知道,他不会出现,再也不会!这是他给她的祝福,也是他们之间一个圆满的句号。
广播里再次响起她的名字,催她急速上机。
没有时间了!
她将旗袍放于礼盒内,她抱着它,拖着行李箱,以最快速度向检票口跑去。
她不知道,就在她奔向检票口的时候,从大厅的角落里,走出一个身影。那人于昨天便从北京飞来上海。昨晚,他就住在她和刘总住的同一个宾馆内。因为,这个宾馆离机场最近。
他看着她,通过安检,奔向入口……他年轻的脸上,迅速地滑下一行泪。他那么爱她!而她和他擦身而过!
他们注定擦身而过,一辈子——是理想和追求离间了他们。
在机场上空,一架飞机呼啸而去。他只静静地看它一眼。她飞走了!飞向她的梦想,飞向另一片天空……
天地澄明起来。一切都过去了。
“小姐,请将东西放于行李架上。”是航空小姐温婉的声音。
她回过神,原来,她还抱着那个礼盒。
她将它塞进行李架,不情不愿地。她重又回到座位,系上安全带。心里一阵空落。
那件旗袍,是她的一个梦幻。记得刚搬进梅园,她看到画像中的白宜,着一件月白色旗袍……那旗袍衬出的女人的美,让她羡慕不已。也不知哪一天,她向姜伟提起白宜,提起白宜主要是为了向他描述那件绝美的旗袍。从颜色到款式,从领子到盘扣,她细细描述,没有放过一个细节。
那是一个女人对于美丽的向往。而所有的女人,总是习惯将美丽的向往寄托于一件衣服上。
那时姜伟曾笑着对她说:“总有一天,我要设计出一件比白宜那件更漂亮的旗袍。”
旗袍终于设计出来了。
他是她最爱的男人!
从那件旗袍上,她能嗅出爱情的味道。他们彼此相爱。可却不得不分开!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不能按常理发展?她和他之间明明牵着一根爱情的绳索,却被谁偷偷地解开了绳索,一不小心就滑走了。纵然爱情仍在,但他们已朝不同的方向滑去,越滑越远。
在法国巴黎,是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雨荷随着人群走在巴黎街头。离大赛只有两天之隔了,刘总还未出现。那些天里,她跟随模特队去巴士底国家歌剧场走场做准备,余下的时间就是去各处参观。
站在天堂般的巴黎街头,她觉得自己已一脚踏进了现实梦幻之中。不可否认,当她的双脚终于落实于这块梦境般的土地时,她的内心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亢奋。
长久以来,巴黎给她的感觉就是咖啡、香水、时装、艺术……集所有风情于一身的浪漫幻想地。那几天来,她奇异地感觉到了一种被放逐的*。
是的,当她置身于这个无边无际的异国陌生中,她的灵魂处于了一种放逐状态。
有人在置身于原始森林中,才可以找到自己的灵魂;有人放逐到荒野沙漠,方能跟自己对话;有人在溪涧山壑,才懂得倾听。而在巴黎的她,却体验到了一份“放逐”的状态。仿佛在最繁华的城里,因为人群太拥挤,相对地心灵变得寂静。不论你在人群里做什么说什么,也只有自己能倾听。在巴黎街头可以大声唱歌,自言自语,别人听不懂她的话,她也听不懂别人的。她自己的声音在这片陌生的喧嚣里被隐形了,一切变得不重要,无所谓。那是一种新鲜而刺激的自我隐遁的感觉。
而巴黎呈现于她眼前的,更是一席浮动的豪宴。就如一个向往已久的人,竞激动得不知如何开始享用。
在人群之中,她常莫名地发呆,那是一种幸福突然而至后的不可思议的发呆。虽然,比赛还没开始,她能否在这个异国的舞台上为自己争得荣誉,一切都还未知。她走在巴黎这片天空下,仿佛梦想已实现了一半。
这是一个很大的跳蚤市场。导游兼翻译告诉她们,在这个市场里可以买到最具巴黎特色的物品。几个来 自'霸*气*书*库'中国各地的女模特们,眼里都充满了好奇。仿佛每一个人,都对这样的购物充满了兴致。每个人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显现了物欲的内心秘密。
人总是抵挡不了物的诱惑。
雨荷刚开始走进这个市集,先被许多原始木雕吸引,那些木雕上有古旧的花纹,这些充满艺术感觉的花纹,让她相信肯定是巴黎当地制造的。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充满艺术的小玩意,仿佛都是有生命的。再往深处走,有奇形怪状的老地毯,象牙制的纺车轮,路易十四的画像,19世纪的油画,精美古旧的家具……当然,也有一些外洋流进来的物品。如中国的神像,这些可触可问的物品,也许都是八国联军从中国搜刮来的。但在这里,更可以看到巴黎人是怎么活在几个美好世纪之中,又是如何地惜物恋旧。那怀旧的气息,比上海更浓。
她在一间有趣的小剧场道具专卖点停了下来。这里陈列着各色尺寸不一,质材各异的翅膀。还有羽扇、纶巾作陪衬,繁杂富丽,堆满整个店堂。如果谁想扮天使,只要在这里随便找一款自己喜 欢'炫。书。网'的翅膀即可。
她选了一款蓝色的翅膀,走出店门。她将翅膀抱于怀中,似抱着一个蓝色畅想曲,心轻盈得想飞。她不知道,她怎会独独地要了这付翅膀?
