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哼声道:“咱们家也是能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儿的!别说是皇上,怕是我老婆子也要就此被气死了!今儿的事儿咱们心知肚明,也都不多说了。这个弘时,老婆子既说了不敢,就不会说一个字儿!这事儿总是前头的事儿,你们还是问胤禛去。”
庄亲王脸上很有些为难的神色,太后晾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只是现下皇上也并不在京城,就是即刻要回来,也要好些时候,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按着他不是?罢了,就这一回,你把他搁在外边儿庑房里,着人看着也就是了。”
又叹道:“好歹也是皇上亲生的,别叫人作践他。”
庄亲王连忙应了,叫人去安排。胤祈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太后这话一出,怕是弘时在那庑房里受到的招待就不好说了。若是没她这句话,底下的人还顾忌着弘时东山再起,不敢如何;有了她这句话,简直就是说明了弘时日后没有翻身的时候了,那还不是随便人怎么糟蹋他?
纵使他自己也厌恶弘时,胤祈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同情。又暗暗在心中告诫自己,太后当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这么一想,又想到太后毕竟是雍正和恭亲王的生母,能生下这么两个儿子,太后当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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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祈正出神,却听见弘时忽地叫道:“太后!便是顷刻间就要杀我,也要听我说句话!”
众人都抬头看他,弘时挣了挣,将臂膀从旁边侍卫手中挣出,站直了身子道:“皇上没发话处置我,我总还是皇上的儿子。我要说句话,你们总不能堵着我的嘴!”
庄亲王皱眉,道:“还说什么?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三阿哥的?还不快……”
太后却截断道:“你让他说!哀家倒想听听,他还能说出花儿来了?”
弘时便向前几步,身前拦着侍卫,他便道:“总不能叫我这么对着太后大喊大叫的,这算是什么规矩?”
侍卫再不敢阻拦,他几步走到了与弘昼弘历齐平的地方,略躬了躬身。
众人都等着听他要说什么,却忽地见他身形暴起,扑向弘昼,就要掐他的脖子。
胤祈是时时防备着的,连忙去拉弘昼,将他护在身后。
弘时喝骂道:“除不掉他这狗崽子,杀了你这杂种也是一样!”
又冲着胤祈扑过来。
旁边侍卫们尚未反应过来,却是弘历将胤祈从弘时手中抢出来了。弘时一双手就抓住了弘历的右臂,只听咔嚓一声响,弘历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扑出去老远。
他着地是正是那伤着了的半边脸,半天也并不见他爬起来。
侍卫们早将弘时按在了地上,胤祈连忙跑过去瞧。
却见弘历额头上擦破了一块油皮,帕子上略透出了一点红色,旁的却是没什么新伤。
连忙将弘历扶起来,弘昼也跑过来帮忙将他翻过身来。这时候才见弘历悠悠转醒,呻吟一声,脸上唇上都没了颜色。
胤祈这才想到方才听见的那一声,怕是胳膊要折断了。再低头看他臂膀,当真是软绵绵垂着的,胤祈忙道:“不好!怕是伤得重了!”
此时哪还有人顾得上弘时,都围上来瞧弘历的情形。庄亲王蹲下.身在弘历胳膊上按了按,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还好,并没有折断了胳膊,是脱臼了。快去寻太医!”
站起身来,庄亲王两步走到弘时身边,想抬脚踹他,终究是在太后面前,实在是怕失礼,又将脚放下,只哼了一声道:“这也是你做下的事!”
第八十六章 中毒
先前令人去寻太医,却是因为宫中动乱,此时才有人拉扯着一个医官过来求见。这时候哪里还拿捏什么架子,不论是谁,都叫着让快进来。
胳膊脱臼的地方,接上去也就好了,只是有些疼。弘历虽说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却也不是没吃过苦。习武时候受的伤,比这样还要重的也并不是没有。
只是脸上的伤口却又崩开了,他自己疼得不知事了,只歪在太后方才坐着的炕上,太后亲手拿着帕子给他擦额上的汗。
胤祈盯着那诊脉的太医,他手一离了弘历的腕子,便问道:“四阿哥的伤势可有什么妨碍的么?方才瞧着他有些发热。”
那太医从没见过这么多贵人,嘴巴嘎巴嘎巴,哆嗦了半天才回道:“回贝勒爷的话,发热是正当的,正好把内里的热毒发散出去了。这会儿再用些清内热的药,约莫也就好了。”
胤祈又道:“那……他脸上的伤……要紧么?”
