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美不在,你失望了吗?”
“多少有点吧。”光平说道。”话说她还真坚持呢,每周星期二一定不在……”
“是呢。”
“知道她去哪了吗?”
“谁知道呢。”
纯子兴趣缺缺地微笑着。
“真搞不懂啊。广美每周星期二向店里请假,是从大约一年前开始的吧?妈妈你都不知道其理由吗?”
“我也想知道啊。而且她说作为补偿,我可以在星期四的时候休息。”
听着纯子的话,今天早上的场景浮现在光平脑海中。他从窗户看着广美远去的背影。在那之后,她到底到哪去了呢。
光平开始关顾”MORGUE”,大概是三个月前和广美相遇后开始的。他是学生的时候,这条街开始向旧学生街迈进了,在哪里有什么店他根本就不知道。
“MORGUE”是广美和纯子共同出资从两年前开始营业的店。店面是出租来的,听说因为距客源非常远等因素,她们以非常低的价格就获得合同。
至于广美和纯子之间的关系,光平还不是很清楚。她们年龄相仿,从说话的内容看起来感觉她们是同级生,但是到底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时代的朋友,光平就不知道了。当然他也询问过,但是从没有得到过正经的回答。再说,就算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什么都没影响。
“话说,昨天和前天广美也请假了吧?”
光平把水兑酒含在嘴里,浑浊不清地说道。
“好像说是有急事要做。”纯子还是轻轻的回答道。
“打电话给她也没人接,也没有在公寓。”
“这可真不得了呢。”
“然后,她今天早上少见地来我家了。我问她去做什么了,她说她去住院了。”
说完光平看向松木。松木正靠在椅子上,翻阅着刚才从时田那拿来的科学杂志。光平压低声音,”我问她为什么住院,她说…”他悄声说道。但是纯子先开口打断他,”不用和我说啦。”
“这些事还是放在肚子里比较好。”
“果然妈妈已经知道了吗?”
“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直在一起的啊。而且还都是女人——但是也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和我商量。她事前根本没有和我说过。全部都是她一个人决定的。她说有事要请假的时候,我已经发觉她要怎么做了。”
“她也没跟我商量过。”
“我也认为这样比较好。”
听到这句话,光平无奈地漏出苦笑。”今天早上她也这么说过呢。为什么你们会说同样的话呢?难道认为我没有生活能力吗?”
“我还是认同你的生存能力的。毕竟你还残存在这条街上呢”
这时,松木突然啊哈哈地放声大笑出来。”这话说的对头。”
光平侧目盯了松木一眼,他一脸看似没在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其实听比谁都认真。
他视线回到纯子身上,”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还比较好?明明是这么重要的问题。。”
“重要?”
“是啊。事关一条生命不是吗?”
听到这话,纯子轻轻地抱起双臂,歪着脑袋说道”话虽如此,但你不觉得这种台词任谁都能开口就来吗?”
光平的心脏好像触电似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稍稍低下了头。确实自己刚才说的话,听起来太没实感了。
“我只是想知道她这样做明确的理由,我只是想得到满意的答复啊。”光平说道。
纯子放下抱着的双臂,用像在做化学实验似的慎重手法把鸡尾酒注入玻璃杯里,把杯子运到姣好的唇边。然后呼地吐出一口炽热的叹息,死死盯着光平。
“什么都不告知,这也算是暴力的一种吧。”
光平找不到该回答的话,只是将视线紧贴着在纯子手中摇晃的鸡尾酒。
这时一个新的客人推门进来,纯子立刻切换为服务状态。她摆着一副和平时接待光平他们一样的笑容,去迎接那个新的客人。这个客人是个男性。
男在到刚才学生情侣的位置上坐下。他的表情紧绷,身上胡乱地披着一件运动夹克。
从纯子的态度上判断,这个客人好像是个常客。但是光平有些许在意,他几乎认得这家店所有的常客,但是却从未见过这个男子。
光平一边往嘴边运着水兑酒,一边在心里考虑着自己为什么没见过这个男人。但当然,他想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理由。
店门前有犬吠声,也许是刚才那只野狗吧,光平想道。
3
那个星期二之后过了三天,也就是说今天是星期五。
广美的公寓是1LDK,在起居室的角落放置着一家钢琴。钢琴的皮肤犹如广美头发一般漆黑,过去一定是更加闪亮的吧,现在怎么看都失去光泽了。虽然光平也不是很清楚,但他感觉这台钢琴有着相当大的年龄了。
光平不知道为什么这有会有一台钢琴。他从未见过广美弹奏它,广美与他的交谈中也从未提及过它。但是这台钢琴总是被精心保养,他从未见过上面沾有灰尘。
“你在看什么?”
