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东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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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东隅-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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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没想到的是,奚清嶺竟真的愿意为了燕妃承受流言耻笑,还有奚琮瑕的责罚。

    而这件事,似乎也间接地告诉了云若之答案——燕妃和高齐的事,也许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为了不让奚冰尘看出什么,她压抑着心中的急切,直到葬礼完成之后才借故赶回了江王府。

    推开书斋的门,看到奚清嶺正有些笨拙地自己对着铜镜擦药。见到云若之进来,他怔了怔,将衣服笼了回去。

    可那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他肩胛下那一道道红色的伤痕。

    “殿下为什么不让求安帮忙呢?”云若之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药瓶,“还是让臣妾来吧。”

    但他却微微一闪,抓住了她的手,“不必了,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她这才想起,每一次他们睡觉,他都是背对着她,中间隔着很足够的距离不会让彼此碰到对方。

    沉默了良久,她又再开了口。 

    “殿下,燕妃她——在哪里?”

    奚清嶺闻言一愣,“你不是从墓地回来么?”

    “正是因为臣妾看了这一场葬礼的戏,”她说,“所以才会如此问殿下。旁人不知便罢,可是臣妾知道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会因为胡乱给燕妃进补而令她中毒身亡呢?”

    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靠近她太多,也让她知道他太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难道说,我要告诉别人我是因为她不守妇道,所以有意结果了她么?”奚清嶺眉梢微挑,说地不以为意,“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必要再瞒你。”

    云若之看着他,却因为混乱而越发看不清,“那,她的尸首为什么不在棺中?”

    他淡淡一笑,“你以为这样的女人,我会让她葬在我江王府的福地之中么?我未曾将她的灵位扔出祠堂,已是手下留情了。”

    云若之没有说话,她已经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冷漠无情的男人说些什么,她只是在看了他半晌之后,笑了。

    “你笑什么?”她的反应让他有些不安。

    “若是我一时冲动相信了殿下的话也就罢了,”她看出他的口不对心,不免觉得心中酸涩,“可是一个会对自己的妻子说让她另寻良人的男子,会是一个因为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而下杀手的反复无常之辈,臣妾是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的。”

    奚清嶺皱了皱眉,觉得这一瞬似乎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姬,”他笑笑,缓缓说道,“你知道么,你总会让我觉得无所置措。”

    “那是因为殿下总想用谎言来与臣妾相处。”她说。

    谎言么?奚清嶺扯了扯唇角,从一开始,他就未曾真实过吧。

    “也好,我正要你帮我做件事。”他说着起身朝书柜走去,转动机关,打开了暗室的门。

    云若之看着那突然出现的暗门,不禁一怔。
    跟着奚清嶺走进去,她很快就发现了藏在暗室中的秘密——燕妃。

    她躺在床上,嘴唇乌黑,眼睛也紧紧闭着。云若之走过去朝她伸出手,指尖刚一触到她的肌肤,就被那透骨的冰凉给震了回来。

    人死了之后,就是这样的么……

    “一会儿,你就以为我买药之名去东城门的济安医馆,然后我会让求安在医馆的后门接应你们,你将燕妃交给他就拿着药回来吧。”奚清嶺在决定对她坦白的一瞬间,也决定了这个方案。

    “把燕妃交给求安?”云若之怔住,不明所以,“可是她……”

    难道要带着个死人在街上到处走?他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反而要费这一番心思将她交给求安带走呢?

    云若之的疑惑重重氤氲,再一看奚清嶺,只见他拿出了一支横笛,凑到唇边幽幽吹奏起来。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是突然来了兴致拨弄音律,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她转过头又朝燕妃看去——

    那紧闭着的乌黑的唇间,渐渐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伸了出来。有些……像什么的触角。很快,那藏在燕妃口中的东西就爬了出来,露出了它的真身。

