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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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清穿)-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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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祈小心听了几句,这折子并不是什么要紧折子,不过是曾为雍正门下奴才某个地方督抚官员请安兼回禀一些琐碎事情罢了,怪道是雍正竟然让旁人念出来给他听。

    只是这太监是哪里来?又是什么时候到了雍正身边儿?竟然是识得字。

    须知道清廷不同于明朝,太监一律都是不许识字。便是当年康熙身边大太监们再如何得宠,也不能够叫他们认得字,更别提接触朝政——那是要杀头罪名。

    不等胤祈到了近前,雍正便有所察觉,抬手叫那太监停下了,张开眼睛,看了胤祈一眼。等胤祈行礼请安完毕,他才道:“叫他们把墩子搁在炕边,你就在旁边坐了吧。多日不见,也叫朕好好瞧瞧你又长大成了什么模样。”

    这话出乎意料温煦,且带着几分亲近,胤祈心中又惊又喜又是茫然不解,很有些忐忑。小心在雍正手边坐下了,雍正便抬起手来,搁在了他头顶。

    约莫还是十年前时候,在这养心殿外头,那时候还是雍亲王雍正,也曾经这么把手搁在胤祈头顶,笑着说了一些话。

    那时候说是什么呢……其实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从那天之后,又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渐渐地和这位四哥走得近了,渐渐地愿意和他亲近了,渐渐地将他看做是真正兄长,渐渐地愿意依赖他……

    然后却是急转直下,因为怀疑,因为不信任,两个人倒退回到了最初时候。

    现在又好像是,重新回到了过去一样。回到了那时候,心惊胆战地面对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举止,生怕有一丝一毫不恰当,就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这只手放在头顶时候,心里忽然就是一颤。不知道雍正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而更加有一种心酸感觉,蓦地就浮现在心头。

    如今已经是雍正七年年底了,面前四哥,没有第二个十年了。又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再一次经历一遍从小心试探到慢慢亲近,回复到原先?

    一边失神地想着过去事,一边默默伤感,胤祈直到听到了雍正声音,才忽地警醒过来,这是在圣驾之前,雍正未必有那么多柔软心思,去回忆过去。

    然而,回神之后,竟是听到了雍正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好大雪,就在这养心殿外头院子里,朕也是这么摸着你头,咱们兄弟很是说了一些话。”

    胤祈又是忍不住一怔,抬起头。对面雍正略笑了一笑,面容上神情带着疲惫,竟是显得柔软了起来,不似原本冷面帝王模样。胤祈心中一紧,酸涩滋味更加强烈,占据了整个心头,一时间竟是有些鼻酸。

    雍正声音中也带着些因病虚软无力,叹道:“从那一年到如今,也足有十年了。约莫朕是真老了,总想起过去事儿。从你去年走了之后,这一年间,朕也想过好些以前咱们兄弟间事儿,只觉得,先前和你这孩子置气,当真是不值得。”

    他又抬手,摩挲着胤祈头顶,道:“说来,也是朕迁怒了你,你对先帝爷忠心,本来是好事,只是牵扯到了允禩几个,朕就难免……不能平顺啊。说话重了些儿,训斥了你几句,这是你无妄之灾。可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倔脾气?竟是,也不知道辩解两句。”

    沉黑眼睛直望着胤祈眼睛,雍正缓缓地道:“这几年,朕知道你心里觉得委屈,可总这么别扭着,朕心里头难不成就舒坦?先前也说过,朕和皇后,历来都是拿你当儿子一样地养着,比弘昼弘历两个,还要更疼爱。你竟是和朕赌气了,朕还能好受?”

    抬了抬手,制止了胤祈想要说告罪话,雍正续道:“特别是,这几日病着,你又不在京城,朕就总是想起来,二年时候,太后过世,那时你还管着内务府,天天却是亲自过来给朕送膳食汤药,那样伺候贴心,朕身边儿再有多少人服侍着,也比不上啊。”

    又叹了口气,雍正微微阖上眼睛,道:“朕也有几个孩子,身边忠心人也不少,却是哪一个……都比不上你乖巧懂事。如今这一病,最想,竟然是你这没良心小东西。你去了盛京这么些日子,竟是过年也不知道打折子回来,说回京过年事儿,你是当真一点儿也不想朕……和皇后?竟是还要朕下旨,才能把你召回来了!”