太医又哆嗦了一下,才道:“回贝勒爷的话,怕是……要留一道……一道极浅的,极浅的疤……不过太医院侯太医善调药,或可以用药膏除去了脸上的痕迹……”
“也就是说,是要落下疤的?”胤祈不顾他后面说了什么,只是追问道。
太医忙道:“是极浅的,极浅的……”
胤祈吁出一口气,摆了摆手。太医如奉纶音,连忙去一边煎药去了。
看了看炕上躺着的弘历,脸上的伤已然不出血了。太医言说因怕捂着伤口不好,没让包扎,瞧着当真是怕人。原本白生生的一张脸上,多了这么一道口子,日后还要落疤……弘历自己,怕是要在心中暗恨。
这其中,也有胤祈的过错,是以胤祈心中当真是难安。
没等药送过来,便见弘历张开了眼睛。他眼神中还有些滞涩,来回看了一遍,便对着胤祈笑了笑。
然后才向太后道:“方才……许是让您老人家担忧了,真是孙儿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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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知道这事儿的人,都明白主谋的应当是廉亲王,只是没拿着他的手,却是不好说什么,这就又被他脱身了。
庄亲王与太后脸上都颇不好看,这一场骚乱不是轻易就掩盖下去的,说出来竟是三阿哥弘时要反了他自己的亲生阿玛,这样的事儿不是丑事儿还能是美谈么?
眼见着天色擦黑,已然不早了,太后却也不说让走,也不说留饭,胤祈早起就没吃东西,这么一整天,早就饿得瘪了肚子,只觉得一股子火气从内里烧上喉咙口。
他倒是还好些,只可怜弘历。原本就伤着了,现下饿了这么久,瞧着脸色都有些发黄。
拿手在胃上按着,胤祈正想着怎么能跟太后禀告一声,传点东西来吃,就听见外面通报说道:“嘉郡王来了!求见太后请安!”
坐在一边的庄亲王立时直起身子,拿着帕子掩住口咳嗽的密嫔也是眼睛一亮。太后却是老半天才回过神似的,怔了一会儿才对密嫔道:“这孩子约莫也是惦记着咱们老娘儿们,让他快进来吧。我和他额娘也惦记着他呢。”
嘉郡王进来,手里却还提着什么。因殿内并没有燃起烛火,只瞧见好似是食盒。胤祈瞧见了,只觉得心中一喜,再看嘉郡王身后跟着的还有两个小苏拉,也是拿着大的漆描金盒子,想必就是来送吃食的。
请了安后,嘉郡王便笑道:“外边儿不安稳,怕是有什么禁忌的,碍了娘娘们的眼。只是眼瞧着天色也晚了,若是娘娘们饮食有碍,却是更大的罪过。是以奴才看着他们做好了,送到这里来给娘娘们用。”
又转脸瞧着胤祈等笑道:“你们几个年纪小,也禁不住饿,也备了你们的份儿。”
既是他说了是看着做的,这才让人能够放心。若是想要谋害什么人,自然是从吃食饮水里下手最最容易。先前胤祈不敢就说自己去寻吃的,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想必太后等人也是饿了,便不多说,命人布菜。胤祈瞧着有宫女扶着弘历给他吃粥,弘昼也端起了饭碗,他便也挟了一筷子菜,要往嘴里放。
尚未入口,胤祈却瞥见嘉郡王朝着密嫔使眼色,然后便听密嫔笑道:“娘娘,奴才这几日胃口不好,正觉得口中发苦,不思饮食。今儿瞧着娘娘眼前头的这碗银耳羹却是觉得垂涎了,娘娘可就赏了奴才吧?”
太后笑道:“我正腻歪着这甜腻腻的东西,你既是想吃,就拿去罢了,说什么赏字?可不是让咱们姐妹间都生分了。”
又转脸对和妃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只管说。”
想了想,太后又问嘉郡王道:“后面太妃太嫔们的饭食,你们都吩咐下去了么?如今不比平素,处处都得小心着。”
嘉郡王回道:“太后尽管放心。奴才领了这大内的差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里就能出了这样的纰漏了?”