有人在用法文唱着情绪激昂的歌。她听不懂内容,但她却感动于它的旋律。是的,此刻,她的心里竞有一份奇异的感动。
每一个来巴黎的人,都揣着一个梦来。
她来了,梦已实现了一半。于是,对于她的“牺牲”,也便心安理得了一半。
在这独特的时空里,有一份幸福感注入她心中。虽然,那份幸福感掺杂了心酸和迷惘的成分。
离开跳蚤市场,接下去参观的是卢浮宫。
她们从广场正中央的玻璃金字塔下走过。很多人聚集在这里。街头浪人在即兴游唱;不远处,一个优雅的竖琴手,从容地制造着一种令人沉醉悠然的音乐;另一个地方,几个黑人在击鼓顿足,那强烈的节奏,足以唤起人类灵魂的原欲……
似乎任何一种音乐,潜进巴黎,忽然间就会变得诗意迷离。这里的一切,都披着嘉年华的色彩。这是一种梦想中的色彩。想像中,这里可以找到绝对的爱情,可以拥有极致的优雅,有无尽的鸳鸯蝴蝶覆盖着的浪漫场所……
这里处处是人生小剧场。人在此处,可以散漫着精神,悠闲着心情,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浸渍在与风景的相遇相知中,呆上一整天,也不会厌倦。
暮色初降,广场上更是传来太平盛世的喧闹音乐。
带领她们的翻译在提醒她们时间不早了,差不多该去用餐了。她们渐渐地聚拢在一起,跟着翻译回去。
忽地,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穿梭而出,他怀抱着一大叔莲花,截住雨荷。他将花往雨荷怀里一塞,喘着气用手指向一个地方。
雨荷的心扑扑跳着,她转身,随着男孩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事情露出了最初的状态:一个模糊但却熟悉的身影,立于卢浮宫柱子的阴影之下……那张照片,竟成为真实的景!
从一开始,他送她那张与众不同的照片,他便已决心走进她。不,是决心让她走进他——他在她身上用了这么大的心!她竞一直朦朦胧胧地,糊涂至今。
她犹豫着,拼命按捺着波动起伏的心情。那善解人意的翻译走过来,拍拍她肩膀,微笑着示意她过去,并替她向一双双充满惊讶的眼睛作了解释:
“姑娘们,我们先回去吧,雨荷小姐有事要留下来。”
那些女模特们带着惊讶回去了,她们当然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那个翻译,她却早已知晓。
她抱着莲花,奔跑过去——
巴黎的喧嚣突然静默了,只剩*。洁白的莲花,在奔跑的风中,如一个恍惚的梦。她被这束莲花击中了,无限的感动涌上来,沉没了整个的她。
只有这个男人,才懂得这样的情调——这是一份濒临灭绝的情调!
她向一份情调奔过去。
而他依然立于原地,不动,像一块磁铁,微笑着等她跑近。
她像一个飞得极高极远的风筝,正被他一点一点地收回。
终于,如风筝翩然落了地,他们之间,没有了一点距离。
一切,都无需说明。一切都已明白不过。
她不顾一切地,投进他张开的怀抱里。
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异地陌生中,是可以放下一切凡事俗念的。那几个击鼓顿足的黑人,走过来,围住他们,即兴地跳起了街舞。她从未发觉,那一张张平板的黑脸,竟如此的生动、可亲!金字塔在旋转,卢浮宫在旋转,美妙的音乐在旋转……她,彻底失去了方向。
这是一份从未体验过的异地温情。她在这样的温情里,将自己交给了他,交给这个能将情调发挥至极致的男人。
他将她带进出租车,将她带到香榭丽舍大道,那车子朝凯旋门急驰而去。
从二十几层高的宾馆窗口望出去,能看到凯旋门和新凯旋门遥遥相对。他和她仿佛站在凯旋门的顶尖上。这个高度,能让人接近飞翔的状态。
这房间也是他早就订好的。一切都是预谋。
这样的预谋,是令人怦然心动的甜蜜,它本身就是生活的艺术。
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他对于女人的满足,不在于获取瞬间的*,也不在于永恒的相爱,而在于彻底的征服。他已征服了她,彻头彻尾地。
他狂乱地亲着这个心仪已久的女子。她让他等得太久!
很多次,他都可以得到她,只要他稍稍向前一步。但,他都竭尽全力克制了。他的克制,意在加深火候。她呢?每一次,当她在他面前拼命压抑自己时,就会有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如脸红,慌乱……那些小动作,在他眼里竟是无比的性感。那是一种深深的内向的性感,真正地撩人心怀。
在这个处处讲性感的现代社会里,女人们只懂得向男人展示她们的袒胸露背,或张牙舞爪地,以血盆大口的吻来勾引男人。而这一切,在他眼里看来,都只是一种低级性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她以她的清雅脱俗的内向性感,击败了她们。他的身边多的是女人,而真正走进他内心的,只有这个女人。
没有开灯,也没拉窗帘。昏暗中,她暗自奇 怪{炫;书;网},她的身体竟然打开得这么好,且如此迅速!她惊讶于这份欲望的激烈。它是从哪里来的……
在这异国的陌生里,一个早已熟悉,却全然陌生的男人*。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她迷糊的身体*着这份感觉,骤然地,她停了下来,她的意识清醒了!她抱着男人的手,变得僵硬无力……
月白色旗袍飘然而至,像个局外人,开始叩问她。
姜伟!——她竞在心里喊出这个名字,身上有一种被搔抓被啮食的细碎的疼痛在逐渐扩散,半点由不得自主。
她的身体,仍像被一根风筝的线一扯一抽,作着反应。但她的魂却飞走了,在那件旗袍的带领下,延伸出另一根线,如风筝般飞走了……
一切都瞒不过刘总。
幽黑的静夜中,刘总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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