广美停下把切碎的牛角包往嘴里递的手,追寻广平的视线。光平每周都会有几次到她的公寓来吃早餐,但是菜单总是麦片和牛角包。
“钢琴。”光平回答道。”我在想,为什么那里会有台钢琴。”
广美把牛角包碎片扔进嘴里,面颊蠕动后吞下,”我买的啊。”她回答道,“很贵的哦。”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想问,你有弹钢琴吗?”
“以前有弹。”她耸了耸肩说道。“很久以前了,那时我比光平你现在还要小。”
“现在还弹吗?”
“不弹了。”
“为什么?”
“放弃了,我没那个才能。”
说完广美在光平的面前用力地张开右手掌,“我尽全力张开手掌也只有这个程度,手掌比体格的比例要小呢。既没音乐的才能,也没身体条件啊。”
广美叉起一片哈密瓜,像兔子似地用门牙啃食,”小光喜欢钢琴?”她问道。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音乐是好东西。钢琴的声音很动听,有种高贵优雅的感觉。”
说完光平放下只吃了一半的沙拉站起身来,朝钢琴走去。打开盖子的一瞬间,一阵木香掠过他的鼻端。
“可以让我弹一弹吗?”光平问道。广美缓缓眨了眨眼,“请便咯。”她回答道,”但是,已经好几年没调过音了,声音应该变得很奇怪的了吧。”
“没关系。”
光平选中键盘正中央的几个键,伸出了食指,轻柔的琴声响彻室内。之后他按哆来咪的顺序尝试了一组八音,转头看向广美。
“声音没走调啊。”
确实在他的耳朵没听出什么异常。
“如果你真是这样认为的话,”
广美一口喝掉剩下的麦片,看似有趣地笑笑。“说明小光和我一样呢,没有音乐天赋。”
“还真被你说准了。”
光平也笑着坐回椅子上,看了看录影机上附带的电子时钟说道“我差不多要走了。”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三十分。
“今天这么早就要去吗?”
“恩,昨天和前天松木都没来上班。前天他请假了,但昨天是擅自缺勤。打电话给他也没人接,老板气的不轻。所以我今天要早点去,给他带班。”
“真少见呢,那个人很认真的吧?”
“确实少见。但是他本来就有点莫名其妙,脑子里在想什么根本搞不懂。”
“他今天也会不来上班吗?”