他们说话,胤祈却瞧着密嫔将那碗银耳羹端起来,张嘴去吃的时候,脸上是笑模样,眼神却不对。
总好似有些决绝的模样,不似是要吃粥,却好似是要上断头台……
胤祈心中一沉,才想说话,却被庄亲王拉住。胤祈抬头一瞧,庄亲王面上带笑,眼中严厉,说道:“二十三弟怕是饿过了头?也先喝几口粥再说。贸然吃了东西,怕伤了胃。”
说着便将一旁一碗粥汤端了过来,笑道:“这是新下来的萝卜缨子做的,我吃着是粗糙了些儿,不过你历来是好这些的。”
胤祈接过碗,看了看庄亲王。此时不知为何,他却忽地心中极为镇定,一手执起调羹,一勺一勺的将那碗汤羹都吃完了。
将碗又放下,胤祈笑道:“还是王爷知道我的口味。”
弘昼在一旁笑道:“二十三叔的喜好跟皇上相似,怎么不好记得?”
一边说,弘昼一边又去挟菜。刚伸出手,却被胤祈拦下了。
弘昼讶异,望向胤祈,胤祈笑道:“已然是晚上了,你也少吃点儿。半夜里积食,你又要肚子疼了。再麻烦秀雪给你揉一晚上?也不怕丢人了。”
又转头朝炕上弘历道:“四阿哥才伤着了,也少吃油腻腻的东西。你先下还发热么?早早睡下了的好。”
话音未落,哪知道嘉郡王也笑道:“是了,我这又是怕你们吃不饱,又是怕你们饿得久了,一时多吃了积食。好在现下二十三弟先做了恶人,我也好说话了。”
他这么一说,胤祈倒是惊疑不定起来。难不成方才他以为饭食里有什么,其实却是没有的?可是为什么庄亲王要和他说那样的话,还逼他喝了那碗粥?
默默地坐着寻思了一会儿,瞧着太后用完了,又传茶水,胤祈心中转过不知多少念头,却仍旧是毫无头绪。
拿着茶杯押了一口,胤祈抬眼却瞧见了和妃苍白面色。
心中不由一动。
难道说……其实只是想要算计了她?
才一动念,却忽地觉得腹中绞痛起来。胤祈咬牙,只是难以忍受。
再看旁边众人,凡是吃了方才嘉郡王送来的东西的,都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模样。
只有和妃,是四下看了看,才也跟着做出难受的神情。
果然……如此吗?
胤祈寻思着,只是痛得心神都模糊了。抬手伸进自己嘴中,想要把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呕出来,却只摸到了一手的血。
是鼻血啊……
这样……厉害的毒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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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仍旧是在宁寿宫,只是已经挪到了静嫔的院子里。胤祈张开眼睛,就瞧见静嫔惊喜的模样。她才想开口说话,却是一阵咳嗽,把脸转过去,拿帕子掩着口好生咳了许久,才又转回来道:“你今回是真真要吓死额娘了!”
胤祈只觉得身上有些发软,旁的倒还没有什么不适,连忙便问道:“怎么?我是怎么了?竟是在额娘这里了?”
静嫔叹道:“昨儿晚上你吃了那有毒的东西,你自己不记得了?”
胤祈看了看天色,果然便是才拂晓的模样,松了口气,便问道:“记得是记得,就是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候了。怕是几天都不知人事,让额娘担心。”
静嫔便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就这么一晚上,足够我操碎了心了!阿哥,你怎么也不知道当心些儿!”
旋即又叹道:“这也怨不得你。便是太后娘娘,不是也……如今还没见好呢。”
胤祈昨晚便已然料到了,点了点头,道:“这也是避不过的。只是额娘没什么妨碍吧?”
等静嫔点了头,胤祈又问道:“昨儿晚上四阿哥五阿哥他们,也是吃了一样的东西的,可有什么不好的?庄亲王和嘉郡王他们呢?京城防卫,是要全劳他们二位的。”
静嫔叹道:“你也是才好了,还是多操心你自己的身子骨儿吧!那些人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福气,你在这里掺和这么多,又有什么意思?”
胤祈听了便默然。
他如何不知道静嫔说的是最正确不过的?只是……总是难以说服自己,就这么旁观就好。
男人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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