    将眼睛闭上,手也从胤祈头上滑下来,搁在了胤祈肩膀上,雍正道:“朕瞧着,你是真在外头跑得野了心。真是……白白让朕和皇后整日惦记你在东北,成日担心你吃苦受罪。”

    说了这句话,雍正又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过了片刻,张开眼睛,看着胤祈,眼睛里头尽是怜爱情意。胤祈心里只觉得都和软一片,原先曾经对雍正有过那些埋怨情绪,那些戒备和疏远,哪里还剩下分毫。

    似是有些不由自主,胤祈嘴唇颤了一颤,只能唤道:“皇上……”

    唤了这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自己曾经委屈心酸伤痛,说自己在盛京时也想念着京城里人,说先前真是埋怨过,说现在听到了这样话就什么都不计较不在意了……只是话到嘴边,却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雍正又笑了笑,抬起手用手指在胤祈脸颊上蹭了蹭,道:“这么大人了,还是能哭成这么花脸猫似?什么也不必说了,朕还能不知道你么?”

    他手指带起一片黏腻湿凉,胤祈这才察觉自己竟是真哭了。连忙擦了泪,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听雍正道:“这是在朕面前,朕不笑话你。在外边儿,可不是要丢人了?你如今……孩子都要满周岁了,还要跟小孩儿似不成?”

    随即又笑道:“不过,许是正因为这是在朕面前,你才敢这模样?横竖朕不怕你这怪模样,你也不担心吓唬到了别人。”

    这话让胤祈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头繁杂伤感情绪也都淡了,便道:“正是这样呢。除了在皇上面前,别时候哪里还敢……”

    说出了这句话,胤祈忽地觉得,好像就是如此。

    为什么这几年一直都觉得有些压抑,就是因为,除了在雍正面前,不敢在别地方表现出自己这样软弱一面吧……

    因又想到了弘昼。在弘昼面前时候,其实胤祈也可以不用掩饰自己,把自己情绪都表现出来。不管多么软弱犹疑,又多么胆小怯懦,弘昼对他了解,正如同他对弘昼了解。弘昼又是,那样真心喜欢他,在他面前,其实完全可以,不必掩饰自己软弱。

    可是……或许是因为仍旧会把弘昼当作孩子看待缘故,不能够全然信任他,这才会在他面前,也将自己脆弱压抑。

    并且,仅有几次,让弘昼了解了自己脆弱,却被他当作趁虚而入机会,在想明白自己感情和心情之前,胤祈还不想纵容弘昼对自己感情入侵。

    所以才会对雍正产生了依赖情绪,是因为,只有他才能够让自己将压抑软弱表现出来吗?对于雍正,他所有,真是一种……并不纯粹感情啊。

    胤祈截住了话头,笑了笑,道:“允祈这几年,也让皇上伤心难过了。是允祈不是。”

    ~~~~~~~

    相互说了温情话,这几年间隔阂,也算是揭过去了。竟是雍正先退让了,说了近乎于道歉话,胤祈意外之余,也忽地觉得,若不是雍正先开口,怕是就算他们表面上揭过了遗诏事,自己心里也会存着阴霾。

    就好像前几年那样,面子上看着,仍旧是兄友弟恭,君臣和睦,实则……

    转念一想,胤祈倒觉得,由此却也能看得出,雍正是真正在乎自己这个弟弟。或许没有对于怡亲王那样信用和倚重,但是,情分上,或许就如同雍正自己所言,是把胤祈当作儿子一样。这却是要更比弟弟亲近。

    想了一回,胤祈也不再让自己在这事儿上打转,问道:“先前也听说了,皇上病了,这回是什么症候?如今又是冬日,小心调养着还要担忧,皇上这病……瞧着精神还好,当是不碍?只是底下奴才们难免担忧,皇上也多歇歇,先养好了病,让底下人安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妄念

    说了几句雍正病,胤祈听雍正自己叙述,倒是觉得,他这纯粹是累出来病症。

    时常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政务繁忙时候竟是能彻夜批奏章,饮食上又不是如何精心,失于调养,一夜风凉,着了寒意,便一直病到现在,越发沉重。

    胤祈劝了几句,瞧雍正样子却是并没有听进去。只玩笑似道,让胤祈还管着内务府,操心他日常起居,至于休息,却是带了过去,并不认真提及。

    终究只得叹了一声,胤祈又将东北屯边情形细说了一遍,雍正仔细听了,批复两句。胤祈也不想引着他多说政务,便又说起了过年事儿,只笑着道:“今年是错过了腊八赐粥。祭灶时候,皇上能多分给允祈几个糖瓜么?”