    一只蝴蝶,黑色的蝴蝶。

    云若之又再定了定神,没错,那的确是一直漆黑到发亮的蝴蝶,而它在钻出来之后也没有急着飞走,而是驻留在燕妃的唇上,幽幽扇动着翅膀。

    直到,燕妃唇上的乌黑渐渐褪去,变到樱红。

    奚清嶺停下了笛声的吹奏,走到燕妃身边,微微躬下身子将手背凑到了她的唇边。那只蝴蝶又跳到了他的指背上。

    “辛苦你了。”奚清嶺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对一个朋友,他将它轻轻放进了一个镂空雕花的檀木盒中。

    云若之还未回过神,昏迷中的燕妃已经醒了。

    “王爷。”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奚清嶺,随后才注意到了他身旁的云若之,“云姬娘娘……”

    “你觉得身子怎么样?”听燕妃说没事,奚清嶺才又微微一笑,“那就好,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你一会乔装之后就跟云姬一起走吧。”

    虽然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脱身之策,但此刻,真的要离开江王府,离开他了,燕妃还是忍不住怔了怔。

    “殿下,”她忽地跪在了他面前,鼻尖一酸又要涌出泪来,“臣妾对不起你……”

    “好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奚清嶺将她扶了起来,笑道,“要好好地生活,养大你们的孩子,知道了吗?”

    燕妃凝噎,她从未在心中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奚清嶺。不,应该说,她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便从未想过会离开他。

    可是,他不需要她,而她,亦再没有资格留下。

    这一天,当云若之送走燕妃后回到江王府,见到了一个人站在院中望着枝头上那只鸟儿鸣叫的奚清嶺。

    她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感到了近乎于忧伤的落寞。

    她蓦地想起了燕妃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娘娘,请您好好照顾王爷。说这句话的燕妃,眸中的真诚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云若之还是不免觉得她做的有些晚了。

    你既然如此担心王爷,为什么又要做出这样的事呢?那一日你明明在染王府中都知道要与他避嫌,可是如今……怎么又如此糊涂?

    燕妃咬了咬唇,抬头看她。娘娘,您爱王爷吗?

    云若之怔了怔,忽然发现自己原来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去想。

    ——我是王爷的妻子,自然一心都是为了夫君的。

    燕妃忽然淡淡一笑。娘娘说的是夫妻之情,却未必是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云若之看着燕妃的浅笑,却忽然觉得像是在讽刺着自己。这四个字,她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已经丢掉了。

    ——如你所说,你要是真的爱上了王爷,那你就更不该做出这样有违女子品德的事。

    燕妃又再淡淡一笑,但这一次,凄楚更甚。

    ——娘娘说的是,我的确是有违女子品德,甚至连自己对王爷的情意都愧对了。可是,娘娘知道么,我爱上王爷之后,才发现,原来他的心……是冷的。你若只做他的家人,他会待你温暖如春,可你若是爱上了他,便会知道,那不过是看似暖春的寒冬。娘娘现在对王爷只有夫妻之情便是幸运,我正是因为先越了这雷池,所以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彼时的云若之只当这是她的一番推脱之词,心中也颇有几分不屑,未曾料到,燕妃的这一番劝诫之言,竟暗暗影响自己甚深。

    她回过神,又看向那抹清瘦的身影,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殿下。”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入秋了,当心受寒。”

    掌心中柔软的温热一阵阵传来,奚清嶺转过头看着她,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这张清冽的脸又一次让他心头一颤。

    凉风袭过枝梢,叶子在风中瑟瑟地抖动,云若之额前的绒发也被吹得有些凌乱。

    奚清嶺伸手轻轻为她拨开了发丝,指尖触到她的脸颊,觉得有些寒凉。
    “你的脸怎么这么凉?”他握住她的手不自禁也稍稍用了些力,似乎想要捂热被凉风侵袭的她,“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穿件斗篷么?怎么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快进去吧。”

    云若之摇摇头,笑的有几分俏皮,“分明是殿下的手凉。”

    “是吗?”他不相信地把手背凑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笑了,“你真是狡猾。”

    她也笑了起来。

    第一次,他们这样和对方一起笑。

    “殿下,”她说,“她走了。”

    他点点头,唇边只留着浅淡的笑意。“谢谢。”

    “殿下……真的一点也不怪她么?”