“不知道。我还是做着这样的觉悟比较好。”
光平脑子里浮现出总是眺望着窗外的松木的身影。明明一副心中没有梦想没有希望的德行,双眼却总是像盯着猎物的野兽一般闪闪发亮。也许他这次真是逮到了什么美味的猎物也说不定——。
光平到了店里,松木今天果然也没有来。只见头发整齐地梳成中分,鼻下留着小胡子的店长,粗暴地把话筒摔了回去。
“果然还是没人接。那家伙到死去哪了。”
沙绪里坐在咖啡厅最深处的位置,正悠闲地涂着指甲油。这种行为好像是在偷懒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恐怕她是故意这样的。
“津村,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吗?”店长询问光平。
“不知道,我也三天没见到他了。”
最后见面也是上次工作结束回家时光顾”MORGUE”的那一天。当时他说还要再喝一会儿,光平离开”MORGUE”的时候他还留在店里。自那之后就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真是败给他了。”
店长摆着一副苦瓜脸,对光平说道“那么,今天三楼也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
说完店长看向还坐在那的沙绪里。
“客人差不多要来了,你要打扮到什么时候。”
但是沙绪里只是轻蔑地扬起嘴角,短到极点的裙子包裹的双腿在桌子下交叠,被这个身体吸引来的客人不在少数。店长也只能穿着围裙,在一旁暗自抱怨。
快到中午的时候,今天第一批台球室客人出现。他们是看上去是只有一,二年级的学生三人组。说是客人,他们却不是冲着台球来的。只不过是麻将三缺一,在剩下一个伙伴来之前,到这里消磨时间。这样的人比起开伦更喜欢简单的轮番撞球。大概他们只是抱着娱乐心态来玩玩吧,规则被他们搞的乱七八糟,瞧那大声玩闹的德行和玩玻璃珠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光平一边盯着他们以防把桌布给捅破了,一边像平时的松木一样看着窗下的街道。斜对面理发屋的装修好像已经完成一半了。铺上砖的墙壁上多出的几个小窗,感觉比起理发屋更像是咖啡专卖店。原本在这家点的玻璃门前,只有一个被汽车尾气熏黑的三色柱而已。
当然,光平没有权利对理发店的外观评头论足。但是依松木的说法,做这样的装修根本没用,而且店的主人自己也知道这点。
时过晌午,“赌博绅士”和”助理教授”一起出现在店里。刚才的三个学生,好像凑足四个人,到二楼去了。
先进来的绅士环顾了一眼空旷的台球室,然后带着好奇的表情,走向光平。
“他人呢?”绅士问道。
“没来上班。”光平回答。
“哦……”
绅士垂下失望的眼神,然后转身向”助理教授”。
“我们的教练好像缺席。今天就我们两菜鸟决胜负吧。”
“助理教授”点了点头,纤细的身躯一起摇晃起来。
“唔,恩。是啊。只能我们两自己玩了。时间不多了,开始吧。”
绅士的视线转回光平身上,“我们玩几把。”说完他向旁边的桌子走去。
“请自便。”光平回答道。
两个中年人各自慎重地选择了球杆,用猜拳决定了先后之后开始游戏。他们玩的是规则简单的四颗星。光平在收银台观看两人的战局。两人的玩法都有着各自的个性,非常有趣。
绅士的打法,大体让人感觉很有“绅士”风度,但在胜负点上全力进攻。他时而大胜时而惨败,怎么看都是属于赌博类型的玩家。赌博类型指的是台球桌上高风险高回报的打法。
而“助理教授”大体上是属于步步为营的谨慎形玩家。他很少压倒性地拉开对手,踏踏实实地得分。但这种类型一旦被对手领先,就很难挽回。
光平最近才知道,这个“助理教授”名叫太田,是旁边大学里的一个助理教授。听说是在电气工学科里教学,这么说来光平确实感觉他有些面熟。他身高普通,身材却瘦得像只螳螂。这弱不禁风的身躯,每周会登上这个“青木”的楼梯好几次。他好像和绅士很亲近,经常和他一起在这打台球。光平也看到过几次他和松平对决。
就在两人决出第一轮胜负的时候,两个和刚才不一样的学生上楼来,在靠里的一张桌子上开始了一局轮番撞球。他们两相当能聊,聊大学的事,聊女孩的事,聊运动的事,当然还有台球的事,各种各样的话题聊个没完。对他们来说,握着球杆就觉得自己够潮了。
绅士和助教无视这些杂音的样子沉默地击着球,但是学生们突然的大笑声让助教犯了个失误,以此为契机,他放下了球杆。
光平把放在推理小说上的视线移向他们两,满脸抱歉的表情。
“平时都没这么吵的……真是抱歉。”
“你,你用不着道歉。”助教说道。他稍稍有些口吃病。“反正我们差不多也要结束了。”
助教望学生那边瞥了一眼,双腿并拢坐到了收银台旁边的长椅上。
“那,那些臭小子,到时候考试不及格又要写报告哭着求饶……真是……无药可救。”
他语气严厉,但是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那种学生一定会凑合地混到毕业,然后成为我这边的负担。”
绅士一边用光平拿来的湿毛巾擦着手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