    雍正因说他嘴馋,笑话了一回,便道:“这会儿说起废话,显见你是正事儿都说完了。老十三还在外头不是?叫他进来吧。你也别在这儿耽误事儿了。”

    胤祈心知难劝得动他稍微歇一两天,便叹了口气,起身告退。临出门前,雍正竟似是安慰他似,道:“朕也不是就不知道保养,只是近年关了,总不能把事情留到了明年办?过了这几日也就好了,你着实不能放心,就仍旧去内务府伺候朕起居吧。”

    出了殿门,就见怡亲王慢慢走来,胤祈与他作别,怡亲王点了点头,道:“今日瞧着也不早了,明儿来你十三哥家聚一聚,也权当是为你接风洗尘。”

    胤祈应了一声,瞧着怡亲王进去了,便转头朝外走。既是雍正说了让他回内务府去话,不如就去瞧瞧也好。横竖他在内务府还留着总管大臣职位,正好去问问近况。

    只是才出了养心殿院子,就见外头弘昼在墙边站着,一见胤祈出来,弘昼便迎上来,伸手握住胤祈手。

    ~~~~~~~

    乍见他,胤祈也是一怔,忍不住就笑。着实是久不见了,怎么也是想念得很。在盛京时候,每每想起京城,总要想起来几个人里头,就有弘昼了。

    一起沿着墙边太阳地里走了一段路,胤祈抬头看了看弘昼,弘昼也正看过来,两个人一齐开口,都又笑了。笑了一会儿,胤祈才道:“你知道我就要进来?专程在这里等着。”

    弘昼指了指他们正走向地方,笑道:“西五所挨着神武门呢,进进出出,自然能瞧见你进来了。实则我也让人在各门上候着,单等你进宫来。我急着见到你。”

    胤祈面上笑容微有些凝滞,垂下头道:“知道你是想念我。在盛京时,你信比我额娘还勤。你也不怕整天惦记着旁人事儿,自己差事办不好,皇上生气?”

    弘昼缓缓收起了面上笑,叹道:“你……纵使是分开了这么久,你还是仍旧一味避开了事?你知道我说是什么。我在信里写了那么多话,你都不回我,我也不催促你。只是想着……既是你还愿意理会我,还愿意回信,难不成,真是我自作多情?”

    胤祈只觉得喉中一哽,抿了抿唇,不知说什么好。过了片刻,叹了一声,道:“弘昼,你此刻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即便是我也喜欢你,咱们还能当真……在一处一双两好?你有你福晋,在外头传言也是琴瑟和谐,我和哈日娜……过了年,一道回盛京去。”

    弘昼一怔,站住了,苦笑了一下,叹道:“是我……奢求了么?果然便是……得陇望蜀,人之常情。我原说过,我喜欢你,一直把你搁在心里,这也就足够了。虽说难免奢想一回你也……实则心里早就,想好了,就这样罢了。

    “可……你竟是愿意看我信,愿意回我话,当真就难免要奢求了不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见你喜欢旁人,所以总难免对弘历心存敌意;你对婶子,我也看得清楚,分明不是夫妻间喜欢,可又嫉妒她光明正大在你身边儿……”

    他朝胤祈勾了勾嘴角,眼睛里透出无奈和苦涩意味,低声道:“就连皇上,他病了,你心里牵挂他,回京了第一个过来看他,我心里头,也忍不住就嫉妒起来。”

    胤祈心中一震,又是惊讶又是莫名地感动,随即又有些后怕,连忙拉着弘昼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怎么竟是越发地说起胡话来了?你……你既说了不奢望,那边别提这些了。横竖咱们是……不能够!”

    弘昼跟在他身后,叹道:“你只说不能够——究竟是你心里根本不能搁下我这个人,还是你为了旁事情,不能够应承了我……我如今,只是想着这个了。实则有时候只想听你说句干干脆脆话,就说心里头没有我,我也觉得,能安下心了,只在心里头念着你就是了。

    “可又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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