    奚清嶺笑笑,“我没有资格去怪一个在我身边浪费了三年青春的女人。”言罢,他顿了顿,又再看着她说道,“云姬,将来你若是离开,我亦会笑着送你走。”

    她只是望着他微微一笑,扬了扬和他牵着的手,“殿下总是盼着臣妾离开,可这会儿,我们是分不开了。起风了,殿下可要先把臣妾带回流元斋。”

    奚清嶺看着她,笑了。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二十七章 大漠孤风

    出云国皇室在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而这一次,更是牵连到两位皇子的生死。

    那一日,奚漠风终于在奚琮瑕的面前提出了寻找离夜君的事,不出众人所料,他立刻被奚琮瑕狠狠地责骂了一顿,并且当场喝斥他今后不许再提这件事,朝中如有人暗中寻找离夜君被发现的话,一律按照国法处置。

    奚漠风本来以为私下谈这件事会有些转机,所以才特意选了早朝之后到御花园中找奚琮瑕探探他的口风,没想到他竟然勃然大怒一点情面也没有留,奚漠风只好打消了走正途调集人马找寻离夜君的打算。

    离宫时经过水廊,遇到静王正在那里玩耍,一见到奚漠风,他就跑了过来。

    “三王兄,三王兄。”静王拿着手中的弓一脸雀跃。

    奚漠风回身看着他,就忽地想起了他的母亲,一想到方才在御花园殷月罗有意无意用一脸的阴阳怪气对自己落井下石,他就实在不想跟静王多说一句话。

    “什么事?”他说的不耐烦。

    静王笑道,“三王兄,母后明日要考察我的箭术了,可是换了这张弓后,我就一直也没有射中红心,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母后不是给你找了老师么?”奚漠风根本没有兴致谈论这些,“陈参事的箭术很出众的,你就跟着他继续学吧。”

    他说着就要走,却又被静王给拦了下来。

    “陈大人教的是好,但我不知为什么就是不长进啊。三王兄,谁都知道你和二王兄的箭术最好了,你就教教我吧,教教我吧,好么?”静王撒起了娇,能够和哥哥们一起学习玩乐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可是因为殷月罗总是让他单独一个人做着做那,加上他的兄长们也不大愿意和皇后一派亲近,所以他一直也没有这个机会。

    奚漠风看了看年幼的静王,心道:若是平时也没什么,可是谁叫你母亲是那般的盛气凌人。她以为苏绾月封印了自身,朱雀一氏就能够借机上位了?哼,我偏偏不卖她的帐。

    于是他不耐烦地推开了静王的手,“好了,本王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就自己去胡闹吧。”

    言罢,他便不顾静王的挽留,抬脚急急走开了。

    静王看着奚漠风离开的身影,失望地低下了头,身旁的随侍内官正要上来安慰他,他却忽地瞅到了奚漠风遗失在地上的彩石金券,阳光下,那块小巧精致的金牌泛着耀眼的光泽。

    “是三王兄的彩石金券,”静王将它拾起来,也不禁看的傻了眼,“好漂亮啊,难怪三王兄从不让人家碰。”

    那是奚漠风十八岁那年从奚琮瑕手中得到的春猎彩头,从此便一直随身带着,这薄薄的一片金券,却是他满心的骄傲。

    ——殿下,这金券,还是让奴才追上去还给昭王殿下吧。身旁的内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静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小点声,本王就再看一会儿,看一会儿之后就还给二王兄。”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将金券举起来对着阳光细细端详起来。

    “真漂亮啊,你瞧这上面的五彩宝石,这光就像彩虹一样。”他缓缓往后退着,“这样看过去,前面那片园林倒好像成了五彩仙境。哈哈,真是漂亮,太漂亮了!”

    内官也被他说的话勾的心中痒痒的,于是也将视线稍微从他身上离开了一会儿,但,就是这一会儿,仅仅是这一会儿,等那内官再回过头的时候,他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静王的脚已经踩在岸堤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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